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2 守拙自保,风刃霜刀

　　众人听得分明，今日陈典簿是专门要找阿姚的晦气，拿她立威给新人看。不过也是怪这阿姚嘴上走了风水，才刚进宫便处处惹事，怨不得人。唯独之秋心中暗暗着急，毕竟相识一场，见她被人排场，自己心中也不好受。

　　只见阿姚拿了册子，额角沁出大颗的汗珠来，结结巴巴地念道：“保大十二年新进宫人……名录……乔……什么……什么……朱成……什么……”

　　众人皆低声哄笑。那粉衣少女轻蔑地道：“自讨苦吃。”

　　阿姚几乎要哭出来，跪下道：“我知错了。”

　　陈典簿并不看她，只带了三分笑意，对丁姑姑道：“丁姑姑，这丫头你带了去吧，分到琉璃池养荷花去，入秋之后荷池冷清，正适合静静口舌去去火气，省得栽在拜高踩低的小人堆里生是非。这样也不辜负了她一身采莲的好本事。”

　　那粉衣少女本就看阿姚不顺眼，此刻嘴角挂着一丝冷笑，站在人群里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荷花上没有字，倒是省事了。”

　　阿姚听言，呆呆地坐在地上。

　　之秋暗自咋舌：“这典簿好生厉害，竟拿一两句话便断了新入宫的阿姚的前程。真是可惜了阿姚的资质。况且，掖庭掌事官居正六品，典簿为正七品，可丁姑姑对陈典簿竟然也要让三分。想来陈典簿定是个惹不起的角色。但愿自己能被挑到别的司去，若在她手下，只怕要过得如履薄冰了。”

　　正想着，听见陈典簿问道：“哪一位是韶之秋？”

　　之秋暗叫不好，低头走上前去，行礼道：“韶之秋见过丁姑姑、陈典簿。”

　　陈典簿上下打量着之秋，意味深长地道：“果然不错，气质清华，说话也知分寸。听说你颇通诗书？”

　　之秋恭谨地答道：“只是粗通文字，陈典簿过誉了。”

　　之秋如此说，心中已有了自己的盘算。若自己不过是“粗通文字”，便够不上司簿司选女官的标准，这样就可以躲开陈典簿。没想到陈典簿听之秋如此应答，却并无不满的神色，反而带着三分笑，看到之秋眼中去。

　　丁姑姑在旁看了看陈典簿的神色，心里明白了七八分，便顺水推舟道：“典簿，今日稍晚些时候我还有事，既然这韶之秋你已挑了去，那便唤下一个吧。”

　　陈典簿笑道：“丁姑姑倒是大方。韶之秋，即日起你便是我司簿司的女史，掌执本司文书。”

　　之秋一愣，明明自己已说了“粗通文字”，怎么还要把自己挑去了司簿司？可之秋心中着实怕陈典簿，脸上不敢露半分不愿之色，只得如常行礼道：“多谢陈典簿。多谢丁姑姑。”

　　丁姑姑听言，脸上又有了一丝笑意：“嗯，是个懂事的孩子。”

　　陈典簿和丁姑姑的话落在其他宫人耳中，自然是不中听。刚因不识字还逞强打发了一个阿姚，这韶之秋算是什么人物，明明都说了只是粗通文字，却还是得了司簿司女史这样的美差。顷刻便有好几道嫉妒的目光落在之秋身上。其中一道便是来自那粉衣少女。

　　之秋正要退下，陈典簿似是想起什么一般，恍若无意地问了一句：“你可识得韶之春？”此话一出，路平在旁先变了脸色。

　　之秋心中一凛，忙回道：“正是家姐。典簿可是识得家姐？”

　　陈典簿笑道：“并无交情。令姊当日名动金陵，宫中旧人大都是听过的。”

　　之秋感觉到陈典簿说“名动金陵”四字的时候，语气有些古怪，还来不及想，却见陈典簿笑了笑，道：“我不过随口一问，你下去吧。路平，唤下一位。”

　　之秋正欲回到宫女队伍里，却见阿姚还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心下不忍，便瞅个空子跑去把阿姚扶起来，悄声叮嘱她不要且顾一时情绪，免得乱了规矩再受皮肉之苦。阿姚呆若木鸡，任之秋拉起来，十分萎靡地站回了人群中。

　　路平念道：“朱成碧上前。”

　　只见方才那粉衣少女盈盈上前：“朱成碧见过丁姑姑、陈典簿。”

　　方才之秋与朱成碧争执之时，并未注意她的身量长相，此刻看得仔细，见她穿了一身收腰收得极好的粉色落英伴雪大袖衫并遍地桃花襦裙，衬得腰身摇曳生姿，容貌秀丽，却总有种不可一世的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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