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承诺
既然离开的日子已经定下，第二天关璎便去找了均图和吴扎库氏，就是要问清楚他们要如何处置汪氏。
昨天九阿哥一句话秒杀四姑娘的事让瓜尔佳府所有偏向未来亲王侧福晋的人无比清醒地明白了一个道理，纵然四姑娘出嫁后是未来亲王侧福晋，尽管二姑娘出嫁后只是阿哥府的格格，但是二姑娘有九阿哥这个皇子护着，四姑娘再如何也压不过这个嫡姐！
吴扎库氏或许还寄希望于四姑娘出嫁后能拢住丈夫的心翻身，均图却早已醒悟过来，纵然庶女将来能拢住裕王世子的心，对方也不可能为了她一个侧福晋跟九阿哥这个皇子做对，更别说现在的裕王世子与八阿哥交好，八阿哥却是与九阿哥十阿哥最是要好的。
于是在吴扎库氏开口之前，均图率先望着关璎道：“是汪氏欠你们母女的，那就交由你处置，你要她生她便生，你要她死她便死——”汪氏所招供的罪行已经彻底颠覆了均图心中对她的固有印象和残留的感情，又因为关璎的强势和她背后的九阿哥，均图毫不犹豫便舍弃了汪氏。
“阿玛想让我背负一个逼死庶母之名也没什么，反正我也不在乎。”有些瞧不上均图的薄情自私，关璎的语气也带了几分嘲讽：“只是府里眼下到底就有两桩红事，为免晦气，那就留汪氏一命吧，想必额娘并不乐意见到她。”
说实话，整倒了汪氏，关璎并没有想像中那么高兴！现在大家都说章佳氏是汪氏害死的，可是在关璎心里，汪氏只是个可恨的帮凶，章佳氏这一生的悲惨和早逝，均图这个做丈夫的应该承担最大的责任，他娶了章佳氏为妻，却不能护住妻子在这府里心安身安，由着生母做践嫡妻宠妾残害嫡妻，这绝不是一句不知情就能脱罪的，所以关璎现在对这个便宜阿玛彻底失去了信心。
面对关璎眼中毫不掩饰的嘲讽，似乎知道她为何用这种眼神看自己，均图脸上也有了几分不自在，然后低叹一声：“是我对不起你额娘，你心里怨我也是应该。”眼前的关璎让均图不由得又想起了妻子病逝前满身是刺的女儿，搁以前他只会觉得女儿刁钻无理，这一刻他终于有了几分悔悟。
章佳氏已经死了这么多年，关璎不觉得均图此刻的悔悟有什么用，略一沉吟，想起另一件心事她又道：“圣上将我指给九爷做格格，到时候不过是一顶小轿抬进府就罢了。九爷是皇子，自然可以任性胡来，我们做臣子的却不能逾矩，阿玛，之前九爷送来的那些采礼，府里谁都不要动一针一线，以后我会找机会还给九爷的，当然，府里养育了我一场，我也不会忘记的，阿玛如果没有其他叮嘱，我就先告退了。”
“璎珞——”明显感觉到女儿对自己的疏离，均图的声音也带着苦涩和无奈，见正要离开的关璎顿住，他也极认真望着她道：“你放心，九阿哥送来的东西，府里一件都不会动，你的嫁妆，阿玛也全部给你折成银钱——璎珞，阿玛只希望你能过得好些。”
“我知道了。”很是平静看了那便宜阿玛两眼，关璎终究说不出拒绝的话，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曾经，这个男人，虽然宠爱妾室，却也与嫡妻有过琴瑟和鸣的时候，他喜欢乖巧的小女儿，同样疼爱叛逆的大女儿——哪怕这后宅中一直都是妻妾相争嫡庶不和！
在这个时代，关璎知道这个两边都想维护的便宜阿玛其实不算很渣，却仍是放不下心中的芥蒂——有时候她甚至在心里希望那位便宜阿玛能彻底放弃自己站到汪氏母女那边，然后自己便能彻底斩断这分亲情！
她不会要一个会交好自己敌人的朋友，同样，她也不想要一个会维护自己敌人的亲人——哪怕这个敌人根不就不值一提，她还是难免会感到恶心！
罢了，反正以后也没有多少相处的时间了，只要维护着面子情就行了！
四姑娘出阁前三天，未来十三福晋兆佳氏和准十四福晋完颜氏并纳喇琪娜来瓜尔佳府相送即将出嫁的关璎和玉琪、玉珈姐妹，因玉珈出嫁规格是亲王世子侧福晋，婚事繁琐，主院也人来人往，关璎便在自己的云晖苑接待了来客，玉琪自然也陪坐一旁。
不过玉珈姑娘到底因为婚期就近在眼前，生母又因为精神问题不能帮得上什么，是以她虽然很想和兆佳氏、完颜氏两个未来皇子福晋多套些交情，中途却仍是被请了回去。
