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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死了之后


  方澍打的回到兰薇家的小区,正好看见冯叹年的车离开。他不认识冯叹年的车,可是直觉这车主人是从兰薇家里出来的。方澍下了出租车,掏出钥匙开了大门走了进去。

  客厅的灯没开,方澍有些不放心兰薇,就上到二楼,来到兰薇卧室前敲了敲门,“兰薇,我回来了。”

  “恩。”兰薇在门里应了一声,方澍打开门进去,看见兰薇捧着个首饰盒子在研究。

  “这是哪儿来的古董?”

  “爸爸的。”

  “不是吧,我看像你妈妈的。”方澍在兰薇身边弯下腰来,看着那个首饰盒。

  兰薇闻言抬头看着方澍,“你也说是我妈妈的?”

  “还有别人也这么说么?”

  “冯叹年刚才说过。”

  “哦,冯叹年是刚从咱们家出去的那个么?”

  “恩。”

  “他是干嘛的?”

  “爸爸的律师。”

  “哦,这么晚了怎么会到咱们家来?”

  “送我回来。”

  “奶奶没留你住?你爷爷怎么没叫人送你?”

  兰薇看着盒子不再说话。方澍心下猜想兰薇可能在她爷爷家遇到了不高兴的事儿,可是这会儿问她她也不会说,方澍就揉揉兰薇的脑瓜顶儿跟她说了晚安就自己回房了。

  方澍躺在床上的时候觉得有点胸闷,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便坐起来靠着床头,他有经验,往常这样坐着累了就睡着了。可这次坐了一会儿却感觉越来越心慌,想兴许是刚才喝的那两杯红酒的缘故。他掀开被子下床,走到放药的地方,打开药瓶却又拧了回去。他不想这样一直依赖药物,他觉得男人要是强硬起来是可以克服这些的,不管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疾病。以前每每发作他都会觉得恐惧,当身体觉得难受,四肢渐渐无力,手脚冰凉却冒着冷汗,有要呕吐的感觉,有眩晕感,感觉就要昏过去了却不得不用意志力撑着,害怕过去了真的就与世长辞了。这一次虽然也感到害怕,可似乎并没有以往那样的恐惧,他觉得他可以再挺一挺。方澍握着药瓶靠着墙坐了下来,忍着心悸的感觉,可是恶心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想站起来走到马桶那里去,然脚下虚浮,伸手想扶着什么却不慎碰掉了洗漱架上的东西,一时间乒乒乓乓掉了一地的东西。

  兰薇听见声音走过来,就看到方澍伏在洗手间的地上,周围掉了很多东西,还有一瓶玻璃的什么打碎了,玻璃碎散在周围。兰薇小心地走过去,“方澍……”

  方澍听见她唤他,稍微坐起来一些。兰薇见他脸色苍白,额头脖子上还有汗,兰薇不知道他怎么了,就在他面前蹲了下来,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却是冰凉一片。方澍顺势将头靠在了兰薇的肩上。兰薇的气息让他感到安心,他突然间没那么害怕了,就像在海上遇难的船只回到了港湾。

  “方澍,要怎么办?”

  “就这样呆着……”

  于是兰薇就这样蹲在那里,让方澍靠着她的肩,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等时间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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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叹年回去之后一刻也没耽误,当晚就给可能知道这些密码的人发了邮件,过了两天,有人回复了他。冯叹年看到翻译之后第一时间就想去告诉兰薇,可是他已经站起来穿上外套之后又忍住了。他这是干什么呢,像一个愣头青讨好小情人那样着急,这可不好。叹年自嘲地笑笑,脱下外套打算继续工作。要缓一缓,要把这件事当做一件不经意的小事那样处理,下次再见着兰薇的时候,顺便提起就行了。这样决定之后他拿过桌子上的案子,刚要翻开桌子上的内线就响了,苏海媛来找他。

  “今天天气好,就想着请你出来一起吃个午饭。没打扰你工作吧?”苏海媛坐在对面笑笑地说。

  冯叹年翻着菜单说:“不会。黑胡椒牛排7分熟,例汤就好。”之后把菜单给了侍者,这才转过头来看着苏海媛。她穿了很漂亮得体的衣服,化了精致的妆,人显得很精神。“今天心情不错的样子,怎么,有什么好事么?”

