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总为他人伤自愁
长雁服下解药,很快便醒了过来。脸色还很苍白,让这个壮汉看起来有点病娇的柔弱感。长雁坐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姚菡菡。
“姚……姚兴人呢?”长雁这时候都不忘给姚菡菡隐瞒女儿身的事。
东蒙看了陈沫一眼。这个窄小的的单人间里首次聚集起他们三个,显得有些拥挤。
“他下毒害你,已经被龙居山庄的庄主处置……”东蒙说。
“不是她!”长雁打断东蒙,转头焦急地问陈沫,“秦老弟呢?我不是让你找他吗?”
陈沫仍是面无表情,只是对长雁说话时语气十分谦卑,“我将秦公子带去了,只不过他并没有出面做什么。”
长雁虚弱地咳了两下,“去找秦老弟,我有事问他。”
陈沫与东蒙对视一眼,然后离开了屋子。
“你怎知不是他害你?”东蒙问。
“绝对不是她……哎呀,我与你说了吧,姚兴这人是假的,是姚兴的妹妹女扮男装进来的!她压根不是青阳派的人!怎么会下毒给我?”长雁一激动,又把想藏的话都倒了出来。
“你怎不早些与我说?”东蒙闻言脸色大变,“我一开始察觉这是个局,七星门被利用了,做了他人的跳板!姚兴既然能被假扮,说来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拿他下手,无非是因为他与你关系近些,被人盯上了!若你说的是真的,那我们可以趁此机会,给他们一击!”
长雁根本没有想过这些,经东蒙这么一说才初有疑虑。只可惜幕后的人没想到,这个姚兴是假的!
长雁气不打一出来,本来身体就不适,疼得难受,又要忙着骂人,呲牙咧嘴的模样有点滑稽。
这时候的秦越还拎着思甜,在回来的路上溜达。陈沫无功而返,倔强地不肯坐下,非要在门外站着自罚。
东蒙叹了口气,垂眼间有几分非凡的惊艳,这种莫名的气质,与他这张普通甚至让人记不住的脸格格不入。
东蒙给长雁倒了杯水,“前阵子的暴雨,青阳派不可能没有行动。三十年前沈千云死的时候,江湖上下几乎是没有人信的,若不是青阳派扬言,已经把沈千云五马分尸,尸身分别埋在了五湖四海,施以咒术,令其永世不得超生……呵。”东蒙冷笑,勾唇的模样竟然有些好看。他站在窗边,推开窗,藏青色的衣袍被吹得翻飞。屋外寒风凛冽,乌云终于包不住阴雨,一场大雨即将倾盆而至。
“只是这话,青阳派骗了世人三十年,却骗不了自己。苏幕派有一句话倒有些可信度,蛊术极有可能真的在青阳派内部盛行。这三十年来,青阳派的掌门无时无刻不担惊受怕,他怕沈千云没有死,怕她就算死了,也要变成厉鬼要他的命!”东蒙说话时,双眸中闪过几分狠戾。
长雁此时也冷静了下来,“这么说来,你是担心苏幕派?……”
“没错,”东蒙低下头,看着手掌上的纹路,隐隐约约间,好似有千朵白莲闪现,“苏幕派作为当年的帮凶,自然也在忌惮沈千云。依我看来,这次下毒,可能就是苏幕派搞的鬼。谁都知道,七星门与龙居山庄在江湖中不占任何一派。但是任何一派,却都对这两个势力极力讨好。苏幕派此举既陷害了青阳派,又逼其他门派必须做出选择……选择了七星门与龙居山庄,就必定与青阳派生间隙。”
“可……苏幕青阳,不是盟友吗?”长雁在这点上,跟秦越一样想不明白。
“同林鸟大难临头时尚且各自飞,何况他们只是曾经的盟友?”东蒙收回手,隐在袖中,“危急关头,盟友不就是用来卖的吗?”
