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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二十七、我生之后,逢此百忧下


  

  尚云鹏怒级反笑:“林端端,我真要给你写个服字。”沉着脸色走到室内,外面不知何时下了雨,雨打窗棂,扑扑作响,尚云鹏靴子踏过的地方,留下一个个泥脚印,在洁净的地面上显得十分触目惊心。

  端端抬头对上兰生的目光,见他眼中有体谅、有安慰,心中略觉宁定。

  尚云鹏一瞥见卧室帘帷低垂,咬牙笑道,“这可是白天,呵呵……真好兴致。”转头向端端,神色轻佻,“记不记得,以前咱们白天也有过,那时候你怎么扭手扭脚呢?”

  端端偏过脸,恨恨道:“无耻。”

  尚云鹏冷冷道:“这倒奇了,你偷汉子,倒骂我无耻。”

  端端站在兰生旁边,能清楚地看到他脸色惨白,额头青筋迸现,她今天终要和尚云鹏做一个了断,这些言语上的羞辱也是意料中事,只是兰生何辜,被她拽入局中,陪她一同受辱。她握了握兰生的手,轻声道:“你先走,我明天再去找你。”兰生却树桩似的矗立不动。

  尚云鹏嘿嘿一声:“人家夏老板舍不得走呢,看来林小姐的魅力就是大,连这样的红角儿都给你迷住了。”瞟了眼兰生又笑:“古时候有个什么将军来着,两口子和一个美少年好,我虽然没有那种爱好,难得碰上夏老板这样出众的人才,偶然效仿一回前贤,想来也不打紧。”

  端端把牙齿咬得格格直响,红着眼圈跺脚道:“你还不走,非要亲眼看着我难堪吗?”她并不怕尚云鹏说些下作话,可是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竟是那么怕兰生听。兰生也明白了她的心意,略一迟疑,端端已推他出门,接着嘭地一声把门重重关上。她把脊背紧贴在门上,感觉到无人推动,才渐渐放松下来。

  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偶尔有尚云鹏扳动打火机的声响,火焰在昏暗中噗地一闪,很快又熄灭了,端端有窒息的感觉,于是大步走到窗前,一把扯开窗帘,推开了窗子,刹时间呼呼的凉风就卷着雨珠扑面打来,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向尚云鹏道:“我早就说过,我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到了这个地步,难道你还不肯答应离婚?”

  尚云鹏不答,低头掸了掸雪茄烟灰,“你算盘打得不错,这里是北京,姓夏的又正当红,身边一圈大官阔佬儿,我还真不好拿他怎么样。”

  端端淡淡道:“你心里明白,今天不是他,也会是别人。”

  尚云鹏用手抚摸着下巴,缓缓点头,“我知道,林小姐在六国饭店跳舞场的人缘好得很呢,只是不晓得这位夏老板知不知道?”

  端端不理他,只道:“咱们把话一次说清楚,明天好约律师签字。”

  “还真是急性子……放心,你要往下流路走,尚某可是个要脸面的人,不能陪着你一起往脏水里滚。”尚云鹏抛掉手里的雪茄,走到她对面,手指捏着她的下颏硬转过来,“白长个聪明脑瓜,偏偏是个拗种。放着警备司令太太不做,倒去姘戏子?

  端端吃痛,拼命去扳他的手,挣扎道:“警备司令了不起么,还不是军阀的打手?别让我恶心了,你就是做到督军巡阅使,在我眼里也一文不值。”

  尚云鹏平静的表情终于崩裂,盯着她的眼睛恶狠狠道:“不识抬举的贱人,那种怂货,一晚上能顶上几次?你他妈就认脸子,窑姐儿都没你这么下贱。”一把扯住端端头发,推着她的头往窗外送,嘴里嚷道:“又脏又臭的婊/子,你给我好好洗一洗。”

  雨水打在脸上,霎时间就漫向眼耳口鼻,端端心里清楚,尚云鹏不愿闹开自扬丑事,只能拿她泄愤,当然也不至于要她的命,只要挺过这一关,只要挺过这一关……雨水越漫越多,她挣不开眼睛,只能拼命侧着头,却仍呛得透不过气来,忽然听到嘭地一声门响,尚云鹏又惊又怒地骂了一句,接着肩头钳制的力道一松,她缩回了身子,坐倒地上急咳起来。

