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2 经年旧梦,芳踪何处
之秋到了韶府后门，正想像以往一样轻手轻脚溜回去，没想到一推开门就愣住了。管家陈均站在门口，一脸无奈：“二小姐，你……”
之秋暗暗叫苦，摇头道：“均叔，阿念呢？”
陈均叹气：“老爷怪罪她又没看好小姐，罚她在花园里跪一日。”
之秋垂了头：“我不过才出去一会子，怎的又被发现了。”
陈均摇摇头，只道：“老爷夫人他们已经在前厅用早饭，交代说让小姐一回来便过去。”
之秋道：“我这就去给父亲母亲请安。对了均叔，让人给我拿点治跌打损伤的药，一会送到我那里去。”
陈均道了声“是”，心中很是无奈。
之秋便往正厅走去。老爷、夫人、姨娘陈氏和三小姐之夏早就坐在席间。之秋心知没好果子吃，只得定定神，深吸了口气福了一福：“父亲、母亲、姨娘晨安。”年幼的之夏忙起身要给姐姐行礼，却被韶自深冰冷的眼神吓了一跳，险些失手碰落碗筷。
韶自深冷笑道：“你竟还知道回来！”之秋自知一通责骂肯定是免不了的，只好低头不说话自求多福。
韶自深道：“你既还知道韶家的门朝哪开，大概也不曾忘自己身为韶家女儿便该有些名门闺秀的样子。成天出府寻乐抛头露面，如此散漫无度，让人看了去，我韶家的脸面要是不要！”
之秋早已习惯了父亲这些说教，只低着头装听不见。韶自深正在气头上，陈姨娘、之夏等人坐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出。
忽然，门童来报，说是流云坊差人送来了夫人与二小姐赏花宴要穿的新衣裳，怕出了差池，想请夫人亲自过目。方氏便道：“老爷，明日冯夫人的赏花宴马虎不得。流云坊在金陵虽是制衣翘楚，但是合不合身总要试了才知道，若有哪里不妥也好及时叫他们拿回去改。”
韶自深听得“冯夫人”三字，只得摆摆手：“去吧。你这两个丫头整日里无法无天，尽是你这做母亲的纵惯之过！”
方氏似是没有听到，只面色温和地笑了笑，给韶自深夹了一块木樨杏仁糕，道：“老爷莫和孩子生气。伤了身体可怎么好。今天的木樨杏仁糕是陈妹妹亲手摘了园里刚开的木樨花做的，老爷莫拂了妹妹一片心。”说罢便给一侧的陈姨娘使了眼色，陈姨娘忙起身给韶自深盛了一碗粳米粥，笑道：“方姐姐快去吧，老爷这里有我伺候。”
之秋一听“这两个丫头”，心中悲愤，正要出言，身旁母亲的侍婢锦意已若无其事地扶住之秋的手肘：“二小姐请先跟婢子去试一下新衣。”之秋会意，马上走了出去。
锦意引着之秋到了平素居住的晓风苑，自己一壁叫小丫头倒茶拿点心来，一壁安顿之秋在软榻上坐下。丫鬟绣心把流云坊送来的包袱打开呈到知秋面前，原来是新制的蝶恋花云锦襦裙并烟霞色披帛一件，羊脂玉白茉莉珠花一对，都是最新式的花样。
之秋心中波澜未平，又担心阿念，还记挂方才的少年叶竹声，因而衣服也没心思试，早饭也没心思吃。锦意看出了之秋的心事，便轻声道：“二小姐且先吃些东西。阿念的事情，待老爷气消了，夫人自然会向老爷求情，小姐过一会子去赔个不是也就算了。小姐以后还是莫要这样了，怎么也该出门带个人才是。”
之秋垂头道：“锦意姐姐，我就是做了噩梦心里烦闷，才自己溜出去。谁曾想又连累了阿念。以后我自会当心。”
绣心见之秋闷闷的，便在旁道：“小姐别担心。老爷那边还有陈姨娘劝着，阿念应该没事。小姐不如先看看新制的衣裳是否还合心意，若有不满意处婢子马上拿去改。”
之秋道：“绣心姐姐，这衣裳华丽繁复得紧，美则美矣，我却并不爱这个。”
绣心道：“婢子这便去回禀夫人，让流云坊替小姐重制新衣。”
之秋摇头道：“不必新制了。我尚有好些新制的衣裙，姐姐替我另找一身便是了。”
之秋忽然想到方才母亲也一起出来了，此刻却不见人，忙问道：“怎么不见母亲？”
锦意道：“夫人本是要一同过来，刚出门便听门口通报说有远客求见，便先去见客了。”
正说着，小丫头阿念一瘸一拐地回来了。绣心忙上前扶了一把。之秋问道：“阿念你可还好？”
阿念勉强笑道：“婢子还好，并没有伤了筋骨，只是早晨地气凉，膝盖酸痛得很。”之秋见阿念的脸色不好，心中极是歉疚。
锦意道：“阿念你先跟你绣心姐姐回房休息一阵，我过会把热手巾和跌打药送到你房里去。”
阿念感激道:“谢谢锦意姐姐。”
锦意道：“我与你姐姐阿莲情同姐妹，照顾你自是应该的。”
之秋听见锦意提起阿莲，不由黯然。见阿念在绣心搀扶下走得远了，才开口问道：“锦意姐姐，你有多久没见过阿莲姐姐了？”
锦意面色微变，随即如常道：“这三年间，阿莲日夜为大小姐侍疾，哪里有空出来与我们相见呢。”
之秋忙追问：“那你可有去看过姐姐？”
锦意道：“婢子惭愧。老爷有命，不得扰了大小姐静养，因而并不曾去过。”
之秋低头喃喃自语:“姐姐都卧病三年了，怎么还不见好？”
锦意不知如何回答，正在踌躇间，却见夫人身边的一个新得用的丫头阿栖在门口招手，便趁此向之秋告辞。
之秋独自呆坐在一旁，满脑子只有那缠了她两年多的梦，和身不由己的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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