长雁听到这话倒是笑了,眼里尽是不屑,“这话倒是真的。”
“对了,”东蒙侧身,“待会你找秦越时,问问他这几日思甜有没有什么异常。记住,要‘拐弯抹角’。”
“我知道!”长雁打断他的嘱咐,“不过……你到底在搞什么?你当真觉得思甜是沈千云?不是,沈千云埋了三十年,就算没死没烂,她死的时候也有十七八岁吧?思甜妹子才多大?”
长雁所想的,也正是让东蒙疑虑的地方。可是有一条证据,让东蒙不得不盯上秦越和思甜。
前两天他们还在客栈住的时候,有一日秦越被文青枫陷害,拿出了自己的祖传玉佩。虽然只是晃了一眼,但是东蒙还是看了个清楚。这玉佩压根不是什么秦家祖传,到底是谁给秦越祖母的,也只有已故的老人家她自己知道。可文青枫为什么能描述出这块玉佩的模样?看秦风瑶的样子,应该秦家人都鲜有见过这块玉佩的。联想文青枫起初各种找茬秦越的怪异举动,东蒙认为,文青枫也是抱着别的目的有备而来。
那玉佩上的花纹,与东蒙手掌上的纹路一模一样。这是东蒙的父亲给他留下的,寻找沈千云的唯一线索。如今玉佩在秦越手里,那他身边那个小女孩便成了最大的怀疑对象。哪有那么巧,正好是在那场暴雨后,拥有玉佩秦越捡到了这么个漂亮且骨骼奇佳的姑娘?
东蒙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你现在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赶紧告诉我啊!”长雁很着急。
东蒙沉吟片刻,“并非我不愿告诉你,只是当年父亲留给我的消息少之又少,如今情况,又与父亲嘱托的事不能吻合。我也不知到底如何了。”
长雁听他这话,也只能重重地叹了口气,“行吧,我等会……去找秦老弟再探探。”
盛夏的雨,怀着泥土的湿气。雨点如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地砸下来,很快便湿润了地面。天色更加阴暗了,好在比武已经结束,所有人都回了各自的房间。
十一个下人照例给每个人发放了晋级人员的名单。冒着大雨,油纸伞被打得“哒哒”作响,伞面摇晃,撑伞的十一人脚步飞快。
“少爷。”十一人陆续走进厅里,收起伞,齐刷刷地喊道。
少年郎正坐一盘棋局旁,自己与自己对弈。语气冷淡,声音清冽,比普通的少年多了些沉稳与薄凉。
“我最近愈发想她了……”
下人们都低着头,没有人回应,只是静静地听着少年郎说。
“刚才,我好像又听见了她的声音!可是我一回头!呵……”少年郎捏紧了手里的黑棋子,“我怎么可能再见到她……都怪那几日暴雨,让我过迷糊了。你们不知道,她当年出生的时候,那天,跟前两日一模一样!”
少年郎垂着眼望着棋盘,浅浅的笑了,“我就老是梦见她,小时候的她……也是个可爱的姑娘。”
安静从角落里滋生,四处蔓延。唯有窗外愈演愈烈的大雨在叫嚣,拍打着房瓦与树叶,冲击着地面,奏成一曲欢快却浑厚的乐章。
“我是不是老了?”少年郎突然轻声问。
还是没有人回答。好似这天地间只有他一人,守着那一桌棋盘,下了千百年。
“少爷,该吃饭了。”一个女仆掀开帘子走进来。
少年郎低下头,伸手按压着眉间轻揉。
“我都快记不起自己的名字了,”他睁开眼睛,望向屋里的十一人,“以后你们都唤我名字,记得了吗?”
