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贺展眉今天是惊醒的。
睡梦里她喝醉了酒,爬到禹靖央身上非要亲亲抱抱举高高,结果禹靖央最后实在顶不住了,万般为难之下砍了她脑袋。
贺展眉猝然睁眼,摸一把自己的脖子,又坐起来看了看自己,胳膊腿儿都在,才松了一口气。
她对于昨天的记忆,到她抬头看月亮那一刻戛然而止,后面什么都记不得了。
她以前很少喝酒,更遑论喝醉。
但有一位师姐曾经对她说过一句至理名言:喝酒的最可怕之处,并不是断片,而是断片之后有人帮你复盘……
而贺展眉现在没有退路,她必须复盘,因为她记得,她看月亮的时候,旁边站的是禹靖央,一位掌握着生杀大权的国君大人。她万一耍酒疯了怎么办,万一得罪他了怎么办,这玩意儿还是得早发现早诊断早治疗早预防。
来思听到内室有动静,知道夫人起来了,便进来伺候她更衣。
贺展眉试探问道:“来思啊,昨儿个陛下没在这睡吧……”
“陛下在这睡的,今早起来还嘱咐奴婢,说夫人昨夜饮酒多了肯定睡得也多,让奴婢们不要打扰您睡晌觉。”
“那陛下,看上去心情怎么样?”这是贺展眉最关心的问题。
来思歪头想了想:“表情和平常倒也没什么不同,不过今天陛下没用早膳就走了。”
贺展眉心中一沉,自己果然还是失态了,双鸾殿小厨房的葱油小饼那么好吃,他都没吃就走了……
贺展眉长叹一口气,但也没忘了正事:“来思,我初来天朔,不熟悉宫里的规矩,如果想把咱们从各宫收来的珍宝都换成银钱递交国库,都需要走什么章程?”
“哦,不难的。先去铸钱所兑换银钱,并由他们誊写清单,再去内廷司登记造册,册子一式两份,其一交给税务司,其二交给治粟内史府,这样就可以了。不过因这几处都需要明细,故而办起来可能繁琐一点。”来思回答。
贺展眉点头:“嗯。这事儿让永娘去办吧。”
来思双眸低垂:“好。”
“你找上几个得力的,跟着她。”贺展眉又道。
听到这里,来思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
来思是禹靖央指给贺展眉的奴婢,明面上是双鸾殿的宫人,实则是陛下的耳目。
来思年纪虽然小,但自幼长在宫里,隐约知道一些宫闱旧事,天朔皇室之前因为和亲女子吃了不小的亏,夫人是庆国侯府之女,又是庆国三皇子的旧爱,这两重身份下来,国君对夫人不放心,是人之常情。
不过来思很喜欢这位夫人。
朝夕相处两个多月,夫人对国君好是真心的,来思看得出来。来思也相信,夫人会和国君好好过日子。而且来思觉得国君自己也是越来越信任夫人了,最近过问双鸾殿的消息,不像原来那么面面俱到,甚至开始关心夫人生活上的一些琐事。最重要的是,夫人进宫之前,来思从未见过国君留宿在那个娘娘宫里,能和国君饮上一杯茶就算是极大的恩宠了。可国君常常留宿双鸾殿,自从夫人进宫,国君的笑容都比之前多了。
至于永娘……
来思从一开始就断定夫人不太知道永娘的底细,否则今日也不会对她说让几个得力的跟着永娘。以永娘的身手,普通得力怕是跟不上。
来思也知道夫人和永娘的关系不是多么亲密。很多日常小事上,夫人吩咐自己远多过永娘,不管去哪里也更喜欢带着自己。来思本以为那是因为庆国三王爷伤了夫人的心,永娘又是三王爷的人,夫人才不愿意跟她太热络。
可如今夫人这道吩咐下来,摆明了是信不过永娘。
那既然信不过,为何又非要永娘去做这件事呢?
来思心里想的很多,但还是按照贺展眉说的办,追踪永娘的事恐怕要劳烦暗卫营的兄弟。而且此事还是有必要告知陛下,从长计议。
逢恩台内殿,禹靖央坐着看书,今日朝会散得早,时疫之事也进入了收尾阶段,各州县也都无甚大事,是久违的清闲。
今日他特地捧了一本看过许多遍的书,他一向了解自己,知道他这两日是看不进去太多东西的。
有政事忙还好,一旦闲下来,脑海里就是昨天夜里小猫一样缩在自己怀里安睡的贺展眉。
她抱他抱得很紧,天气已经热了,他能看到她额头和鼻尖细细密密的汗,但不知为什么,她始终没有放开他,像是在寻求某种慰藉。
禹靖央昨天也热得没睡好,想到这里,他的耳朵又有些烧得慌,因为他知道,他的热不只是因为天气。
禹靖央抚了抚额头,他不知道她究竟怎么想的他,而且,她为了要冯昭仪那点钱财不惜发那种毒誓……
“陛下,媚夫人求见。”陈巳来报,难掩笑意。
“你笑什么?”禹靖央方才一直想她,现在难免心虚,但面上没表露出什么,也没给陈巳答话的机会,径直说道:“让她进来。”
贺展眉听了宣召,提了她的小食盒探头探脑地进来,乖乖行了礼。
禹靖央还在掩饰自己刚才的思绪,说话的语气难免生硬:“坐吧。”
短短两个字,贺展眉的心就凉了半截,陛下这声音听上去,可属实不像是高兴。
贺展眉小心翼翼坐到他跟前,把食盒摆在茶几上:“听说陛下没用早膳就走了,又听说陛下今日散朝早,现在还未到用膳时间,怕您饿着,就送点吃的过来。”
“你……想了解我的行踪?”禹靖央问。
贺展眉一听这话汗毛都竖起来了,脑海里想起无数权谋剧宫斗剧后宫女人惨死的画面,她立马跪下了:“陛下您别误会我不是想打听您的行动轨迹用来邀宠什么的我就是听说您没吃早饭觉得这样对身体不好所以才找人问了问想给您送点饭吃。”
贺展眉连珠炮似的说了这么多,连个标点符号都不敢加,生怕晚说一步就有杀身之祸。
禹靖央安静俯视着跪着的贺展眉,他第一次生出一种无力感,第一次觉得他拿一个人毫无办法,这个人就是眼前这位,成天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的他的小夫人。
“你天天下跪,不觉得累吗?”禹靖央问。
贺展眉抬头看着陛下,陛下的眉头微微蹙着,显然不是很耐烦的样子,她战战兢兢但又十分诚实地答道:“是有点累。但是命比较重要。”
禹靖央看她一脸受了大委屈的样子,还是被逗笑了:“不是给你立字据了吗?”
