37.回不去
“这屋子里的东西一样也不要动，也不要进来。知道么？”兰亭对王爱婷和王兰兰说。
“谁稀罕啊。”王爱婷翻个白眼转身回房间了。王兰兰看王爱婷走了，就跟她妈说：“妈，我不想跟我姐住一个屋儿。”
“不跟她住一个屋儿你想住哪儿啊？这儿就这么多屋子。”
“那不还有一个空着呢么。”
“兰薇过几天就出院了，你想跟兰薇住一屋儿啊？”
“不是！我可不想对着兰薇，还不如我姐呢。我说我大舅那屋儿。大舅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啊。”
“不行。”
“为什么啊？”
“不为什么。”
“那我能进去看书么？”
“不行。”
“看书也不行啊？为什么啊？”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我知道，你就怕兰薇不高兴是吧？”王兰兰气鼓鼓地看着她妈，“你怎么那么怕兰薇呢，你还是她亲姑呢。”
“我怕她什么呀。我告儿你王兰兰，你平时给我老实点，别去招惹兰薇，听见了没有？”
“我知道了。你就是怕她！”王兰兰说完怕她妈打她跑回房间去了。门咣当一声关上，听见里面王爱婷骂她，“你作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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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澍站在门口看医生给兰薇检查。看一会儿转过身来，对唐明锐说：“小舅，今天晚上我要回我爷爷家去。你跟我姥说声儿，我就不回去吃饭了。”
“行。兰薇这事儿，是小舅没办妥，小舅跟你道歉。”
“小舅你臊我呢？我还能让你道歉。这事儿不怨你。怨我。”
“怎么能怨你，你都不在场。”
“怨我不在场。”
唐明锐拍了拍方澍的肩膀，“行了，你也别自责了，好在问题也不是太大……还有就是……”唐明锐看方澍眼色，有些犹豫。
方澍又转过去看着门里的兰薇，“小舅你是想说冯孝存吧。我不会掰他怎么地，他做过什么，自有法律制裁。”
唐明锐听明白了，这祖宗回来这两天消停儿地陪着兰薇也没去找冯孝存麻烦，这是打算一报还一报，不找冯孝存算账，但也不会给他平事儿了。
“行。你这么做是对的。我先回去了。我这假期就这么几天，全都给你们这帮小兔崽子折腾没了。”
“你是我亲舅。等兰薇出院了我请你喝酒。”
“行啊，我记着了。”
唐明锐走后方澍就一直站在门口看着兰薇检查。看医生开始收拾器材了，就走了进去。“大夫，怎么样？”
“割破的静脉接的很好，也没有发炎。再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了。这段时间注意别碰水，按时换药。”
“以后会有什么后遗症么？”
大夫看了兰薇一眼，“我听说这孩子是左撇子？”
“是。兰薇是画画的，这手，以后灵活性什么的，会受影响么？”
医生点着头考虑了几秒钟才说：“现在也不好下定论，要看恢复的情况。不过伤了的神经是会造成影响的，尤其灵活性方面。将来复健做得好的话拿东西没问题，可以做抓握的动作。但是拇指，食指和中指不能有之前那么灵活了，尤其是她这个食指和中指，几乎上不上力了。”
方澍边听着边向兰薇看去。她坐在那里，受伤的手搁在桌面上，安安静静地听着医生讲她的情况，一句话也没有插。方澍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兰薇，不要紧，复健做的好是可以恢复的七七八八的。医生不也说了么。我们努力好好做复健就好了。”说着还给医生打眼色，医生接到信号赶忙说：“是啊，复健要好好做，疼也要忍着，将来才会好。”
兰薇举起右手，看了看，然后拿起医生桌子上的笔，以握画笔的姿势，在空中画了两下，然后放下笔，坐好，一言不发。方澍快忍不住眼泪便转过了身去。
“谢谢医生。”兰薇站起来跟医生道了谢就自己回病房去了。方澍在后面跟着，走着走着伸手拉住了兰薇的右手，一使力将她拉到怀里抱紧。“不要紧，不要紧……不能画画也不要紧，我养你，我陪着你，不能画画也没什么的，我们可以干别的，尝试你没做过的任何事儿……别怕，别怕……”他一边说一边摸着她的头发，自己却掉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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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北京刮大风，麦可骑着他那辆破自行车带着桃子去医院看兰薇。桃子坐在后面扯着嗓子跟麦可说话，“三儿！我们非得今天去么？这风太大了！”