四姑娘玉珈刚一走，有些心直口快的纳喇琪娜便脱口道：“我真看不出玉珈妹妹到底是高兴还是忧虑——”不怪纳喇琪娜误会，实在是玉珈姑娘的感情太充沛多变，提到自己的婚事一会儿看着好羞涩满意，一会儿又愁云惨淡似乎进了裕王府就跟进了火坑一样——关璎自是知道这姑娘这是想博取两位准皇子福晋的同情呢！
心里这么想，关璎也随口道：“想必四妹妹是担心裕王爷的病吧。”如果她刚嫁进去裕王就魂兮归天了，这姑娘岂不是要背上一个克死公公的名声？
其他人也不笨，关璎话说到这一步，她们自然也明白了，纳喇琪娜的语气也有了几分同情：“这倒也是。但愿王爷的病能慢慢好起来。”末了又道：“你们说皇上特意让玉珈妹妹一个月内完婚，是不是有冲喜的意思？”
“要冲喜也该是宁婉姐姐嫁。”完颜氏还是一如既往言简意赅，却又直指核心——瓜尔佳宁婉是太子妃庶妹，这次同样被康熙指给裕王世子保泰，却是继福晋，亦是嫡福晋。
兆佳氏也笑了笑开口：“对了，宁婉姐姐有礼物让我带给玉珞姐姐，是她亲手串的一支珠花，很是精巧，到时候姐姐看到了自然就知道。”
彼此熟识的姐妹却在选秀时被皇上指给了同一个男人，屋内的几个人都能猜到宁婉今天为何不亲自来——兆佳氏却是望着关璎有些恍惚，一时庆幸康熙没有把关璎指给十三阿哥，一时又想着今后要该如何与心里有另一个女人的丈夫相处？
听到些消息的完颜氏猜到兆佳氏今日过来应该还有其他目的，看到这里，她也望着纳喇琪娜和玉琪道：“琪娜姐姐，你不是说要跟玉琪姐姐请教一些针法上的问题？顺便再看看玉琪姐姐的嫁衣——要不，现在我们一起去看看？”
“不错，是个好主意——”听到完颜氏最后一句话，纳喇琪娜的兴致果然完全被调了起来。这姑娘被指康熙给了顺承郡王的庶长子，根据外头的流言，还说还是个好色的，不过一十七岁，房里已经有了六个侍妾。不过纳喇氏是个性子豁达的，郁闷了几天后她就将流言中的未婚夫抛到了九霄云外，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反正我是皇上指婚的嫡福晋，将来府里头那些下作玩意再多，还不都只是个玩物？”当然，这姑娘也没有大不咧咧在关璎面前说这些话，她对关璎颇有几分亲近之意，自然不愿伤害对方——当然，她便是当着关璎的面这样说，关璎也不会放在心上，她的心眼也没有那么小！
“去看可以，但是若不满意，可不许笑话。”抿唇一笑，做为主人的玉琪自然带着完颜咏莹和纳喇琪娜一起去了自己的院子。
云晖苑的客厅只留下关璎和兆佳氏及各自的贴身丫头，关璎率先望着小灼道：“换了茶，你们都先下去。”最后却是看了一眼兆佳氏的丫头。
见此兆佳氏也道：“冬儿你跟着小灼姑娘先下去，有事我再叫你。”于是那叫冬儿的丫头也福了一礼静静退到门外。
这一次不算大的客堂内真正只留下两个人，关璎正想着自己要不要先开口，便听对面的兆佳氏突然鼓起勇气望着她道：“玉珞姐姐，自从皇上给我指婚后，我一直想见姐姐一面。”
“我能猜到你想问什么，这样吧，我跟你说说我与十三阿哥相识的事，你是他未来的妻子，而我希望你们将来能琴瑟和鸣。”望着旁边强鼓起勇气的少女一脸认真说完，关璎也再次沉吟着悠悠开口：“康熙三十八年七月，敏妃娘娘病故，那一年的九月初九，我在潭柘寺第一次遇见了刚刚丧母的十三阿哥，当时他就那么安静地跪在空荡荡的大殿内，脊背挺得笔直——当时他没有哭，但是我却能莫名感觉到他的悲伤和孤独——我也体会过那种痛失至亲的感觉，因为那一眼的感同深受，我将自己抄给额娘的佛经放到了他面前，告诉他哪怕是为了让逝去的亲人安息，他也要好好活着——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相识太过特别，让我们对彼此都有了一丝丝的好感，虽然当时我们谁也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康熙四十年底，我进宫陪伴和嫔娘娘，宁寿宫外的一次偶遇，我第二次遇见了十三阿哥，”说到这里，关璎也直直望着兆佳氏的眼睛：“既然知道了他的身份，我便开始有意避着他了，因为我知道，无论是他这个皇子，还是我这个待选秀女，命运都掌握在别人的手里，我们谁也无法为自己的人生做主。而后来的事实也证明，我是对的。”
