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2 暗锋软芒,绿野沉香
之秋话音刚落，便见一个纤秀的少女带着丫鬟款款走进来。少女梳百合髻，着一身缃黄色绣辛夷花的对襟襦裙，挽着烟霞色宝相花纹披帛，容貌虽不是十分出众，但是那一身温和沉静的气质让人立生好感。身边的丫鬟生得眉清目秀，十分伶俐。
冯晏清微笑道：“想什么呢？冬青在门外报了两次，都没见人应。”
之秋道：“想些没要紧的事情。我昨日还想着去寻你，却因府中事情多耽搁了。”
晏清笑道：“民女还未给贵人请安呢。”
之秋笑着打了晏清一下，道：“这多日没见，怎么变得这么油嘴滑舌的，白白惹人厌。碧云你怎么还不堵你家小姐的嘴呢。”
晏清的丫鬟碧云道：“婢子可不敢。我家小姐也就是在韶二小姐面前这么贫一下，在别人面前再不这样的。”
之秋笑道：“你们主仆两个一条心。我且不与你们斗嘴，等我家冬青来了，让她好好说你。”
正说着，冬青端上茶点，笑谑道：“小姐自己说不赢，便拉我来壮胆。我可不干。”
之秋笑着拉着晏清一旁坐了闲聊，冬青与碧云很是投契，便也一起到外面说话去了。
说着说着，晏清想到一事，道：“我前几天刚听说你跟晏盈的事。听说夫人回去询问时，晏盈只管掉眼泪，旁人的嘴倒是说的活灵活现。照谁听着，都觉得你刁蛮刻薄，给了晏盈天大的委屈受。还好有寒香在，说了几句折中的话，夫人倒还能听进几句，这事才勉强过去。可是夫人憋了一肚子火，倒害得我和晏安那几日去请安的时候白白挨了好些骂。”
之秋心中窝火，把茶杯往桌上重重放了，道：“你是知道我的，若非他们做得过分，我断不会招惹是非。你们府里那刁蛮的丫鬟也就算了，可新来这位实在是有些手段！”
晏清只是淡淡一笑，道：“她若没有些手段，哪能在夫人身边待长久呢。夫人身边那些人，谁又是好相与的。”
之秋忽然担心起晏清，忙问道：“晏盈来了，你的日子可还好过？”
晏清低了头慢慢啜着琉璃盏里的桃花春露，许久才道：“你知道，我娘本是外面买回来的姬妾，‘庶出’二字烙在身上，有没有晏盈又有何分别？我一向是淡泊惯了的，晏盈又比我小，我何必与她去作无谓的争抢。”
之秋深知晏清性情，见她自己并不介怀，心中倒也放心了些。便随意聊些闲话。二人说起了晏清的异母妹妹冯晏安。之秋道：“你这脾气惯不与人相争，但晏安心里只怕不好受。”
晏清苦笑道：“可不是。你知道的，晏安平日里心气就高，与我虽一样是庶出，却总自恃她娘亲胡姨娘是夫人陪嫁，自觉得高人一等。夫人本就不待见她，现在有了晏盈，更不把她放在眼里。晏安见有什么好的都先送到晏盈那里去，再加上嫉妒晏盈生得美，自是气不过，总要寻些由头趁着夫人不在给晏盈气受，最常说的就是什么彩凤换鸦、贱婢为主。胡姨娘一向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对着夫人笑脸逢迎，转过头来就添油加醋。夫人虽然疼爱晏盈，但是也防不住她们母女说风凉话。这次你说什么‘亲的捡的’，偏巧戳中了晏盈的痛处。”
之秋不由唏嘘，对晏盈的怒意也因此消了几分。自己自小便听说，高门大宅里，多的是妻妾相争，嫡庶相残。冯府如今得势，炙手可热，这等争斗之事更是免不了。想到此处，不由暗自庆幸自己家母亲和姨娘相处和契，自己与妹妹之夏也手足情深。
晏清忽然注意到之秋的面色，关心道：“之秋，我看你气色不大好，可是因为卧床多日鲜少出门的缘故？正好今天风和日丽，不如出城踏踏青，活动活动筋骨，总比每天闷在房里强许多。况且，没几日你就要进宫了，下次相见同游也不知是何日。”说着便有些伤感。
之秋想到自己与晏清幼时相识，总是一起出门踏青游玩，心下亦是戚然。然而看看门外，仍是心有顾忌。晏清会意，轻声问道：“你家里里外外这么多人看着你，难道是怕你逃了不成？”
之秋叹道：“这真是说来话长。还好今日你来了。”说罢便叫冬青速速替自己更衣梳妆。
打扮好后，之秋与晏清一起去回韶自深。韶自深见是冯家小姐同行，不好拦阻，只说了一句“早些回来”。
犊车驶离韶府的时候，之秋长舒一口气：“可算是出来了。这些天真是憋煞我了。”
晏清笑道：“瞧你这一副疯魔的样子，一提出门欢喜地连自己丫鬟都不带了。韶大人和方夫人为何不让你出门？可是哪里藏着一俊俏书生等着你‘花前月下’？”
之秋笑着反击：“你可别说我，谁知道会不会是你先被谁家公子‘投之以木桃’了呢！”碧云听了，在犊车外面吃吃窃笑。
犊车径直到了城郊。之秋推开车门，鼻端便是清新的花草香，带着河水的湿润气息，令人心情畅快。之秋拉着晏清四处闲步，不觉已近正午。太阳暑热，之秋有些口渴，见附近有个茶铺，便与晏清、碧云一同去吃茶。
透过茶铺的窗格子，之秋看见远处有一处院落，青瓦白墙，古朴雅致，时有人进出，便叫过小二来问道：“店家，远处那院子是什么地方？看上去像是清贵人家的宅邸，却有那么多人进进出出。”
小二道：“小姐好眼力，却只说对了一半。那院子好几年前似乎是谁家的宅院，后来被改作了庵堂，香火还算旺盛。那园子建得很是漂亮，小姐若无事，去看看也好。”
晏清素爱佛经，听此话便道：“之秋，我们不如吃罢了茶去顺路看一眼。”之秋点头，二人一起往庵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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