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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到公司，李云在在椅子上一坐就是大半天。公司最近多了几单业务，工作也忙了起来，她埋头处理数据，拿起杯子喝水时发现杯子里没多少水，起身去茶水间倒水，在门口遇见人事部经理婵姐，她说辛秋生病住院了，请了几天假，她下班后要去医院探望她，问李云在要不要一起。
李云在很讶异，辛秋是这个公司里同她最要好的人，也是最照顾她的人，自从上个星期两人口角了几句后，一直没有联系。因为不属于同一个部门，所以她也一直不知道她的情况。
“她生病了，什么时候的事？她也没给我打个电话……”
“昨晚半夜去医院急诊的，早上打电话说是挺严重的，得请假住院，我已经批了。”
“婵姐，那您等下先自己去吧，我下了班后回趟家收拾些东西，今晚去医院陪夜吧。她一个人在格菱，身边也没什么家人可以照顾她。”
“欸，好。辛苦你了。”
李云在摇摇头，进茶水间里去倒水。回办公桌时拿手机给辛秋打了个电话，听口气还在跟她置气。她简单问候了两句，也就挂断了电话。
下班的时候，李云在继续绕远路走大道回家，路边起了风，树木轻轻地摇，她不自主地哼起歌来。这是她的自在时光，她可以非常温柔地捂住心底那点破缺残垣，不让它们冒出来提醒她心头的憾恨。
在经过拐角时，她习惯性地偏左走，有一辆车不知从哪里冲出来，开得特别快，她才听到声音，来不及往边上躲，林木间的泥洼地上的一趟积水就已经往她身上招呼了，裤子和鞋子上沾了泥浆，车子扬长而去。她以前不大会为这样的事大动肝火，但今天她是一路气着回去的。
一把家门打开，来不及把钥匙放好，她就坐在椅子上把鞋子脱下，呆瓜跑过来摇头晃尾她也没理睬，赤着脚去浴室把鞋被脏水溅到的地方用湿毛巾细细擦干净，再抹上清洁剂，不停擦拭，直到看不见黑渍。
她走出浴室，蹲坐在地上，用风筒把鞋洗湿了的地方吹干。那个姿势同多年前如出一辙，那时陆放站在她背后摆弄刚买回来的家居用品，嘲笑她对鞋子的珍爱。
“鞋子哪有不会脏的道理，你穿一次洗一次坏得更快。”他是这样说的。
“那我以后就不穿了。”
“你傻不傻，鞋买来不穿那买它做什么？你真那么喜欢，等穿坏穿脏我再买就是了。”
她矫情起来：“我才不喜欢这鞋呢，长得那么难看，真不知道你是什么眼光。我是觉得这鞋实在太贵，不穿个十年八年回不来本。”
“那你藏个十年八年吧，没准将来成了古董不仅够本还翻本。”
“好主意呀……”
她把鞋子买来时的硬壳包装盒找出来，里面原先包鞋的白棉纸都还在，她预备等鞋干了就把它们藏进盒子里，封起来。
他又无奈又好笑，拿着刚买回来的真空塑料袋包装的长面包条往她头上敲，劝她道：“明明你才是学经济的，怎么这个道理得我来跟你讲。你把鞋子藏起来是有风险的啊，万一成不了古董那么你就错过了鞋子最好的时光，或者中途鞋子连盒子一起烂掉了，那么你不是更亏了吗？”
“有道理。”她这样回答他，他笑起来，以为她想通了，但她却说，“不过我还是要把它藏起来。”
他瞪眼睛，气恼极了，用眼神同依旧蹲在地上用风筒吹鞋子的她对峙，她翻了个白眼，他就笑出声来，泄露真实的情绪。
李云在抿着嘴笑，眼皮往下垂。这些往事一开个头想起，就跟推墙而来的潮水似的，收煞不住。想到入神处，她差点叫风筒烫了手。
把鞋子重新藏好，她去厨房冲了杯牛奶，搭配刚刚在楼下面包店买的面包。眼角瞥见一团白色的身影，才发现从回来到现在还没理过呆瓜。她把面包放桌上，给呆瓜倒了一些狗粮，趁它吃的功夫，在一旁轻抚它的脑袋。
八点多时，洗了个澡，把家里大致收拾了下，她拿着背包准备出门，呆瓜本来趴在窝里睡觉，看见她要走，马上跑过去，停在她脚旁。她穿上还带点潮意的帆布鞋，好像它真的听得懂似的，嘱咐道：“我要去医院陪护病人，你这个小东西今晚自己睡，还有，别睡太死，要看家。有不认识的坏蛋来你就狂吠几声，如果不幸被他进到家里你就躲起来吧，安全第一，咱们家里也没什么值钱东西…懂了吧，晚安…”她轻拉了拉它的耳朵，而后才关灯出了家门。
