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柳羡月的声声控诉
现在，我真的很想跟柳羡月说，从前我没有机会，从今天起，我想做个好婆婆。
虽然让她抄《后宫守则录》，但这跟我没关系，又不是我想的，是历来的宫规，请不要拉我下水，我能有什么坏心思呢，我只想回宫睡觉罢了。
显然，柳羡月以为我是在报复摘星楼的事情，故意来反击，所以她才伶牙俐齿的把我拉下水。
我又双叒收回先前漂亮的女人都没脑子的话，柳羡月可能就是肢体不协调，脑壳还是很好使的。
不然她也说不出来那一堆叫我根本没办法反驳拒绝的话。
直觉告诉我，我斗不过她，虽然我也没打算斗。
所以我叫众人出去，打算跟她推心置腹一番。
“柳羡月。”
我直接叫了她的名字。
“儿臣在。”
柳羡月抬首，柔声应道。
我噎了一下，才继续道：“哀家知道你是丞相他们的人。”
柳羡月停止磨墨，黑白分明的眼睛安静的看向我。
我很想告诉她，我现在即将马上准备和你谈判，你可以不可以唇角不要上勾，眉眼不要弯弯。
“哀家对你们感兴趣的东西一点也不感兴趣，只要你安分守己，不祸乱宫廷，你如何，丞相如何，哀家都不在乎。”
我说得隐晦，且因为柳羡月这十分漫不经心的态度，我特意冷下了面孔和声音。
这是太后的必修课，冷冷的表情，冷冷的眼神，冷冷的声音。
修课两载，我自认为是个优等生。
但柳羡月却是微微皱了眉，勾了一天的唇角终于垂下，抿了抿下唇，眼中逐渐有了泪，慢慢站起身来。
很好，威慑到了。
我如此想到，正准备再接再厉继续言语时，柳羡月说话了。
“今日大婚，陛下因病缺席，母后代替陛下完婚，所以今日母后的一言一行，皆代夫君，所以臣妾骗自己，直至明日之前，在臣妾面前的都是臣妾的夫君，而非太后，这大婚，不是臣妾的独角戏。”
柳羡月眼中蓄满了泪水，却强忍着不让之落下，看起来楚楚可怜，见者心疼。
“而现在，臣妾的夫君却告诉臣妾，她不在乎臣妾，一点儿也不在乎，臣妾的自尊被践踏了，臣妾的真心被玩弄了。”
强忍的泪水决堤，两行清泪流下，柳羡月红着眼眶，凄戚而悲凉的说完了最后几个字，咬住了下唇，像是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眼睛定定的看着我。
我被柳羡月说得无地自容，也被这含泪的眼睛盯着愧疚万分，践踏一个女子的自尊，玩弄一个女子的真心，还想着用太后的威严去恐吓她，我真是……太不是人了！
懊恼，愧疚，心虚，我下意识低头躲开柳羡月的眼睛，目光触及到小皇帝胖乎乎的小手时一顿，等等，她对一个五岁的小屁孩情根深种？
“家母曾言，以夫为天，以夫为纲，以夫为命，不论将来臣妾的夫君是什么样，臣妾都必须对她一心一意。”
控诉还在继续，柳羡月继续哭道，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红通通的眼睛看着我，我仿佛从里面看见了一颗破碎的少女心。
原来是母亲教导，这便不足为奇了，死守这些规矩的人确实很多，没想到柳羡月看着美，脑袋看似机灵，却也是个墨守成规的人。
我更更更愧疚了，忙道：“是哀家的错，哀家不应该说那些话，皇后切莫胡思乱想，皇帝自然是在乎皇后的。”
“真的吗？”柳羡月抽泣着问道。
真好哄，我赶紧继续道：“当然是真的，你不是说了吗，直至明日之前，站你面前的都是你的夫君不是太后，夫君说的话岂能有假？”
“你真的在乎我吗？”柳羡月又问道。
这话问得奇怪，我有些欲言又止，柳羡月唇角一垂嘴巴一抿，眼中立马又有了泪，我忙道：“在乎的在乎的，最在乎你了。”
柳羡月终于破涕而笑，用手帕拭泪，忽而低声道：“母后，谢谢你。”
这声音还带着哭腔，却意外的清透，低哑，柔软。
柳羡月是明白自己的未来的。
心头忽然像是被人拿针轻轻扎了一下，疼痛一般的收缩，我没再言语，片刻的自我欺骗，何必去拆穿。
“母后，你可不可以抱一下儿臣？”柳羡月看着我，泪水洗过后的眼睛清澈潋滟。
她有这世上最好的容颜，却只能枯死于深宫。
我也伤感了起来，走上前，将她拥入怀中。
柳羡月回抱，双臂紧紧的抱着我，脸埋在我颈窝处，我能感受到她眼角的湿润。
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好一会儿，柳羡月还抱着我。
