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无人意我几时休 上
偌大的龙居山庄里其实没有多少人。别看武林大会期间挺热闹,其他时候,这里其实非常安静祥和。
山庄外院里住着几户普通百姓,大多是以前山庄下人的后代;内院里除了打扫清理的低等下人,就只有两个负责伙食的女仆小梅和小兰,十一个分别负责其他各项事务的男仆龙一到龙十一。
顾轻衣不喜欢热闹。他生性寡淡,对什么好像都没有什么兴趣,几乎没有出过山庄,没有接触过外人,对山庄里的这些人倒是很好。
顾轻衣的桌前摆了精致的吃食。他没有动筷子,反而是在一旁摆了茶具,伴着雨声“淅淅沥沥”地开始沏茶。
“轻衣少爷,好像有人闯进来了。”一直站在外面的十人突然有了动静,接着龙二便一边小声说道一边探头进来。
顾轻衣挑眉,似乎并不惊讶,“是刚才那两位?”
“是他们。”
“哦?来有什么事吗?”顾轻衣手里动作没停下。
“是在厨房发现的……小梅小兰没有惊动他们。”龙二回答。
“厨房?”顾轻衣看着自己桌上的吃的,“客院里的伙食不好吗?”
龙二连忙摇头,“没有没有。估计是下雨给困这了,然后小孩饿了。那位叫秦越的,他妹妹特能吃!”
“是吗。”顾轻衣浅笑,只是笑容很淡,淡得像假的一样。
秦越和思甜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了。雨声扰乱了思甜的听觉,闷头只顾着吃,压根没注意小梅小兰。
等思甜吃饱了饭没一会,她就苦着脸说不舒服。
秦越怕她是身体又要起变化了。他还没见过思甜这种能从小孩一下子变大人的,一时间竟然也没有什么办法。
思甜难过的缩在角落里,抱着脑袋,身子在发抖。
秦越想也没想冲上去,抱紧了怀里的姑娘,轻声安慰,“是不是很疼?不要怕,哥哥陪着你,好吗?你可以咬着我的胳膊,这样就不疼了。”
思甜没有回答,也没有咬他,只是摇头。
秦越没有看到,可是他感觉到了。怀里人在发生着可怕的变化,从一个小小的孩子,突然长大成了如他一般年纪的少女。
秦越吞了口唾沫,慢慢松开手臂,试着叫她,“思甜?”
思甜伸出双手一把勾住他的脖子,脸埋在他脖颈处,温热的呼吸扑在他的领间。秦越似乎还能感受到她的唇不小心蹭到他的皮肤。
这姑娘可是曾经非礼过他的啊……
秦越突然想起那天晚上迷迷糊糊的一个吻,还有她后来扒开他的衣服,舔舐他伤口时的模样……
“轰”的一下。秦越脸红了。
秦越一下子推开思甜,跌坐在地上,呼吸有点错乱。
“我……”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屋外雨已经小了些,秦越和思甜都听见了有人正往这走。俩人对视一眼,都想要躲起来。可惜这厨房没有一处好藏的地方,一个犹豫,门已经被推开了。小梅和小兰呆愣地望着屋里人。
秦越赶紧拍了拍衣摆站起来,“抱歉,我与妹妹被困……”
“鬼啊!”小梅和小兰突然尖叫,打断了秦越的话。手里端着的盘子碗碟统统摔了个粉碎,可她们俩无暇顾及了,逃似的跑远了。
“鬼?”思甜吓得跳起来抱紧了秦越的胳膊,“哪儿?哪儿有啊?”
