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3 经年旧梦,芳踪何处

　　次日一早，方氏便派绣心过来给之秋梳洗妆扮。锦意和绣心都是方氏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头，跟着方氏已有十余年，在府内也算是小半个主子。锦意精明能干，方氏大小事务都离不了她。绣心温柔细致，有一双极巧的手，无论是刺绣女红还是梳髻理妆，都能做得精致妥帖。

　　绣心深谙之秋喜好，早已帮之秋选好了一身清淡的杨柳色罗裙，发间点缀几朵点蓝点翠的珠花，又簪了一朵新送来的绿牡丹在鬓边。之秋揽镜自照，镜中人肤色雪白，肌骨莹润，容颜清秀，尤其是那双眼睛，明媚清透，眼风处透出脱俗的灵气，唇上一抹桃花色的口脂恰好让整张素淡清雅的面容生动起来。

　　之秋不由面带喜色：“绣心姐姐你手真巧，把我打扮得花儿朵儿一样了。”

　　绣心笑道：“二小姐正当韶龄，怎么打扮都是美的，婢子哪里敢居功呢。夫人的犊车此刻恐怕已经在府门外候着了，婢子这就陪小姐出去吧。”

　　二人一路闲话走到府门口。方氏已盛妆端坐白铜装饰的犊车之内，一干婢仆早已候在一旁。今日随方氏去的除了锦意，绣心，还有那个新得用的丫头阿栖。阿栖本是浆洗衣服的粗使丫头，可巧一日被遣去给方氏送衣服，方氏喜她伶俐，便留在身边使唤，逐渐地也颇得几分脸面，做些传言递话的巧差使。

　　见之秋出来，锦意便如往常一样上前扶之秋上车，那阿栖却抢先迎上来笑道：“二小姐的衣裳是不是太素净了些？夫人今日穿一身流云百花织金襦裙，小姐也应该妆扮地华丽些才妥当。昨日流云坊刚送来的新衣小姐怎么没换上？婢子这就找人去取来。”

　　说罢阿栖便对之秋身后的绣心大声责怪道：“绣心你怎么让小姐这样就出门了？也太不仔细了！”边说便伸手要扶之秋。

　　之秋看着阿栖本就眼生，又觉得她说话很是不中听，卖弄之余还不忘挤兑绣心，不由身子一侧躲开了阿栖的手，看了她一眼道：“你是何人？”

　　阿栖扶了个空，略有尴尬，随即巧笑道：“婢子是服侍夫人的阿栖。因新到夫人身边伺候没多久，所以二小姐不认得。”

　　之秋并未接话，只径直上了车，对车内的方氏道：“母亲，今日既要去冯府，可别让下人错了规矩。”方氏便对着车外的锦意点点头。

　　锦意会意，对阿栖道：“夫人的雪耳燕窝粥还未准备，你先回去交代一下小厨房，夫人晚上回来要吃的。这里有我和绣心伺候。”阿栖听言，很是失望，怏怏地回了府。

　　车里方氏抚着之秋的手背，温和道：“秋儿，今日怎的真生起气来？”

　　之秋道：“我只是看不惯那丫头谄媚又条三窝四的样子。”

　　方氏道：“这阿栖本是粗使的丫头，我看她乖巧，能讲些笑话逗我开心，便留在身边做些烹茶喂鸟的活计。你若不愿她在眼前，我打发了便是。”

　　之秋摇头道：“我不过一句闲话。母亲近身之事有锦意、绣心二位姐姐服侍，这么一个小丫头还能翻起多大浪。”

　　方氏笑了：“我知道你的心。我自有分寸。不过，你今天打扮得倒是真简素。是新制的衣裳不合心意么？”

　　之秋道：“流云坊的剪裁自然是极好的。只是我总觉得，今日冯夫人举办游园花会，自是以她家女眷为主，我又何必盛装抢了人家的风头去。所以还是简素些好。”

　　方氏爱怜地摸摸之秋的头，从袖中取出一支碧玺镶珠的发钗为之秋簪在发间，道：“难为你小小年纪能想的这么仔细。只是有一重，今日冯夫人邀各府女眷赏花，各家的夫人小姐都争奇斗艳的，生怕失了自家身份，更何况冯夫人本就多心，若是打扮地太素净，只怕冯夫人觉得咱们韶府刻意轻慢了她。”

　　之秋垂头道：“母亲说的是。是我疏忽了。”

　　方氏叹气道：“母亲一向知道你不喜这些，便也不愿勉强你。只是冯氏一族如今炙手可热，就算是小小的闺阁聚会也不容小视。冯大人与你父亲同朝为官，又经常有诗书往来，韶家于情于理都不应缺席失礼。原本这些场面上的事都是你姐姐来的，但是她实在是……”

　　之秋忙问道：“姐姐抱病已经三年有余，现在可有起色？我担心得紧，可是每次想去探望姐姐，都被丫头们挡在了院门口。莫不是姐姐得了什么顽疾？”

　　方氏面色微沉，正要回答，却听锦意在外面回禀道：“夫人，二小姐，冯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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