李云在到医院的时候，辛秋正一个人在床上躺着，隔壁床没住人，空着一张床。
她来到辛秋床旁，打了个招呼：“Hi。”
辛秋从床上坐起来，冷着脸道：“吊着点滴没法招呼你喝水，不好意思。”
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主动在一旁的椅子坐下，好脾气道：“没有关系，我来不是为了喝水的。”
辛秋是一个很爽快的北方女孩，就是脾气大了些，典型的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有怨恨撒怨气。两年多来，很多时候李云在总像是公司大家庭里的一个远房老亲戚，远远地观望众人，拘谨地同人招呼、相处，同事间的交往除了公事外基本不会有外延。她跟同部门的人也谈不上亲密，很多活动她从不去参加。而辛秋，算得上她在公司里唯一的知心好友了，但一个多星期前她为了辛秋不断地打探她的秘密而同她闹翻了。
“你生了病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呢？”她问。
“不是什么大病，不敢动用你的大驾。”
她有些无奈道：“我们是朋友。”
“我们哪里像朋友了，再说你上个星期不是说同我不是朋友了吗？”
“我那一天情绪有些失控，话说得重了些，对不起，你别放心上。”
“哼。”辛秋鼻头冷哼一声，但脸色已经和缓了许多。
“别生气了，我给你洗串葡萄吃吧。”
“不要，你别忙这些了。你赶紧回去吧，下了地铁后你还要走很长一段路呢，越晚越不安全。”
“没事，我今晚不回去了，我留在这里给你陪夜。”
“哎呀，不用。我表哥在格锌，离这里不算太远要过来我都没让，你瞎折腾什么呀？这大医院晚上冷得要死，也没个正经睡处，你别把自己也弄病了。”
“你隔壁床不是没住人吗？刚好我今晚在这凑合凑合。再说，我自己带被子了，冻不到的。”她拎起放在脚旁的那个黄色编织袋，露出里头红色毯子的一点面目给辛秋看。
“所以你是专门过来陪夜而不只是来看我的？”
“当然。不过我一进门有的人就给我脸色看……”
“啊啊啊，对不起。”辛秋伸出手去，“来，抱一下，我们和好如初。”
李云在身子前倾，配合辛秋完成这个拥抱，拍拍她的背，笑道：“你小心点，那点滴瓶还挂着呢。”
“没事，快滴完了。”辛秋重新将身子靠在床背，叹口气道，“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理我了呢，一个星期来我一直在做强烈的心理斗争，克制自己去找你道歉。”
李云在笑，说道：“我哪里那么有骨气……”
“你当然有，公司里的人私下都觉得你是一个很有傲性的人。”
“我？傲性？”
“难道不是吗？同部门的活动不爱参加，公司年会不爱参加，连午餐休闲时跟大家一起出去吃个饭都要拒绝。”
“这真的是天大的冤枉……部门活动我之所以不参加是因为我周末还有别的工作，而年会不参加是因为我不怎么喜欢那种热闹氛围，至于午餐，我记得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们家呆瓜很能吃肉，我得把钱省下来给它多买几顿肉的，你知道咱们公司附近的餐馆都是高消费系列的。”
“你少拿呆瓜挡事，它有多能吃肉，你看你把它养得跟条排骨似的。”
“不怪我，它肠胃不大好。”
“我说怎么你们主仆两个肠胃都有毛病……”
“哎呀，你不要那么形容，呆瓜又不是什么仆人。”
“我说的是你，你是仆，呆瓜是主……”
李云在一脸黑线，拿起刚刚她在路上水果店买来的葡萄要去洗给辛秋吃，辛秋说想上厕所，她只好先把葡萄放下，拎着点滴瓶扶她去。
回来坐了没一会，点滴就输完了，护士过来拔针，发了睡前药。李云在替辛秋倒了水，看着她把药吃了，扶着她在床上躺下。
李云在把自己带来的毯子铺到隔壁空着的病床上，去关了灯，脱掉鞋子和外套在床上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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