“再不去她都出院了！”
“那去她家里看她不就得了。”
“那不一样！”
“使劲儿蹬啊！怎么比走的还慢！”
“你怎么这么胖啊！”
“少废话！快蹬！”
两个人在医院旁边的超市买了个果篮。挑选的时候麦可问桃子：“兰薇现在什么情况，你知道么？”
“我去看过一次，那时候她麻药劲儿还没过，还睡着。我听她家里人说好像是不能画画了。”
“卧槽！那么严重？”
“是啊，对于兰薇来说，不能画画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麦可站直了身体，傻愣愣地站着。
“哎！三儿？傻了？哎……”桃子目瞪口呆地看着麦可突然地跑了出去，她追过去他已经跑进了医院大门。桃子看看手里提着的果篮，“……什么毛病。”
麦可憋着一口气跑到了兰薇的病房，他推开门进去的时候兰薇正在吃粥，她那只受伤的手放在小桌子上，右手拿着勺子，似乎被他吓了一跳，直直地看着他。“兰薇……”
“来看兰薇啊？”麦可一句话还没说全乎，方澍就出现了，还从他背后越过他进了病房，顺便招呼了他一句。大爷地，怎么忘了还有这斯。麦可心里暗骂道。
“啊。兰薇，你好点儿没？”麦可也跟着进去。
兰薇点点头，“谢谢。”
“谢什么。你看我给你……”麦可说着才发现手里什么也没有，“啊，那什么……桃子在后面……”
“你特么还知道我在后面啊！”说桃子桃子到，她一进来一手撑着门框大口喘气，“你跑毛跑啊，兰薇跟这儿还能丢了啊你跑那么着急，还让我拎着这个跑……你给我使眼色也没用！拎着！”桃子把果篮往麦可身上一推，麦可尴尬地接住，还偷眼看了兰薇一样。那贼眉鼠眼的样儿让方澍直想把他给扔出去。
“兰薇好点儿没。”桃子到兰薇的床边去看她放在桌子上那只手，被纱布裹着也看不出什么来。“大夫怎么说？”
“……说的长我没记住。”
桃子被兰薇呆样儿逗笑，“那就说中心思想。说你这手没事儿了吧？”
“手没事儿，手指头不灵活。”
“哦，那就是以后就能好吧。还疼么？”
“疼。”
“哎呦，我的宝贝儿可怎么办……”桃子立刻母爱爆棚伸手就要抱她，兰薇坐着没哪儿躲，正犯愁呢，Cherry带着陈惜就进来了。桃子一看见陈惜就老实了。
Cherry看了看兰薇的手，向方澍问了问兰薇的情况，听说还要做一段时间的复健之后，Cherry考虑了一下，说：“你是不是还要出国去？这样吧，我跟秦朗商量一下，轮流接送她做复健吧。”
方澍回头看了一眼兰薇，“谢谢，不用了。我回来了就不打算走了。”
Cherry点点头，看了跟兰薇用手语交流的陈惜一眼，对方澍说：“我们出去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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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rry点了一根烟，示意方澍，方澍摇摇头。Cherry吸了一口烟说：“按说这事儿不该我管，我就是问问你，你今后怎么打算的。你跟兰薇……是要走到最后么？”
“那当然。我们俩打小儿就认识，她接触的人除了她爸就是我。”
“就因为这个么？”
“什么？”
Cherry看着夹着手指间的烟，蓝色的烟袅袅地升上来，她将烟换到中指和无名指之间夹着，并不抽。“我弟弟，他心智健全，只是听不见不能说话。不，他比一般人还聪明些，围棋下的很好。可是我妈去世的这些年，我带他……我知道其中的艰难。他小时候我因为急躁还打过他。他们没有什么错，可是毕竟跟正常人不一样。以后日子还长着呢，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带着兰薇生活。”
“兰薇没有那么没用。他父亲去世这两年，她自己过，还顺利上了大学。”方澍说着似是自嘲地笑了下，“她还认识了一群朋友。除了我，她也开始接纳别人。她说她学会了切割大理石的方法，还接触了雕塑……我都怕她不需要我了……其实，她从来没需要过我。”