自嘲一句，关璎又望着面带沉思的兆佳氏开口：“我是一个自私的人，却也有自己的坚持和底限，对十三阿哥，我纵然有第一眼的心动，在圣上指婚后也一定会慢慢斩断这段不该有的感情，兆佳妹妹，还请你相信我。”
沉默片刻，兆佳芷兰也微带苦涩无奈低道：“如果可以选择，我绝不会让自己成为姐姐和十三阿哥之间多余的那个人。”每一个怀春少女或多或少在心底深处都有这样一个渴望，希望自己将来的良人心中只有自己，兆佳氏自然也不例外。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如果。而且，我们三个人中，多余的那个人从来就是我。”低叹一声，关璎又道：“妹妹既还叫我一声姐姐，我便跟妹妹说些心里话，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青年男女在情窦初开时都会遇上第一眼就让自己心动的那个人，然最后能够陪伴他们度过一生的往往都不是那个第一眼自己就想要的——这就是大多数人不得不面对的成长之路，谁也没法逃脱！妹妹的心还很年轻，对这个世界上各种酸甜苦辣感觉反应会很敏感，这很正常，但若是过于斤斤计较，就会让自己变得像个尖锐的刺猬，既刺伤身边的人，也会刺伤自己——”
“芷兰妹妹，你们大婚后，十三阿哥或许一开始无法全心全意对你，但是只要你给他时间，用你的耐心、包容、细心周到温柔体贴陪伴他，终有一天他会明白，只有你这个妻子才是会陪伴他走完这一生的良人，他是重情重义之人，定然不会负你，而他又是心思豁达之人，时间也终会让他慢慢忘记曾经的年少轻狂——”末了关璎也坦然望着旁边神色平静的兆佳氏：“芷兰妹妹，我承认十三阿哥是这个世界上我第一个有好感的少年，我真心希望他能幸福，而他一生的幸福，也只有你这个妻子能给，而我，最多只能给他祝福。”
“姐姐才是真正的心思豁达之人——”从关璎的眼睛看出她的真诚，想起她今天所说的一切，兆佳氏虽然对于未来的生活还有些担心，但对于关璎的芥蒂却基本上全消了。沉吟片刻她也认真中隐约带了些羞涩望着关璎道：“姐姐这些话也算是对妹妹掏心窝子了，妹妹一辈子都记姐姐的好！”同时也在心底暗暗下定决心，将来一定会努力做个好妻子。
“别这么说，你既然还认我这个姐姐，我们就做一辈子的姐妹可好？”关璎的脸上也有了笑意。而她会这么说，一来确实觉得兆佳氏这姑娘挺不错，二来也是希望她们之间的友谊可以让兆佳氏无视外面的流言，将来跟丈夫好好过日子——让他幸福一生。
“好。”对关璎的提议，兆佳氏也含笑点头。压在心头快一个月的阴霾大半散去，少女的笑容中满是明媚温和，远远不同于今日初进瓜尔佳府时的神思不属。
完颜氏和纳喇琪娜并玉琪回到云晖苑时，一眼就看出了兆佳氏的变化，虽然对于关璎和兆佳氏的谈话有一刹那的好奇，却又很快放开了，有着几分才女清高气性的她从来就不是那种喜欢八卦的小女生。
几个少女又聚了一会儿，聊了些衣饰美食，谈谈自己家里的趣事，八卦一下其他秀女的情况，然后经关璎一再相邀，众女在云晖苑用了午膳，没多久完颜氏她们就告辞离去。
送走了三女，暗想着将来给这几个真性情的女孩子添奁礼要加重几分，关璎也带着赵嬷嬷、碧纱、小灼三人继续清点整理自己的全部财产，正好给瓜尔佳府和章佳府每一个人的礼物都分装好了，末了关璎也指着其中一堆箱拢对身边的丫头道：“这些不用放库里了，明天一早我们去看郭络玛法玛嬷。”
明天应该会是瓜尔佳玉珞最后一次去见他们吧？没听说过哪家高门小妾还有出府探亲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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