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2 隔墙有耳,画语无声

　　李女史带着哭腔，磕头如捣蒜：“求典簿饶了我这一次！我再不敢怠慢了！”

　　陈典簿道：“白日里刚领了罚，太阳才落了山便又来生事，定是我罚得太轻。我司簿司的卷册何其珍贵，你抄录时不小心弄坏了，就该重罚，我只让你去寻卷册中被蠹所蛀之处将功折罪，你竟也做不好。你既嫌苦，想跳脱出去，也不必求王公公，我自能给你寻个好去处。”

　　之秋心下一凛，心知十有八九这二人要走阿姚的老路。

　　只听陈典簿对身后的宫人道：“你去司苑司的杨掌苑那里说一声，我司簿司有位宫人愿意去帮她侍弄前些日子被虫蛀了的果菜，明日早上就让她来领人。”那宫人应声走了。李女史听言，瘫坐在了地上。

　　那古秋萍见陈典簿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由惊怕转恚怒，尖声道：“姓陈的，她好歹算是官家女儿，出身怎么着也比你好些。要论处罚，也该由宫正司来定，你怎敢这么私自打发了她？”

　　陈典簿似乎才注意到她的存在，道：“这里还有一个，我竟没看见。在宫中胡言乱语也就罢了，偏生你还大不敬诅咒圣上！我既打发了她，自不会轻纵了你！你若是自己愿意闭紧了嘴去静心苑洒扫也就算了，若不愿，那我便依你所言，交你去宫正司问话。”

　　古秋萍犹自嘴硬：“你几时听得我诅咒圣上？空口无凭，你能奈我何！”

　　陈典簿笑道：“你要我重复你所说的话也可，我自去宫正司当面说给周、秦二位宫正听。你既乐意，我这就与你同去。”

　　古秋萍的气焰瞬间低落下去，跪倒在地瑟瑟发抖：“婢子不敢了，求典簿超生。”

　　陈典簿看也不看她，挥了挥手，让身后的宫人把她带了去：“去静心苑。”发落了两个多嘴的宫人后，陈典簿并不离开，反倒在一旁闲闲地坐了，又让门外候着的小宫女奉茶来。

　　之秋站得腿酸，又不敢动，见陈典簿竟毫无去意，不由暗暗叫苦。陈典簿细细地品着茶，许久才道：“韶女史，出来吧。”

　　之秋只好从柱子后面出来，尴尬地行礼道：“见过陈典簿。”

　　陈典簿一脸玩味地打量着之秋，似笑非笑地说：“韶女史的礼数总是这么周全，藏了那样久，疲惫之余竟也不曾忘了本分。难怪林掌簿总赞你耐心细致。”

　　之秋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只好三缄其口。陈典簿悠悠地摇着手上的纨扇，锐利的目光落在之秋脸上：“你为何在这里？”

　　之秋方才紧张了那么久，本就心中发慌，又看陈典簿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脑子一片空白。

　　忽然，那紫檀架子上有本册子啪一声落在地上。之秋一个激灵，忙指着那册子叫道：“为它！”陈典簿反而被之秋吓了一跳，险些把杯中的茶洒出来。

　　之秋赶忙解释：“典簿恕罪，我今日回房才发现有一本抄录完的册子尚未送还司里，只怕不小心损坏了，才赶着送回来。早知道这里拿人，我便不回来了。”

　　陈典簿似是被之秋的回答给噎住了，许久才道：“韶女史说话倒有意思。不过，你今日把名册随意乱放，理当受罚。明早点卯之前，你把大殿右边几个架子上放错了顺序的卷册都归回原位。”

　　之秋只得应了，暗自腹诽：“这陈典簿真是个火药桶，一点就着。耳聪目明，手段凌厉，排除异己毫不手软，还好今日应对得还算不错，才免于把自己也搭进去。只是，自己平日里也算是谨慎小心，并没有得罪她的地方，为何今日却觉得，陈典簿有意为难自己呢？难不成是因为自己不小心听了那两个宫女的闲话？”

　　之秋见外面天色已黑透了，一心想尽快回去睡觉，便麻利地摆好了放错的卷册，之后埋头飞快地往漪澜院去。

　　之秋一路都在想今日之事，却唯独不曾想过—为何陈典簿知道她在此处。

　　满腹心事加上天色已晚，之秋竟走错了路。宫中花树繁多，黑魆魆的如人影一般，着实有些怕人。之秋方才在司簿司里本就惊魂未定，此刻更是好像惊弓之鸟。岔路偏僻，一路上连巡夜的宫人也不曾看到。

　　之秋见远处有楼宇亮着灯光，就像得了救命稻草一般，往那边快步赶去。大概是时运不济，还差几十步便走到了，可楼宇的灯烛却灭了。之秋欲哭无泪，本来就不怎么记路，现在更是连怎么回原处去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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