这倒是提醒了贺展眉,对!我有字据!
想到这里,贺展眉也不管禹靖央让没让她起来,又径直坐回了座位。
饶是禹靖央这种最善伪装情绪之人,此刻的眼神里也流露出一丝诧异,这便是所谓恃宠而骄了吧,不过好像……也不让人生厌。
贺展眉再次验证了禹靖央不会轻易罚她的承诺,动作也放肆自在起来,她打开食盒,一边将里头的东西拿出来一边念叨:“您今早没吃饭就走了,我以为我惹您生气了呢。”
“孤赶回来换了身衣裳才去上的朝。”禹靖央解释道,昨晚沾了她身上桃花酿的味道,让大臣们闻见了不好。
“陛下,这葱油饼可好吃了,我天天吃都吃不腻,每天早上都要吃三张外加一碗小米粥才够,您也尝尝。”
“你做的?”禹靖央想起她给他做的那些小老虎小兔子。
“不是我做的,我除了甜品包子什么都不会。这是双鸾殿小厨房的手艺。”
禹靖央夹起葱油饼咬了一口,不由点点头:“确实好吃。”
见禹靖央胃口开了,贺展眉打探道:“陛下,我昨天喝多了,没对您……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吧……”
禹靖央不紧不慢喝一口小米粥:“什么算过分……”
贺展眉咽了下口水:“比如……非要抱着您。”
禹靖央看着贺展眉满脸忐忑,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有。”
“咳……”贺展眉被口水呛了一下,她又想起那个噩梦:“那……捧着您的脸非要亲您呢?”
禹靖央放下手上的筷子:“你之前醉酒喜欢捧着别人的脸亲吗?”
“没有!”贺展眉脸涨得通红,连声否决:“不是!我这人平常不喝酒的,这不是,昨天……昨天大家聚在一起……一时……一时高兴……才……”
“你昨天很高兴?”
“啊?”
贺展眉愣了,她显然不高兴,她何止不高兴,她昨天社死加被陛下拉着做垫背,简直不想活了,可她不能这么说。
“高……高兴。”贺展眉打落牙齿和血吞啊。
禹靖央眼神一暗,撮合他和别的女人吃饭,她就高兴了?
“陛下……您能别总不说话吗?”贺展眉实在忍不住了:“我害怕……”
禹靖央盯住她的眼睛,终于问出了他昨天憋在心里没来得及问的问题,他想问问她为何要对冯昭仪发那样的毒誓:“为何要发那种誓言?不愿意给孤生孩子?”
贺展眉觉得自己头都要炸了,这聊天跨度也太大了,怎么又绕回到昨天春熹宫的事了?
贺展眉连忙解释:“这不是想让冯昭仪缴钱吗,随口说的,迷信而已,不当真的。”
禹靖央也不是迷信之人,素来不相信什么祥瑞或是凶兆,可这话轻易从贺展眉嘴里说出来,他就是不大痛快。
“而且也不是不愿,是不能啊……”贺展眉又补了一句。
可她刚想进一步解释为什么不能,禹靖央就起身走了。
“陛下?!”贺展眉不明白他又怎么了。
“孤去陪太后用午膳,夫人回去吧。”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沉稳,和脸色毫不相称。
“不是……我……”贺展眉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禹靖央走到门口,撂下一句:“早晚你都会知道,孤到底能不能生孩子。”
贺展眉望着禹靖央的背影,反应过来了,他到底还是把传闻放心上了。
可他平常也不像是个在乎流言蜚语的人啊,今天这是怎么了?
再说了,她说的不能是指生育条件的不允许,又不是生育能力的不允许。她既然选择成为他的臣子和帮手,肯定要事事为他考虑,她一个庆国侯爵之女,门阀背景牵涉众多,由她来生天朔国君的长子确实不合适。其次,就算要生,他俩现在手都没牵过两次,不知根不知底的,朋友都还算不上,生什么孩子……
他平常那么聪明,她这颗纯纯为君效力的心他怎么就捕捉不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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