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玉啄骨走到周笛屋前敲了敲门，半晌，没有人来应。于是她又敲了敲。她知道他在屋子里，这些天来，他和她一样都在勤修苦练。终于，门咯吱一声开了。周笛用一种高傲的抬头姿态来迎接她，不过即使气势逼人，玉啄骨也看得出来，他眼底藏满了倦意。

　　“我完成了。”带着胜利的微笑，她得意地对他说道，“要不要来检验一下？”

　　周笛脸上聚起了阴霾。他有些不情愿地跨出屋门，反手关上了房门。

　　玉啄骨将背在手后的木剑举到身前，接着往地上一扔。剑没有落地，而是在半空中悬了起来。她一脚踩了上去，动作间没有丝毫犹豫。玉啄骨慢慢抬升了高度，慢慢地开始俯视周笛。她越过了他的头顶，直至到达屋顶的高度。

　　“这只是悬浮，不是飞行。”周笛背手在下面仰望着，眼里射出挑剔的冷光。

　　“我自然会飞给你看。”玉啄骨稳稳地站在木剑上，微微前倾身子。木剑绕着周笛的头顶顺滑地转了一圈。

　　“还要不要多看看？”玉啄骨悬定在最初的位置上，又胸有成竹地问他。不待他回话，她便一溜飞出，在半个门徒谷上方转了一圈，然后回到了周笛面前。

　　“你是在给我演示杂耍吗？”周笛不屑地反问，“有本事你飞出门徒谷、飞到仙山上去给我看看！如果是连一盏茶功夫都持续不了的飞行，那还叫什么飞行？”

　　玉啄骨早料到会如此。周笛这种人是不会轻易认输的，哪怕他心里已有所动摇，他也不会展现出来给你看到。要打败他，让他心服口服，就一定要做得彻底，让他怎样都挑不出毛病，让他怎样都找不出更多的理由。

　　为此，尽管五天前玉啄骨就已经能够做到御物飞行，但却依然还躲在屋子里苦练。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时快时慢地不停在自己几尺见方的小屋里转圈，就为了能熟练掌握飞行技巧，不在周笛面前出丑，让他抓到把柄。现在，她已经有了十成的把握，自己绝不会出错，这才来到他的屋前，向他展示成果。

　　玉啄骨自信地冲周笛笑了一下。“你以为我做不到吗？”她说，“不要说一盏茶，两盏茶、三盏茶我也能飞给你看，只要你能等得。仙界共有十八山峰，很多我都还没有亲眼瞧过，我想你也一定如此。我现在能飞了，定要都去绕上一圈，瞧个清楚。你就等我回来，给你讲讲见闻吧！”

　　说罢，她就御剑而上，抛下被她的炫耀之词震得无话可说的周笛，直插眼前那座最近的山峰——云雾峰。庄重巍峨，水气缭绕，这如梦似幻的景致终于能扑面而来，而不再只能远远遥望，触不可及！玉啄骨胸中涌起狂喜般的兴奋，她张开双臂，直接冲进了云雾之中。等她再次钻出来时，水气终将她的劲头冷却了少许。她不再肆意地加速，而是将速度稳定了下来。

　　玉啄骨朝后看了看，此刻，门徒谷在一片庞大崎岖的山势间，看起来就只是远处的一块小小低地。平时上山采药的路径像细细的丝线般延伸出谷，伸向远方。有几条若隐若现的路连接在不同的谷地之间，她看到在那些分散的地方，有着规模大小不一、在冬季只显出一片枯黄的田地。

　　玉啄骨继续往前，不久，就看到了曾家兄弟口中所说的锦蝶峰。真的有蝴蝶挂满大树啊！她惊叹地飞掠，近距离地仔细看了看山上的风景。确实是五彩斑斓、引人入胜。不过，就在她还在回味的当口，后面又一座宏伟的山峰跳了出来，横在了她的眼前。

　　这是一座比云雾峰还宽阔的山峰，它苍翠俊秀，比云雾峰更显灵动。玉啄骨向上攀升，直达山巅之上，这时，她便看见了山顶闪耀着深邃光芒的碧蓝天池。这应该就是水秀峰了。在它之后，霞瀑峰、苍苔峰正相对而立。如流苏般熠熠生辉的瀑布在阳光下蒸腾着水雾，热闹地铺展开彩霞，而隔壁灰白的苔藓则像一层薄雪灰泥，将主峰紧紧裹覆，让它显得冷峻而又苍凉。

　　真美……玉啄骨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语，向前飞去。接着，她就注意到了更远处苍茫大地上散布的更多山峰。十八峰……她眯起眼睛，认真地数了数，只数到了九座。继续往前应该能看见更多，玉啄骨于是又开始加速。高空处无遮无挡，这种随心所欲的感觉，让她觉着自在又快活。

