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舍不得
麦可从老师那里领了实习的表格，慢悠悠地往回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兰微画室的门口。他推开大门走进去，看到桃子在跟兰薇的教授班老说话，便走过去问好。班老应了一声跟桃子说：“你告诉兰薇，画室我给她留着，她好了就快点回来。”“好，我一定带到。”班老叹一口气感慨道：“自古多才必多舛。”说完就挥挥手让他们走了。
麦可跟桃子并肩走着，问她：“去医院看兰薇啊？”
“兰薇出院了，在宿舍呢。”
“出院了？你怎么不告诉我啊。”
“告诉你干嘛啊。”
“我接她去啊。”
“用你。”
麦可这才极不情愿地想起这世上有方澍这个他天敌一样的存在。“什么时候出院的啊？出院怎么不回家，住宿舍，谁照顾她？”
桃子拉了下书包带，“具体不知道。只是那天方澍把她送了来说先在宿舍住几天。”她说到这里不由地想到那天方澍把兰薇送回来的情景。
方澍请她帮忙照顾兰薇，桃子忙点头说着不用说我当然会照顾她。方澍给兰薇理了理头发，又给她扣上了衬衫最上面的扣子，似乎是觉得太闷又给她解开了。像是极不舍得放她在这儿一样地做着这些事。方澍转过身掏出钱包，把里面的现金都拿出来递给桃子，“桃子同学，手机号方便给我么。”桃子一时不知道该接钱还是该去拿手机，有点无措地看了方澍一眼，正好跟方澍眼神对上，怂桃子赶忙低下头飞快地报出了自己的电话号码，“13703680566。钱就不用了，我会好好照顾兰薇的。”“兰薇不能总吃食堂，她恢复期要吃有营养的。食谱我等会儿发给你，你陪她一起吃。还有伤口要每天换药，药在她的书包里，使用方法我等会儿一并发给你。”“好吧。”桃子接过钱。方澍又转过来摸了摸兰薇的头顶，说：“你在这先住几天，等我找好了房子，就接你回家。”方澍走了桃子捏着一叠人民币凑到兰薇身边，“我的天，要温柔出水了。旁观的我受到了1000点暴击。”兰薇慢慢地转过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坐在床上，人有点恹恹的。桃子见状就问她：“累了？还是手疼了？说来……你们怎么不回你家？”
“家，不是家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姑姑一家在那儿。”
“啊？不是吧，你姑姑强占了你的房子？这还有没有天理了？你就这么算了？”兰薇不说话，可给桃子气够呛，“也是，你哪里是会争这个的人啊。方澍呢，方澍不替你出头？”
“不要了，没意思。”
“房子说不要就不要了？那……那你以后怎么办？”
“……”
“方澍怎么说？他总得有个对策吧。”
“方澍说再造一个家。”
桃子拿着钱扇着风，“那位也是有钱有霸气啊。”她想了想，在兰薇面前蹲下来，看着兰薇说：“兰薇，你知道方澍说这话意味着什么么？”
兰薇点头，“他想给我一个家。”
桃子笑得贱兮兮的，“原来你懂爱情的啊！我以为你未开化呢。”
兰薇一脸懵地看着她，“……”
“也是啊，从小就跟方澍在一块儿怎么能不知道……啊哈哈哈哈”
“嘿嘿嘿……”
“这位大姐，你窃笑什么呢？怪瘆得慌。”麦可拍拍在那儿想的入神的桃子，桃子回过神儿来白他一眼，“你管呢。不跟你说了，我回去给兰薇送画册了。”
“哎，我跟你一块儿去看看兰薇。”
桃子叹一口气，拍拍麦可的肩膀，“三儿，虽然我跟你比较熟，按说我应该支持你的，可是你跟方澍的实力差距太大。再说，你不都有大白梨了么，怎么还能精神上虐恋我们家兰薇呢？”
“我说这话你非当面儿说出来么？你一天不怼我你饿啊！”
“啊，怼你我能多吃两碗。”
三儿抬眼瞅了瞅天，用无比凄凉的口气说：“桃子，实话跟你说，我手里这个呢，就是实习表，我就要出去实习了，我就要初步接触这个残酷的社会了。这还不算什么，杯具的是我刚刚被大白梨甩了，你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啊……风萧萧兮易水寒……三儿你真可怜。”
“瞎念什么诗，是用在这儿的么……”三儿说着伸手要灭了桃子，桃子背着书包边跑边抗议，“你别迁怒我啊，我只是路过的……”