  眼前的兰生已和尚云鹏滚在一处,原来他并没有走,一听声音有异,就立刻冲了进来。尚云鹏下手又重又狠,拳脚并用,兰生却不肯怎样还手,只是紧紧护住要害,在地上翻滚躲避,不多时就已受伤,殷殷血迹直透衣衫,片刻之间连挨两记重击,一时竟蜷在地上起不来。

  灯光放大了人影,幢幢地映在墙上,窗外雷电交作,雨急风嚣,雨水泼洒进来,顺着端端的头发流到脖颈里,眼前是一片无垠的白。她想要呼叫,一张口却咳得抖心挖肺,他曾经过说的那些的话一句句在耳畔回绕:

  “能够一花一叶,相依不弃,已经很好了。”

  “这些年我还攒了一点钱,就算以后不唱戏,也可以做些小买卖。

  “那……我陪你一起去六国饭店,你教我跳舞好不好?”

  “你再冤枉我,我就要唱六月雪了。”

  那样温柔又让人心酸的话,那个皎如明月的少年,她把他从乔金喜那里救出来,难道就是为了今天叫人打死他吗?

  不该是这样,也决不能是这样!

  眼看尚云鹏一脚踢向兰生的小腹,端端也不知哪生出一股力气,和身扑了过去。本已蜷成一团的兰生,这时候却倏地睁大眼睛,纵身跃起,抱住端端在地上打了一个滚,然后放开她,再次冲向尚云鹏。

  这回可真是博命,尚云鹏也自惊骇,他虽是戎马出身,但这几年养尊处优,身手已不能和从前相比,何况对方发了疯一般,简直是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的打法。他怎么想不通刚才还恹恹欲毙的人,身体里竟深藏着这样一股狠劲,待要抽出枪来,一时间竟腾不出手,他心念略转,就大声叫道:“端端你又咳血了。”

  端端本来在咳嗽,听了这句,急忙掩口,兰生已向她这边望了一眼,他未必不知道是诈,只是不能不看这一眼,有时候人的动作会快过头脑,自己也没有办法控制。

  尚云鹏立即拔出枪,抵在兰生的太阳穴上,狞笑道:“小子,给你留活路,你倒自己来闯丧。”兰生恍如不闻,目光温柔地抚过端端的脸,微微一笑,然后低声对尚云鹏说:“我和你走,不要在这里。”

  尚云鹏倒怔了一下,本想看这少年痛哭求饶的丑态,好尽情嘲弄端端一番,不想他竟这般泯不惧死,心中越发恼恨,枪口用力向前顶了一顶,忽听端端大声喝道:“尚云鹏!”

  尚云鹏抬头哼一声:“怎么,想和他当同命鸳鸯吗?”

  端端脸色苍白,扶着墙颤抖地站起来,仰头瞪视着他:“你如果开枪,明天报上头条就是尚司令的帷薄不修的丑闻,难道你想全国上上下下都笑歪嘴巴?” 

  尚云鹏脸上抽搐了一下,北京毕竟不是所辖地盘可以为所欲为,他也不是秦福奇那样的莽夫,杀了这姓夏的固然一时痛快,只怕难以全身而退,何况大小报纸遇上这种新闻,势必连篇累牍、大做文章,岂不把自己的三代履历都挖出来?到那时沸沸扬扬一传开,还有什么脸面立于同侪之间?

  他向来爱惜羽毛,珍视名声,岂肯做这种玉石俱焚的蠢事,只是刚才打斗中被激得一时性起才拔枪,这时冷静下来,自要衡量轻重,沉声道:“不错,为你这种女人杀人,只怕污了我的枪口。”

  收枪眯眼望了望兰生,微笑道:“你以为她真的爱你么?林四小姐的心上人姓徐呢。别忘了剃头者,人亦剃其头,夏老板,你好自为之。”说罢整整衣襟,转身大步而去.

  砰砰的撞门声伴着橐橐靴声,片刻之后又归于沉寂。

  端端再也支持不住,颓然跌倒,喘息良久,才一步步爬向兰生,兰生忍着全身痛楚,挣扎着抬手扶住她,端端好容易摸到了电话,拨通端阳的号码,只哭叫了一句三哥,又“扑通”一声,连人和电话一起滚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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