Cherry熄灭了烟，正视方澍说：“我觉着吧，她要是愿意，也没什么。你也不能欺负她什么都不懂就把人搞到手，然后随便你怎么着。那可不行。”
“我说你挺漂亮一女的怎么说话那么难听呢。”
“更难听的还在后面呢。你最好让我没机会说。”
“切!我还用你来说。”
“冲动是一回事儿，生活又是一回事儿。”
“成。在没尝到生活的艰辛之前，我让兰薇跟我过，行不？”
“行。我说不行有什么用。”Cherry说着转过身，“回吧。”
“你先回吧，我再待会儿。”
Cherry走了方澍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打火机，在手里把玩着。他看着楼下的花坛，似乎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发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电话震动，他也没有动。电话震了一会儿停了。他像是终于结束了思考，掏出电话拨了回去。“老朗。”
“干嘛呢？”
“思考人生。”
“干嘛？大白天就喝多了？”
“认真的。”
“思考出什么来了？方便跟哥们儿说道说道么。”
“过两天我去找你。见面说。”
“你的人生还跟我有关系呢？”
“我人生跟你是没什么关系，不过有件事儿缺你不可。”
“卧槽，你给哥们儿整好奇了。什么事儿啊到底。”
“一两句说不明白，见了面说吧。”
“哎！先别挂，我打电话是问问你兰微怎么样了你怎么样了。”
“兰微好多了，你也甭再过来探病了，过两天就出院回家了。就是伤口疼。给我心疼的……想起来我这心啊……”
“哎哎哎，老方你这是要哭啊？”
“去你大爷的。”
“你怎么弄啊，你那病。”
“你才有病呢。”
“哎你去国外不就是治病去了么。”
“我那是心理问题。不算病。”
“艹，心理都有问题了还不是病呢？我说你好利索了么就回来了。回来还走不走啊？”
“走不走你关心啊？”
“我不关心我打什么电话啊。您老是回来看看兰薇就走呢，还是常驻北京城？”
“呦呵，你还有说法儿呗。”
“还真有。你要是看看兰薇就走，那我就尽地主之谊，请你吃顿饭掰你打发走。你要是不走了呢，这期间的事儿，咱就得好好说道说道。”
“秦爷您要怎么说道啊？”
“那……不见血是不能轻易了了。”
“成。改天我亲自登门，给你机会让你看看实力差距在哪儿。”
“行，我等着。”
方澍挂了电话自语道：“这帮孙子，当爷没腰子呢，爷是那么不靠谱的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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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刚才开始麦可一直处于一种懵的状态，这到底是怎么开始又怎么结束的？他在医院的时候接到了孙梨的电话，然后他骑着自行车到了孙梨她们学校，孙梨穿着白色的外套向他走过来，那时候他还想真好看，花点钱什么的也可以的……然后呢？
“三儿，我们分手吧。”
这画风不对啊，怎么好好地就说分手了呢？
“我知道你早就等着今天了。”
我等什么了，我早知道有今天我就不来了我。
“你还喜欢兰薇吧，一直喜欢吧？你们男的是不是都喜欢那样儿的啊？刚才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在哪儿？算了，我也不想问了。”
你问啊！老子问心无愧啊！
“就这样吧，我就想当面跟你分手。这事儿打电话发短信都不太好。毕竟一开始我还挺认真的。”
“不是……”
“再见。”
孙梨说完转身就走，留下懵逼中的三儿在风中颤抖。从头到尾就说了一句不是的三儿，被甩了。三儿略感不甘心，就站在原地又给孙梨打了个电话。
“孙梨，你容我说句话。”
“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喜欢的是你。真的，你别跟我分手。”
“你喜欢我我信，但这不是我想要的。”
“你想要什么呀？”
那边孙梨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想要的你给不起。”