  “哪有什么好事,不过是想见见你而已。女为悦己者容嘛。”

  冯叹年是识得风雅的人物,闻言一笑,“你这样打扮很好看。”成熟的男人应该懂得怎么夸奖女人,要知道怎样才会让女人开心。此刻坐在苏海媛对面,冯叹年与她吃饭谈话,气氛愉快且在他掌握之中。冯叹年这个时候却突然想,为什么对着兰薇那个小丫头他就什么办法也没有呢。可能是她太特别了,可能是对她了解太少了,也许她是慢热的人,兴许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和他熟悉起来。

  “对了,兰薇最近还好吧?”冯叹年切着牛排,状似不经意地问起。

  苏海媛唇边的笑僵了一下,“啊,还好吧,我也有段时间没见过她了。”她说完快速抬眼看了冯叹年一眼,冯叹年正好也看过来。只一眼,就让苏海媛心里有些恼怒,她随即转了话题,“对了,我想搬家。”

  冯叹年闻言眉毛稍微挑了一下,“搬家?好好的为什么要搬家?”

  苏海媛放下叉子,撅着嘴看了一会儿冯叹年才说:“我以前一个人的时候还没什么,可是跟你在一起之后我在那屋子里住的就不舒服。”

  “为什么会不舒服?”

  “也许……也许是我心理作用,我们现在在一起,你来找我之后,我一个人就会有些害怕……你知道兰天对我的影响还在……对不起,叹年,我想重新开始就得忘掉过去。那房子是兰天给我的,我住在里面……我……”苏海媛说着用手捂着脸,似乎要哭起来。

  冯叹年刚想安慰,又转了念头,便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想法的,或者说感觉?”

  “我也不清楚。”

  冯叹年沉默了一下,随即拿过餐巾擦了下嘴,“也许你应该跟心理医生谈谈。”

  苏海媛捂着脸僵硬了一会儿才慢慢放下手,她看向冯叹年的目光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她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她四下看了一下,拿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慢慢的咽下去,才说:“好吧,你有熟悉的么?”

  “我没有。你跟兰薇的心理医生不是挺熟悉的么?去见见他怎么样?”

  “也好,改天我约一下许医生。”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我送你去。”

  “不不不……”苏海媛一连串的“不”说出口之后又惊觉拒绝的太快,便解释说:“许医生平时很忙,提前一个月预约也不一定约的到。”

  冯叹年见苏海媛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也不再迫她,只是问她吃完了么,我们到附近走走吧。苏海媛见台阶赶忙站起来表示想去附近的家私商场看看。

  苏海媛挽着冯叹年的胳膊逛商场的时候觉得此刻自己是最幸福的。这来来往往的人,一定是觉得她身边的这个男人很出色,那么也会觉得她是个成功的女人,因为她拥有这样一个男人。比起去到冯叹年的圈子的认同,苏海媛更愿意接受路人羡慕的目光。冯叹年的朋友们总是让她有些压力,就像兰天的圈子她永远也进不去一样。可是在经过兰天之后,她也不可能降格找个太平凡的男人过下半辈子。冯叹年这个时候出现,就好像上天给她的礼物,就好像是对她失败灰暗的前半生的补偿一样,因此苏海媛暗暗地下定决心一定要抓住这个男人。

  冯叹年感到苏海媛挽着他的手突然用力,他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见她正盯着前面的卖儿童床上用品的橱窗,就问她:“怎么?要去看看小朋友的东西么?”苏海媛尴尬了一下,说:“好啊,给小朋友做的东西总是可爱的紧。”

  “看这小衣服多可爱,还有这么多小口袋。”苏海媛摸着一套婴儿的小衣服笑着对冯叹年说。冯叹年也伸手摸了一下,“是挺可爱的。”

  “叹年你喜欢小孩么?”

  “喜欢。”

  “你想过要男孩还是女孩吗?”

  “我想女孩儿好一些……兰天给我看过兰薇小时候的照片,小女孩可爱的紧。要是有个女儿就好了。”冯叹年说着不自禁地微笑起来,仿佛已经在憧憬带着女儿的样子。

  “叹年你会这么说是你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苏海媛没有看冯叹年,她对着那套婴儿衣服,像是喃喃自语般地说:“你不知道兰薇小时候多么可怕,她把刀片放进口袋里,让我洗衣服的时候割伤了手……这些兰天没跟你说吧,他不会跟你说兰薇的不好,兰薇才是他的命根子……”

  “是青春期么?”

  “什么?”

  “兰薇。”

  “不是,她是心理问题,先天性的社交障碍,情商极低,不懂与人相处。”

  “倒是听兰天说过兰薇有一点特别,原来是先天的么?”