十一人皆吞了口唾沫,纷纷犹豫开口,“记得了,轻衣……少爷。”
少年郎不满地摇了摇头,“她从来都是直呼我的大名。”
十一人面面相觑,他们哪儿能和庄主心里的那位姑娘比?不过庄主既然要求,他们是万万不敢违背的。
“记得了,顾……顾轻衣……少爷”
“顾轻衣……”少年郎轻轻念着这个好似十分陌生的名字,倏尔又笑了,“她说我人如其名,顾念情义,是个值得交的朋友。”
顾轻衣一边笑着,一边掀开帘子自己走了。
女仆和十一人赶紧小跑着跟上。
“哦对了,龙一,今天的事,你可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顾轻衣突然问。
龙一心思缜密,破案能力比棋州衙门的捕头还厉害。
十一人里的十个一齐把龙一推了出去。
“回少爷,小的认为……”
“嗯?”顾轻衣冷冷的瞥他。
龙一立马改口,“回顾轻衣少……唔……我……小的……”
顾轻衣噗嗤笑出声,“行了行了,你说吧。”
龙一吐出一口气,“这事儿小的认为,其中有诈。”
“哦?何以见得?”
“以小的看来,此事诈在巧合太多。姚兴败北下场时,是无法确定长雁会去迎他的,所以早有预谋看起来似乎不通,可若说临时起意,又正好毒了江湖地位颇高的七星门的弟子,这是巧合一;青阳派的‘灵魄’是种极为神秘的毒,在中原各派之中,只有青阳派自己和医绝天下七星门人能诊出,这两个门派凑在一块,这是巧合二;本与青阳派交好的苏幕派这时突然站出来,不拉反推,还带着什么苗疆少年,好似把青阳派修炼蛊术一事钉了石锤,这是巧合三。把这三处串起来,只能得到一个结论:下毒之人并非青阳派姚兴,而是旁观的第三只手在推波助澜。”
顾轻衣稚嫩的脸上总有沧桑与忧郁。他站在走廊里,任凭冷风夹着雨点吹来,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少爷,小心着凉。”女仆轻声提醒。
顾轻衣收回视线,垂眸间有几分可怜。
“龙居山庄与七星门皆不问世事,不理纷争。若不是龙居山庄百年前与当时的武林盟主有约在先,这武林大会,顾某人也是不想插手的。只可惜,我本无心问江湖,奈何江湖不饶我。”
“那少……轻衣少爷,此事,还要另审吗?”龙一问。
“此次武林大会,七星门来了几人?”
“回轻衣少爷,只有两位。一位是今日中毒的叫长雁,另一位是解毒的叫东蒙。”
顾轻衣回想起今天见到的床上躺的和床边站着的二人,侧过脸吩咐,“请那位东蒙少侠来见我。姚兴先关着,此事暗查。”
“是。”龙一领命离开,一边走一边撑开油纸伞,飞快地消失在雨里。
“那边……什么人?”顾轻衣突然瞥见,走廊隔着院子的对面有人。
十一人剩下的十个赶紧往前凑了凑使劲觑着眼瞧。
“回轻衣少爷,那是参加比武的秦越和他妹妹。”龙二是负责带人“走后门”的,所以一眼认出了秦越。
“秦越?”顾轻衣蹙眉,对这个名字并不熟。
“就是咱们棋州特有钱的秦家,也是我们武林大会的赞助商之一。秦越就是他家小公子。”龙二回答。
“哦……”顾轻衣没有多问,好似并不感兴趣,继续朝前走着,不多会儿便领着身后的仆人们不见了踪影。
“秦越哥哥,雨什么时候停呀?”思甜手里抓着那只草编的小蝴蝶,趴在走廊的高台子上,望着近在咫尺的大雨。
“我也不知道呢,天快黑了,回不去了怎么办?”秦越也很无奈。
思甜回头,“我们什么时候吃饭啊。”
秦越摸了摸她的脑袋,“嗯……要不我们在这转转?这宅子这么大,可能是庄主住的,肯定有他自己的大厨房!”
“好啊!”思甜一听大厨房,眼睛瞪的亮亮的。
“先说好,等会天色黑了,你要是身体不舒服,提前告诉我,不准再躲着我,嗯?”秦越望着她。
思甜点点头,“既然你不讨厌长大的我,那我应该趁晚上多和你增进一下感情。”
秦越没想到这丫头还没忘要嫁给他的事儿,揉乱她的刘海,转移话题,“走了,吃东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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