三儿推着他那辆破自行车往学校走的时候，听到街边小店放的音乐，一句歌词飘进他耳朵里，就在他脑子里一直回荡着，“我们回不去的那些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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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澍把兰薇送到家门口，下车跟她说：“你自己进去，我要去机场接我父母，跟他们说点事儿。晚上我来给你做饭。”说这摸摸她的头发让她进去了。
方澍在花店买了一束马蹄莲，带着去了机场。方澍抱着一束花站在出口还挺惹眼的，几个路过的小姑娘频频回头看他，所以唐芯和方四青一出来就看到了方澍。方澍把花给了他母亲，还给了她一个拥抱。唐芯本来这次回国是兴师问罪的，方澍这么一弄，她也压下火气好好地抱了抱方澍。
“欢迎回国。走吧，我开车来的。”
“没想到你能来接我们。”方四青一向是斯文有礼的样子，对他儿子也是一直平视。
“刚好没什么事儿。”方澍说着接过父亲手中的行李箱。
方澍把父母带到一家他之前订好的餐厅，这里的气氛和菜式都是他母亲唐芯喜欢的。对于他突然这么懂事周全，方四青很高兴，一直都是笑脸跟他聊天。唐芯却满心疑惑。俗话说无事献殷勤，她的儿子她还是了解的，要不是有所求他何必费这番周折。而且，自从在法国出事之后，方澍对她的态度虽说不上冷淡，但是比一般的母子还是疏远了很多。今天这一出让唐芯心里打鼓。
饭吃的差不多了，方澍终于说了他今天的目的。
“爸，妈，我快毕业了。”
“是吗！哎呦，这时间过的真快，我都没觉得你就要毕业了？你的毕业典礼我们一定会出席的。”方四青似乎无所觉，还兴致勃勃地说。
“好啊。我想跟你们说说我毕业之后的打算。”
“打算？”唐芯跟方四青对望一眼，“你肯定是要回法国去继续进修。如果你不喜欢法国那就奥地利。”
“妈，是我要说我的打算。不是听你说你的打算。”方澍说着看了方四青一眼。
方四青老好人一样地点点头，“好，你说。”
“我就打算拿到央音的毕业证之后自己创业。”
“创业？你要做生意？”不只是唐芯，这下方四青都感到意外。之前方澍完全没表现出对这方面的兴趣，也从来没有提到过要经商。
“是。”
“你想……做哪方面呢？据我所知你并没有涉猎过商务方面的……也没有系统的学习过，经商不是那么简单的。你有具体的计划么？”方四青给了唐芯一个安抚的眼神，试着跟方澍沟通。
“既然是学音乐的，当然是做音乐。我打算先开个工作室，包装几个新人歌手。”
“你打算做流行音乐？”唐芯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
“做古典我还没那实力。等我做大的吧，给您出一张唱片。”
“胡闹！”唐芯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方四青环顾了一下周围，拍拍唐芯的腰，唐芯顾着面子坐了下来，“你这是胡闹你知道么？你学了这么多年最后就为了干这个？”
“妈，对于音乐我的理解跟您不一样。流行音乐反应社会最广泛阶层的形态意识。阳春白雪有它的美，下里巴人也有它的动人之处。没有什么贵贱之分。”
“你别跟我贫。”唐芯让自己冷静下来，想了想方澍做成这件事的可能性，然后又恢复了优雅，她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说：“好吧。你要创业，你知道怎么做么？”
“知道。营业执照已经起好了，地方也看好了，明天去确认交钱。”
“你资金哪里来？你知道我是不支持你干这个的。”
“我一开始就没指望您。不过，怎么说我也姓方。我们方家除了我爸其他人都是经商的。我爷爷一听我要做生意，就痛痛快快地给了我一笔钱。我说算他入股他都不干，就说是给我的。”
唐芯冷静不过三秒就让方澍给气的再次暴走。唐芯一向自视甚高，当初是她一眼看上了相貌堂堂的方四青，她对方四青一万个满意里面唯一不满意的就是他的家世。方四青家是经商的，还是卖小商品起家的，在江浙一代开小作坊，究竟开了多少个不知道，反正说起来不是那么体面的营生。方澍是方家的长房长孙，可是唐芯不太喜欢方澍跟他爷爷那边太多接触，只是逢年过节带他回去一次。方澍这一说是跟他爷爷要的钱唐芯就更火了，“你甭跟我得意！我告诉你方澍，我不会同意你这么胡来，你这样会折了前程，将来会后悔的！”
“妈，你别激动。你激动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我已经决定了。”