  苏海媛沉默了,似乎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她拉着冯叹年的手,“我们走吧,再逛下去导购小姐一定要让我们买东西了。”

  冯叹年点点头随她走出来店里,心里有着疑问,还是没有问出口,现在不是好时机,苏海媛也并不想谈这些。他把苏海媛送回家,为她打开车门,苏海媛下车之后挽住他的胳膊,笑笑地说“我今天买了很新鲜的鳗鱼,煎给你吃。”

  “不了海媛,我还有点事。”

  闻言苏海媛脸上的笑有些僵硬,她没想到冯叹年会拒绝留宿,往常约会之后冯叹年送她回家基本上都会住一晚。成年人的交往,或者说情人之间就基本最直接的吸引就是性吸引力,这种关系在天长日久的交往中可能会变成习惯,但是总是有的。苏海媛现在处于莫名其妙的敏感期,冯叹年的拒绝让她一时不知所措。

  “我真的有事。你上去好好休息,我们改天约。”冯叹年说完拍拍苏海媛的肩膀,就开车走了。

  冯叹年和律师协会的同行见了一面,聊了最近合作的案子,拒绝了一起吃晚饭的邀请就回家了。在开车回去的路上遇见了漫天的火烧云,冯叹年打开车顶让风吹进来,突然觉得心里敞亮了起来。他回到家,打开电脑,找出请别人帮忙破译的密码邮件,从写字台的抽屉里找出一张信笺,把破译的结果抄在上面。那是一首诗,一首情诗:

  如果最终我们能在一起

  我会知道我是你的爱人

  如果我们在一起了又分手

  我会知道我曾经是你的爱人

  可我只是站在你的右手边

  我们之间有5cm的距离

  不是亲人不是爱人

  我是你的谁呢

  如果你也爱我就像我爱你

  那么就5cm只是一伸手的距离

  如果你决定漠视我望向你的眼睛

  那么5cm就是天涯海角的距离

  冯叹年把信笺折好,放进西装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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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在正月里,兰薇的爷爷就病了,毫无征兆地突然心脏病发,送进了医院。方澍带兰薇来到医院的时候,兰上将的病房里已经来了很多人。方澍回头问兰薇:“进去么?”兰薇往里看了一眼,摇摇头,方澍笑笑揉揉她头顶的头发,“这么怕生可怎么好。”

  兰薇抬起头来看着方澍问:“爷爷会死么?”

  方澍一愣,“这话可不能在探病的时候说,记住了么?”

  兰薇点点头,“我爸爸也是突然进了医院。”

  “那时候兰薇害怕了么?”

  兰薇摇摇头,“我来到医院的时候,爸爸已经去世了。突然地……就像关着门窗的屋子里,放在画架上的画突然掉下来……不,比那还要大一些,是立在墙边的画,4乘2.5米,突然倒下来……”

  方澍心疼她,一手牵起她的手,一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兰薇,别怕……别怕……”

  “人死去之后,之前画的那些画,做的雕塑,设计图,弹过的钢琴,经历过的战争……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这是个哲学问题,也许待会儿可以问问你爷爷。”

  然而兰薇并没有机会向她爷爷请教这个哲学问题,兰上将见了两批人之后有点乏力就歇下了。谁知道这一觉睡到半夜就突然发病送进了手术室抢救。

  半夜兰薇来拍方澍的门,方澍一下惊醒,跳下床打开门,兰薇举着手机说:“澍,爷爷突然发病送进手术室了。”

  “别怕,我送你去医院。”方澍回屋穿上衣服,看见兰薇还穿着睡衣,“快去穿衣服,外面冷。”

  方澍骑着自行车带着兰薇奔往医院,还没出正月的北京,晚上寒风凛冽,方澍出来的急只穿了个夹克,这会儿手和脸都冻麻了,他倒是没忘记给兰薇裹的严严实实。兰薇坐在方澍的后座,穿着羽绒服戴着帽子,方澍用围巾把她脸围起来,只露了两只眼睛在外面。过一会儿兰薇觉得憋闷,就把围巾往下拉了拉。“别动,我车快,小心掉下去。”方澍蹬车蹬的有些喘,车速却没减慢。

  方澍把兰薇送到医院大门口,停车让兰薇下来。门口有十节台阶,方澍刚迈上台阶就倒了下来。兰薇只觉得耳边轰然作响,好像开着门窗的展览厅,刮起了狂风,里面大大小小的画全都掉下来,那响声振聋发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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