　　像龟背甚至巨蛇一样的山峰，黑得像炭或者冒着烟吐着火的山峰，还有一座像被巨斧一劈两半的神奇山峰……玉啄骨飞过各种奇奇怪怪的山峰，不过有一座，一直都没能接近。更多的山峰随着她飞近显现出来，飞了可能有半个时辰之后，她终于瞧见了最远处的那五座山峰。

　　五峰之后，再无高山。不过，数字还是没满十八。玉啄骨回想了一下，想起最初苏师兄曾说过，密宗在西边……如果是这样，那就解释得通了。不过，在这边看完之后，她还要再往西边去吗？

　　玉啄骨正在考虑着，这时，遮挡那座雄伟巨峰的浓厚云层被吹散了开来。阳光映照在了她一直追逐的那座山的尖顶雪峰之上，她看着，目光再也无法移开。那是多高、多壮阔的一座山峰啊，简直美得让人窒息！她当即再次加速了起来，西边的密宗已被她远远地抛至了脑后。玉啄骨决意要好好欣赏一下这座高山，不管如何，都要掬一捧那洁白雪顶上的沉雪。她飞速靠近，就像一支直射山巅的快箭。

　　突然，眼前无形的风中出现了什么。仿佛是两把横刀，看不见，摸不着，但却重重地斩向了玉啄骨的胸口和膝盖。霎时，她眼前一黑，身子向后倒去。气血从胸前翻涌而上，聚集的银丝顿时一片混乱。木剑往前跌落了下去，翻飞着，像飘落云间的一片落叶。而她则晕了过去，开始急速坠落，四肢在风中无力地摇晃着，就像无人掌控的牵线木偶。

　　接着，她感到有人接住了她。她仿佛看见了白衣，看见了云雾，那黑墨一般的长发……是恩人来救她了吗？隐约中，她好像觉着自己清醒了过来。她见着一位美丽的女子，冰清玉洁，不染纤尘，凤眼如同雪山上的冰晶。她与谁在说着话，她看到她红唇翕动，但却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这之后，玉啄骨便完全陷入了黑暗，直到夜半梦回，她在自己的小屋里睁开了眼睛。

　　一盏油灯无声地燃在书案的一角，苏留白坐在方凳上，手捧一本抄书，正在细细地读着。“师兄……”她张口，这才发现嘴干得厉害。嘶哑的气流从她喉间涌出，玉啄骨只觉全身上下疼痛难忍。

　　苏留白站了起来，来到了他的床头。“师妹，你终于醒了。”他探手试了试她的额头，接着到房间一侧的水缸处舀了瓢水回来。

　　玉啄骨想自己坐起来，但身子却有气无力，怎样都撑不起来。最终，她还是让师兄把她扶起，让他喂自己喝了水。一时，她只觉得自己好脆弱，也觉得自己好丢脸。

　　“师兄，我……发生了什么？”她尽力地回想，但脑子里一片混沌。

　　苏留白扶她重新在床上躺好，然后将水瓢盖回了水缸盖子上。“你擅闯气宗，被冷师姐打了下来。”他将方凳搬到床头坐好，这才回答了她的问题。

　　“冷师姐？”玉啄骨想起了她见着的那名冰清玉洁的女子。果然那不是梦。

　　“冷素衣，我也需唤她一声师姐。遥想当初，还是她把我从气宗送至药宗的。”苏留白眼里滑过一丝惆怅，似是想起了悲伤往事，但旋即又恢复如常，“她是气宗的首席弟子，日常负有守卫云首峰的职责。气宗毗邻不周山妖林，偶尔会有一些厉害的妖怪飞上仙山滋事。你飞得太快，她一时没来得及辨清，所以便将你当作危险的闯入物，向你祭出了风刀。”

　　原来是这样……那么如此说来，这完全是她自己莽撞冒失的过错了。玉啄骨感到后悔，但就算她知道后悔，现在也无济于事了。“是师兄救了我吗？”她沙哑着，内疚地问道。

　　“是我带你回来的。”苏留白说，“你一路跌落至云首峰脚，冷师姐后来找到了你。幸好你没有死，不然她说她会愧疚一辈子的。可能是风势、树枝减缓了你的坠落吧，虽然这有点不可思议。我在收到消息后就把你接了回来，而在此之前，冷师姐就已经为你运了气，接回了一些断裂的经脉。不过，你的腿骨还是一时半会儿接不回来的。曲管事为你做了固定，这之后，你每天也要定时服药。”


　　(https://www.tyvxw.cc/ty133191/5538995.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vx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tyv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