方四青看着母子俩要杠上，赶忙出来做和事老，“你想尝试也不是不可以。可是你不觉得可惜么，之前那么长时间，你投入在古典音乐上的时间，你就真的不想再拉琴了么？”
方澍看了看自己那双手，没回答方四青的问题，反倒是对唐芯说：“妈，你取得几天的成就，已经可以了。你看，音符的排列高高低低曲曲折折，这才是常态。音乐里没有最高峰。我在听不见的那些日子里，想通了这件事。”他把手机拿出来打开文件夹，想了想又放了回去。“我本想给你听听我新做的曲子，你现在估计没那心情。我对您在音乐上的野心也没什么要说的，我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这些年都是被你强迫着学的音乐。毕竟我是真的喜欢过……可是，现实是，我成不了另一个李云迪。”
唐芯眼睛都瞪圆了，“你什么意思？”
“我没有那个天分。”
“胡说！你当然有，一起启蒙的孩子里属你天分最高，你所有的教授都说你有天分。你只是没有那份心了。”
“对。我已经不能专注在拉琴上了。”
“方澍你听我说，所有的大家在成名之前都遭遇过瓶颈，只要过了这个阶段你就会到达另一个高度。你不能在这个时候放弃，你爱它的，你说过的。”
方澍低下头笑了笑，“是啊，我爱着它……但我还是要跟它做个了断。”
啪！唐芯摔了杯子。
方澍也不再多说，站起来跟他父亲示意一下，临走前他说：“妈，戒烟吧，你还想唱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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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芯似乎是受到打击太大，坐在车里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呆滞。方四青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这一路也够累的，休息一下吧。”
“四青，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就是这个程度了。”
“恩？”
“方澍他早就看穿了我。他看穿了他母亲只是纸老虎。他看到了我的瓶颈，他在嘲弄我。”
“怎么会呢。他是尊重你的。”
“你不用安慰我。我听得明明白白。他知道我不能到达的高度，我把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他都知道。可是他就是不肯替我完成。他明明都知道……”唐芯扯着方四青的衣襟将脸埋在他胸前呜呜地哭了起来。
方四青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劝导她。“唐芯啊，你就是心思太重了。你这些年的挣扎我都看在眼里，我开导你陪着你，希望你能度过这个难关。可是你一直都没走出来，反而把自己把方澍逼的更紧。方澍说的又何尝不对。哪有什么巅峰，音乐又不是盖楼，比谁盖的高么？”
“那些都是推脱的理由。纵然我明白没有高低之分，但是我这里……”唐芯碰碰地砸着自己的胸口，“感觉有什么要出来，却找不到出口。我觉得我要是不能再进一步，就要死在这儿了。”
方四青将她一把搂过来，“好了好了，你不要再想了。暂时先放下，放下执着也放下方澍，我们出去散散心，去新西兰好不好？”
唐芯一下将方四青推开，“你就知道放下。这些年你对方澍也是这么松懈。你要是肯帮我管着他他又何尝能像今天这么野。他现在根本不听我的话！”
“你为什么一定要让他听你的话呢？他现在也是个成年人了。你看他说的话做的事，都有自己的主意，你已经控制不了他了。”
“我给他的路才是对的，他在在走弯路。我是他母亲能眼睁睁看着他走错不去纠正么？”
“唐芯，没有所谓的正确的路。我当年要是听我爸的考了工商管理，而不是上音乐学院，我们都不会认识。在我爸看来，学商是正确的，可我知道我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方澍在这方面比我还要强硬。他不喜欢别人控制他你没发现么，他从小顺着你那也都是表面的。”
“我怎么这么不顺呢。”