三儿假装追了两步就停下来，看着桃子跑走的背影，他扬起的嘴角渐渐地耷拉了下来。所有人都知道他不如方澍，不如他有钱不如他长得好看，别说兰薇了，他连孙梨都留不住。该去实习了，学校都开始赶人了，他还没找到实习的单位。他知道他该积极一点，可是这个时候，他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有点迷茫，有点彷徨，却连撞墙的勇气都没有。“还是去食堂吃饭吧，吃完饭睡一觉，醒来就投入到残酷的社会中去。”三儿自言自语地说完之后就晃晃荡荡地往学三食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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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澍敲敲门走进教授的办公室，把一个U盘放到他教授的桌子上，“老师，我来交毕业作品。”
“给我这个玩意儿干什么。你能不能好好地给我写在谱子上？”
方澍嘿嘿一笑，上前拉起他的教授，“老师您给我听一耳朵，我弹给您听。”
“你这猴儿崽子……干什么……我自己走……”
方澍打开手机录音放在钢琴上，活动了一下手指，开始弹他作的曲子。方澍的教授闭着眼睛听他弹完，摘下眼镜擦了擦说：“你作的？”
“啊。还中听不？”
“恩。旋律很美，又很振奋人心。你是在跟我炫技？总之节奏感很好，很容易记住。不过，光是钢琴演奏单薄了些。你这个，写的是协奏曲吧。”
“还只是个雏形。”
教授点下头，又故意虎着脸说：“明天把谱子给我补过来！”
“得令！”
“毕业汇报演出你也好好准备，给我露露脸。虽然在央音我才教了你一年……”
“我小时候您教了我多少年呢。您是我的老师，毕业了也是，永远都是。”
“嘿！今儿怎么这么会说话，你甭是要跟我借钱吧。”
“哪儿能呢！我要缺钱直接跟您要啊，借多生分。”
“一边儿切！给我好好准备。”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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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澍从学校出来立马儿就约了秦朗。
“找你有两件事儿。”秦朗一来，方澍连招呼都没打，直接步入正题。“帮我找套房子，地点步行到美院20分钟之内。不用太大，60坪差不多。安静一些，安保好的小区。新的最好，没有新的只要地点好我可以重新装修。”
“你要买啊？”
“租。”
“租你要新的干什么，配套设施齐全不就行了。”
“兰薇也要住。”
秦朗顿了一下，换了个坐姿，“不是，你这是把人家闺女拐了要藏娇啊？”
方澍伸手跟秦朗要了根烟，没抽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又还给秦朗，自己从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含着。“戒烟真不是人干的事。”
“问你呢，你这是要搞事儿啊？”
“兰薇她姑姑一家搬到兰薇家去了。你知道兰薇那个性格，那个房子就是她跟她爸爸的家，别人住进去，改变了那里的布局，房子里有了生人的气味儿，她就不会住在那儿了。”
“她姑姑不是嫁给一富二代了么。破产了？还是就想霸占兰薇房子？”
“听我小舅说王建生投资失败，找门路又碰壁。兰薇爷爷去世之后北京城里谁还会给他投资。他那个项目是个有脑袋的都不看好。”
“这事儿，不能这么算完啊。”
“毕竟，兰亭才是兰薇的亲戚，有血缘关系的。我要是为兰薇强出头，也没有立场，反而闹的难看，兰薇现在受不起这个。反正那房子的产权是兰薇的。兰亭一家大概也不会在那住一辈子。”
“行，房子的事儿我给你打听。兰薇现在住宿舍？”
“恩。暂时放那儿让她室友照顾。”方澍咬碎了棒棒糖，将小棍儿扔在桌子上的烟灰缸里。“还有个事儿。上回跟你提过的……”他说着在手机里翻出一个音频文件，插上耳机，递给秦朗，“听听。”
秦朗带上耳机听了一遍，又重听了一遍，摘下耳机，“可以，好曲。”
“我今早儿在老头子那里弹的。新鲜出炉。你来唱。”
秦朗难得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我唱？”
“恩。词也你来填，填完给我看看。”
“不是……你给哥们儿整懵灯了。你让我填词唱出来？然后呢？校园巡回啊？这曲子你卖给哪个唱片公司都值一笔。”
“曲子中听不中听？”
“何止。听第二遍就知道是好曲子。”
“好曲为什么不给自己公司的人唱。”
秦朗这回是真惊着了，“不是……哥们儿你什么意思啊？”
“我要开个音乐工作室，地方都找好了，明天装修队就进去施工，营业执照也起好了。我出全资，算你技术入股，你也是我们公司的第一个歌手。”
“不是……你什么时候有这想法儿的？”