以前小思甜只能抱着秦越的小臂,每次都让秦越有种拎着她的感觉。只不过现在情况可不同了,少女柔软的身体扑在他身边,抱着他整条胳膊的时候,简直是逼他这胳膊埋胸啊……
“思甜,我们先离开这。”秦越觉得还是走为上计。
可是思甜抬头,那一双眸子又是水盈盈的了。
秦越只能无奈地在心里叹口气,告诉自己,这还是个小孩子啊……什么鬼不鬼的,不知道刚才那两个女人搞什么鬼。
秦越认命地伸手,“来。”
思甜开心地扑到他怀里。
秦越弯腰一捞,抱起怀里的姑娘逃离了案发现场。屋外的小雨一时半会不似要停的模样,雨点子密集地落下来,好在不像刚才那么凶猛。秦越把思甜尽可能地挡在怀里,迎着雨往丙组客院里赶。
“哐啷——”
安静的厅房里,顾轻衣放在桌上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精致的瓷片碎了一地,正是他刚才沏茶的那套茶具,被打湿了的地摊上还冒着热气。
“小梅,小兰,你们姐妹,跟着我多久了。”顾轻衣声音压得极低。
“回少爷,我们姐妹二人一出生就被送给了少爷,尔来已有五十载。”小梅回答。
“五十载……”顾轻衣望着自己颤抖的左手,痴语一般。白皙稚嫩的手,这不是他的手啊……
顾轻衣其实已经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了。
“你们,莫不是年纪大了眼花了吧?”龙二不禁多嘴。
小兰急得都要哭了,“没错的,没错的!姐姐与我当年是伺候过沈小姐的,小姐什么模样,我和姐姐记得清清楚楚。何况沈小姐容颜天赐,世间无二啊!”
“可是……要是沈小姐真的没死,也有四十……四十七岁了吧?哪像你们说的,还是当年的少女模样?”龙三也表示不信。
小兰又是摇头又是点头,“庄主,千真万确,真的是沈千云沈小姐!就算是您看了也会说,绝对是她!”
顾轻衣突然摇晃着站起来。
“轻衣少爷,东蒙少侠请来了,在会客厅等您!”龙一这时候也回来了。
“不见,不见了,请他回去。”顾轻衣一边慌乱地往外走一边念叨,“谁也不见了……那个秦越住在哪儿?不是说他和妹妹一起吗?不是说他妹妹七八岁吗?快,带我去找他!”
“轻衣少爷,冷静一点,您现在身子不好,不能激动。”龙六赶紧跟上他,一边拦着一边把脉。
“三十年了……难道他当年真的保住了云儿的命?”顾轻衣语气似是疑问,又似是惊叹。他现在又喜又急又慌乱,情绪及其不稳定。
“东蒙少侠呢?龙一!把他请来,我要先问问他……”顾轻衣突然不笑了,冷着脸坐下,似是魔怔了一样,低声喃喃,“我要先确定……我不能空欢喜……我不能再失去她一次了……”
“我现在就去把东蒙少侠带过来!”龙一赶紧窜了出去。
龙六从一旁的古董架上拿了一个木盒,打开之后,取出几粒药丸。倒了一杯水奉上,“轻衣少爷,该吃药了。”
顾轻衣伸手接过药来,一口吞下。
几个下人在地摊上忙着拾碎渣子,小梅和小兰在一旁候着。龙一领着东蒙跨进屋来,“轻衣少爷,人带来了。”
顾轻衣这才抬头,望着眼前的年轻人。
“你是七星门的弟子,你为何来参加武林大会?”
“在下不知庄主何意。”东蒙向来都是不卑不亢,见了龙居山庄的庄主也不会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只是礼貌性地颔首,未曾弯下腰。
“七星门向来不问名利,武林大会更是看不上眼的。老夫认为,你们既然出现,一定是与前几日棋州那场雨有关吧?”顾轻衣心里着急,直入主题地问。
东蒙眼中闪过几分不明的情绪,他仍是低着头,“在下只是七星门中普通的一个弟子,路过棋州,听闻有武林大会在此召开,一时好奇罢了。”
“那场雨,乱了许多人的心,这次的武林大会,想必各派都是心怀鬼胎的,”顾轻衣轻笑,指了指旁边的位子,示意东蒙坐下,“正巧,不喜欢武林纷争的七星门也来到了武林大会。旁人不知情不曾多想,老夫,却不得不多想了。”
东蒙没有坐下,抬眼间有些警惕,“这么说来,庄主是知情人?只是不知道,庄主知的,是什么情呢?”