方四青笑笑没说话。他心里明白，唐芯是太顺了。她这个执拗的脾气，如果不是有这样的家世，一直无条件供着她，她可能和那些早年出国留学最后梦断法兰西的女孩儿一样，不是沦落街头就是跳进塞纳河里结束自我悲惨的命运。她一直是有退路的，只是她把那当成理所当然没有察觉而已。
“四青，我感觉，方澍似乎是真的要离开我们了。”
“孩子们都是这样长大的。你不能总把他攥在手心里。”
“哼！碰壁了不要回家来哭。”
“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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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澍来到兰薇家，一开门就愣住了。屋子里多了很多陌生的东西，还有人说话的声音和碗筷碰撞的声音。方澍走到饭厅那里，看到兰亭一家在吃饭。王爱婷坐在正对门的位置，最先看见方澍，“你怎么进来的？”
兰亭一回头，见是方澍，“我以为是兰兰回来了呢。方澍你怎么来了？”
“你们怎么在这里？”
他这一问给王建生问的有点尴尬，王爱婷是个爱出头的，这时候接口说：“我先问你的你怎么反倒问我们。我们是这家里的人，你又不姓兰又不姓王进来才奇怪吧。谁给你的钥匙，以后我们家丢东西找你啊？”
“你们家？”
“那不然还是你家啊？”
方澍懒得跟她打嘴仗，转向兰亭，“兰薇呢？”
“出去了。”
王爱婷这时候又插嘴说：“你没看她刚才那样儿，跟我们占了她多大便宜似的，那脸黑的，还把相框砸碎了，跟杀神似的。”
“她去哪儿了？”
“谁知道她去哪儿了。扔过来一个鱼缸砸碎了相框就出去了。”
方澍转头看了兰亭一眼，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转身出门去找兰薇了。他在周围转了两圈，才想起来打电话。以为不会有人接，没想到响了两声兰薇就接起来了。
“兰薇你在哪儿？”
“少年宫。”
少年宫是他们小时候学跳舞的地方，现在已经分层承包给个人开各种辅导班了。方澍找到兰薇的时候她整坐在大门口的台阶上。这个时间没有人上课，她一个人端着一只缠满绷带的手坐在那里小小一只，怪可怜的。方澍两步跑过去，“怎么上这儿来了。挨欺负了？”
兰薇点下头，又摇摇头。
“不想跟你姑姑一家一起住？”
兰薇点点头。
“他们能住进去，想是你奶奶同意了。这房子的归属，你还得问问冯律师。”
“不回去了。”
“不回家了么？”
“不是家了。”
方澍明白，对兰薇来说，那幢房子是她和她爸爸两个人的家，里面有他们相处的那些岁月。她很难接受新的环境，所以兰天一直也没搬过家。那房子里的东西原来在哪儿就还在哪儿，也不曾移动过。如今兰亭一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搬了进去，对兰薇来说那里的陈设变了，气味变了，人变了，就不是家了。
“你怎么打碎了相框，受伤没有？”方澍拉过兰薇的右手查看。看到她手背上有小口子，就掏手帕来按了按，“看，都出血了。你不疼啊？”
兰薇摇摇头。方澍把手帕系在她手上。“为什么那么做？”
“我跟我爸爸的画。”
“你打碎的是放在客厅的你画的你和你爸爸？”
“恩。”
“你舍得？”
“我想拿走。太高了，就砸了。”
“傻瓜，等我回来给你拿下来不就好了。走，我们去要回来。”
“不要了。”
“不要了？”
“回不去了，也不需要了。”
明明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却直接戳进了方澍心里。在这一刻，方澍心里的感觉是复杂的。他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酸涩，仿佛是那些过去不知所觉的日子一下子摊开在他面前，然后一点一点隐去。那些回不去的日子，回不去的地方，逝去的人，都在向他说再见。然后他又感到一点希望，仿佛过去被打折的那条腿经过了一段时间治愈了，他能慢慢地站了起来，能牵着兰薇的手继续往前走。这感觉让他轻松了很多。
“兰薇，跟这个地方说再见。”
“去哪儿？”
“去再造一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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