我感觉有点怪，拍了拍她的后背，打破了寂静：“好了好了，今夜你不用抄这《后宫守则录》了，早点歇息吧。”
柳羡月却拒绝了我：“不，母后说的事，儿臣都会照办的。”
说归说，人却没有动，手臂也没有松。
“那你快抄吧，哀家不能再耽搁了，明日还有早朝。”
我按着柳羡月的肩膀掰了掰，柳羡月终于放开了手，好像很是惋惜不舍似，声音黏哒哒的：“母后可以陪陪儿臣吗？过了子时就好。”
这声音又娇又媚，我身子没由来的抖了抖，退开几步道：“好，你快抄吧。”
柳羡月的视线黏糊糊的粘在我身上，作为她对夫君的精神实物化寄托，我勉强微笑应对，不敢再怎么着，有些怕她又边哭边控诉了。
转身到床边坐下，我听见柳羡月道：“母后睡一会儿吧，子时儿臣会叫你的。”
我没敢回头，应道：“好。”
可惜了，倘若柳羡月嫁个年龄相当的男子，凭这出色的外表和胡搅蛮缠的本事，必然会宠她入骨的。
躺在床上，大概小皇帝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滚到了我怀里，我给他盖好被子，闭着眼睛休息。
今天代替小皇帝忙了一天，我是真的累，现在往床上一倒眼睛一闭，困意便滚滚袭来，竟然很快就沉沉睡去了。
先前说过，我六岁习武，九年从不偷懒耍滑，只是入宫之后身子弱下去，习武之人的警觉性也就淡了下去，这两年养着身体，我也很少再练，平日里望春和雀儿守着我，我也睡得安稳，更加没了警惕性。
只是今日却有所不同，这觉甚是不安稳，总觉得似乎有人在看我，而我的神思在那人的注视下居然渐渐清明起来了。
左手边的小皇帝已经自己滚到里面睡了，我仍躺在床侧位置，而对方就在我近处。
我第一反应是刺客，因此没有轻举妄动，保持着呼吸的平稳，竖起耳朵听动静，没有听见写字的沙沙声。
很静，烛火摇晃，不大可能是柳羡月在看我，她应该在抄书才对。
没有血腥味，很有可能她被刺客袭击昏倒了。
我控制着面部表情，装成仍在熟睡的样子，细细感知着那人的呼吸声，大约在我身旁一步远，兴许正在观察我是不是醒着的。
暗中运气，手脚藏力，在对方上前半步，身影笼罩住我的刹那，我瞬间睁眼，以掌为刃，劈向对方，紧接着一跃而起。
分秒之间的变故，这一掌并不取对方死穴，而是砍向脖颈处，能叫对方手脱力，自然而然掉了武器。
短短数秒，我心中已经有了大致计划，先手刀劈至对方武器脱落，再一跃而起，砍向对方后颈，同时高呼有刺客。
毕竟刺客嘛，一般都是有组织有安排有后台的，得抓起来审问。
但并没有预料中刀刃落地的铿锵声，反倒是听见了一声痛呼，赫然是柳羡月。
门啪的一声开了，望春和雀儿冲进来：“太后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我站着，柳羡月跪坐着，我面色讶然，柳羡月神色痛苦。
望春立即转身遮挡外面的宫人：“无事，都退下。”
雀儿赶紧后退关上门。
我：“……”我什么也没做啊！
好吧是做了，劈了柳羡月一掌。
之前在花轿里柳羡月撞到了肩膀只是闷哼一声，现在这掌却叫她叫出了声，足以想见是很疼了，毕竟……我可一点没收力。
“你没事吧……”
话一出口我便觉得这句话很废话，柳羡月满脸痛楚，捂着右肩说不出话来，我蹲她旁边，清晰看见她因疼痛而颤抖的嘴唇。
我自责，我不是人。
“雀儿，进来。”抬手放置柳羡月背上表示安抚，我高声唤道。
雀儿开门进来：“太后有何吩咐？”
“你过来看看皇后的手。”
把柳羡月扶到床边上坐好，柳羡月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一碰她手她就躲开，楚楚可怜的嗫嚅：“疼……”
我简直不是人！
我更自责了，忙坐到她旁边，哄道：“让雀儿给你看看，她是大周最厉害的大夫，忍一忍。”
柳羡月咬了咬下唇，雀儿碰还是躲，往我这边躲，我干脆朝雀儿抬了抬下颌，示意她强行上手。
雀儿会意，抓住柳羡月手臂便要查看，柳羡月低呼一声，往旁边一躲，身子一歪，准确无误的坐到了我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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