“出国之前。因为些事儿提前了，准备的不那么充分。所以……开始没钱给你开工资，等唱片出效益了，分一半给你。”
“等会儿。怎么就分一半给我……我理理啊，你要开公司，地方都找好了。你这公司是做……流行音乐的？然后你写了个牛逼的曲子，要进入市场，你让我来唱，对吧？”
“对。纠正一点，是我们的公司，我占大头，具体分成比率等正式开业请律师拟个协议，你有什么想法尽管提。”
“你这是强拉我上船啊。”
“你不上么？”
“我现在下去行么？”
“不行。”
“艹！”
“哪天咱俩去看看录音棚，找个好点儿的录。”
“你就那么相信我。唱歌的话，程澈好点儿。”
“不。我找你一起干，但是不带Orange。以后我也不会签她，也尽量不要有合作。”
秦朗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熄灭了烟，“成，我给你打听房子去，什么时候看录音棚你给我信儿吧。”秦朗说着就站起来要去办事儿。
“成……老朗！”
秦朗回头，方澍向他伸出右手，秦朗伸手握住弯下腰跟他撞了下肩膀。“走了。”
“等你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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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朗回宿舍收拾东西，打开门屋里一片漆黑。他摸到墙上的开关，“咔嗒”，灯没亮，想是没交电费。他摸黑走进去，走到自己的床边刚弯下腰……
“谁呀……”一个半死不活的声音于黑暗中突然响起。
“卧槽！你吓死我了！”秦朗一个激灵，蹦开了去。
“老朗啊。你怎么回来了？”
“我回来收拾东西。你跟这儿挺尸呢，也没个亮儿。”
“没电字儿了。反正赶明儿就要搬走了，我交电费给下一届的哪些个王八蛋用啊！”
“你什么时候撤啊。实习单位找好了？”
三儿摇摇头，想起来太黑摇头秦朗根本看不见，又说：“没有。我打算明天去人才看看。有没有广告公司要我……我还得找房子……你说学校损不损啊！我还没毕业呢，就赶我出去。北京房租多特么贵，我实习工资够不够我交房租的啊……我对这个世界绝望了。”
“你绝望完了是不是该跟我坦白件事儿？”
“卧槽……老朗我错了，我错的千秋万代，你千万别让我还钱！我可真还不起啊现在。”
“行，还记着欠我钱。这个世界还是有温暖的。听说你被甩了？”
“卧槽，我不就欠你钱么，你讨债怎么还插刀啊！”
“被甩了不可怕，可怕的是身心自由了开始寻思兰薇了。”
三儿腾地坐起来，“你这都听谁说的听谁说的！这是造谣！我对兰薇，那是白鹿仰望松林落日，高尚且美好。不要拉低我的格调。”
“呦呵！我发现你每次失恋都特有文采。哎，给你听的东西。”秦朗摸出手机，外音放了一遍方澍的曲子。三儿听完了拍了两下手，“好曲。”
“方澍作的。”
“嘿！我躺着受到了10000点暴击。”
“他说这歌给我唱。”
三儿腾地坐起来又站起来，当一声撞在上铺的床沿上，疼的又躺了回去。“卧槽……为什么总要用我的凄惨来衬托你的好运。”
“运气总是伴随着实力到来的。”
“所以我是没运气还没实力？”
“你有啊，就是没发挥出来。三儿加油。”
“我特么咋办咋办咋办……老朗你从宿舍搬出去住哪儿？”
“回家啊。”
“我都忘了你就是北京人。早知道我就考个离我们家近的美院，或者物价没那么高的地方。哎，老朗，你知道九鼎去酒吧给人弹吉他去了么。”
“知道。他实习单位事儿不多，晚上出去干活儿挣点儿房费。”
“我要么也找个这样的活儿？去KTV当服务生？”
秦朗按亮了手机，把自己的物品收拾进一个塑料袋里，“被褥我不要了。”
“成，回头我卖了。钱归我啊。”
“归你。”
“你还有啥不要的？”
“除了这个……”秦朗说着晃了晃塑料袋，“这屋里的东西我都不要了。包括你这个室友。”
“呜呜呜~~我被抛弃了~~~”
秦朗“嚓”一声打着了打火机，举着跳动的火苗照了一下三儿的脸，“三儿，这儿不能住了，你赖着不走也赖不了几天了。我们的大学真的快到头儿了，传说中的青春也快到头儿了。”
“……我舍不得。我的床，学三的鸡腿，还有一院子的姑娘……老朗我想哭。”
“哭鸡毛。你面前就是残酷的社会你还有空哭。”
“我真舍不得啊……”
秦朗走了，三儿在黑暗中躺着，任由他的“舍不得”从他心里一遍一遍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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