顾轻衣就这么抬着头望着他,沉声说道,“沈千云。”
“轰隆——”一道闪电疾驰而过,雷声震耳。屋外突然又起了狂风,呼啸着,像魔爪一样揉乱了树的头发。枝叶纷纷落下,砸进水坑里。
屋里的仆人们自觉的退了出去,关上门,掩了屋外的噪声。
东蒙回望着他,俩人一时间都没有再动作。
“咳咳……”顾轻衣忍不住咳嗽,他的身子越来越差了。
“老夫也不跟你卖关子了。你一定不会是七星门的普通弟子,若我没猜错,你应该是百里氏弟子。你的举止言谈不似常人,像极了前七星门掌门百里惊风。”
七星门里,只有掌门的徒弟及后生,才会赐姓百里。
东蒙闻言垂眸,沉默片刻,撩开衣摆在顾轻衣对面坐下。
“晚辈百里七绝,不知前辈如何认识我的父亲?”因为顾轻衣道出了百里惊风的名字,所以东蒙或者说是百里七绝已经不再隐瞒,直接表明了身份,言语间也变得尊敬。
“你的父亲?”顾轻衣一愣,又笑了,“没想到,惊风有了儿子……七绝,七绝……当年沈千云修炼的功法,有一门就是叫七绝。你的父亲,也是痴情的人。”
“沈千云是我娘。”七绝突然说。
“什么?你,你娘?好一个百里惊风,竟然敢让你管沈千云叫娘!他人现在何处?”顾轻衣差点气得跳起来。
“晚辈的父亲已经去世了。晚辈遵从父亲遗志,每年来棋州,为娘扫墓。只是今年,前些日子的暴雨……”七绝似是犹豫,瞥了顾轻衣一眼,还有些防备,“对了,忘了问前辈,与我爹娘是什么关系?”
顾轻衣冷哼,少年平日里因为虚弱而偏白的脸上气得都有些红润了,“当年我与你爹同是追求沈千云,你说我与他们什么关系?”
七绝没想到……这位看起来像弟弟的庄主,竟然与他已故的爹是同龄人。
“你说,你来棋州为沈千云扫墓?惊风把她葬在了棋州?”顾轻衣瞪大眼睛,表情呆愣,“他一直瞒着我,只说一定会保住她……没想到,她还是……”
顾轻衣心里涌起了浓重的失望。虽然刚才说是先确定一下再找秦越,但是他已经在兴奋、在期待了,他在心里已经窜起来一丝“沈千云没死”的火苗。
看顾轻衣这失意的模样,七绝心里百味具杂。既然顾轻衣是爹娘的友人,七绝想了想,还是决定把来意告诉他。
“自我记事起,父亲便每年都带我来棋州。父亲说,棋州是娘的家乡……”
“对,是家乡……当年我就是在这里,遇见了云儿……”提及过去,顾轻衣总是会沉浸其中,痴迷难脱。
“有一天,父亲突然与我说,他的时日不多了,要我以后接管七星门,遵从祖辈训导,做好一门之主……他还说,他去后,就葬在七星门后山,每次要我先去看他,再到棋州看娘,这样,就像把他带着一起来了棋州一样……”七绝轻叹,“没过两个月,父亲果然卧病在床,动弹不得,整日昏迷不醒。我与其他长老用尽毕生绝学,最后也无法救他。父亲说,医者,医不了自己,也医不了阳寿已尽的半死人。临闭眼,父亲嘱咐我,若有朝一日棋州天降暴雨,半月难停,要我一定要马不停蹄地赶到,看一眼娘的墓。若完好,便无事;若已遭破坏……”
“若已遭破坏如何?”顾轻衣焦急地问。
七绝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给他复述百里惊风当年的话,“那便是天命难违,妖星异动,重临人间,江湖必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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