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说,沉初劫 3
三、幽州顾
姬朝歌觉得,沉初嘴里的近路根本不是近路。
他背着她走了快半个时辰,她谎称腿脚麻利了,他便放下了她。于是,两个人一起在地道里走,走啊走,走啊走,走啊走……
她问沉初,什么时候可以走出来,沉初说快了。于是,走啊走,走啊走……
出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他们这一走,走了整整一夜!
说好东竺村在近郊的,结果,她眼睁睁地看着她出了帝京,到了幽州。
现下人生地不熟的,沉初要杀她,更方便了。
不过如果他要杀她,在地道里就可以动手,何必多此一举呢。
她略略放下心来。
沉初似乎很熟悉这个村子。
眼下三月油菜花开,正是好风光。茶叶新长,嫩绿嫩绿的,莺儿此处,婉转地鸣叫。
姬朝歌有些惊讶,愣愣地看着这般景象,又看着沉初熟门熟路地走,忍不住问道:“您很熟悉这里吗?”
沉初淡淡地道:“前六年别人刺杀,躲到这里来过。”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姬朝歌心里“咯噔”了一下。如果……如果她没记错,暗杀沉初的主谋,就是她的爹。
姬朝歌背上冷汗直下,面上不动声色,“那太子,我们什么时候回帝京啊?”
沉初笑着看她,“不急,既然来了,就不要白来一趟。”
姬朝歌一怔,不由自主地问:“您要做什么?“不是要操刀杀她吧?
沉初一指前方,“你听说过摄魂吗?”
“嗯。”姬朝歌诚恳地点头,“听说幽州就有一女子有摄魂眼。不过太子,这与你无关啊。”
沉初微微颔首,“无关是无关,只是你说的这女子与沉锦有关。”
姬朝歌不敢相信地看着他,“您开玩笑吧?怎么会与三皇子有关?”
“就知你不信。”沉初无奈地笑了笑,“可是那个姑娘,真与沉锦认识呢。而且我弟弟和她联系甚密,准备把她送给我父皇呢。”
姬朝歌没想到他这么开门见山,迂回一下都没有,很明确地表示他和沉锦是政敌,现在沉锦用美人蛊惑他爹,他要查清楚事情。
只是,他查他的,与她姬朝歌有什么关系?
沉初似乎明白她的想法,含笑道:“不管怎么说,我都救了你。你确定不和我一起查案吗?”
姬朝歌认命了,“是,奴婢唯太子殿下马首是瞻。”
于是,沉初带着姬朝歌换了身衣服,直奔幽州灵台而去。
“太子,您能不能与我说说,到底那个女子是什么鬼啊?灵台又是什么地方?就算您查到是三皇要把她送给皇上,您又能怎么做呢?”一路上,姬朝歌喋喋不休地道,幸好好脾气的沉初耐心地给他解释。
“那个女子被幽州称为九天玄女,幽州百姓专门造灵台给她居住。她可以看出所有人的心事,也可以解决他们的心事。俗称,忘忧草。”沉初缓缓地道,“我弟弟若把这等人送给我爹,我自然要抢在他前把她杀了。”
姬朝歌扶额无奈,沉初说话真直接啊……她有些不解,“可是您完全可以派人杀了她啊。”
“我想看看她的本事。”沉初笑看了她一眼,“也想知道,玄女有多美,可有我心上人美。”他说话时,唇角露出浅淡的笑容,眉目如画,清淡如水。
姬朝歌心里有些悸动,她干巴巴地笑着,“呃,我觉得平京郡主长得虽好,但非绝色。”
沉初不置可否地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等下见到玄女了,你便装成有心事求开解的人。”
“我?”姬朝歌惊讶地指着自己,“太子,您没弄错吧?为什么不是您?”
沉初漫不经心地道:“因为本宫是太子。”
姬朝歌:“……”
她瞥见马车里烧着的水开了,拿起杯子准备装上一碗喝,却被沉初抬手制止了。他的手修长白皙,触时手感冰凉,让她忍不住一颤。
沉初淡淡地道:“烧开的水不能喝,有危险,你不知道吗?”
姬朝歌盯着他按住自己的手,有些心不在焉地道:“为什么?”
沉初缓缓地收回了手,“因为,烫嘴。”
姬朝歌:“……”
说话间,便到了玄女的灵台。沉初随手递给她一具面具,又自己戴了一具。两人一同下了马车。
姬朝歌一见灵台,便忍不住抽了一口气,这灵台,还真是大手笔啊。
白墙、绿瓦、穿衣单薄的侍女、一台梨花胜雪。
侍女面容肃穆地进来,“敢问公子姑娘可是寻我家天女?”
姬朝歌看这女子酥胸半露便没有好感,敷衍地道:“是。”
“我家天女今儿有事,不能接见。”侍女面容凝肃,目光却在沉初身上来回停留。
沉初忽然道,“笑里藏刀。”
那侍女立刻眉开眼笑,“公子这里请。”
姬朝歌奇怪地看着沉初,和沉初一起跟着侍女走了。
往里走了几步,推开门,便看见一个女子,坐在台上,长发如瀑,微微回眸,唇畔带笑。
“听说,公子找我?可有原因?”玄女依旧背对着他们,声音好听,尾音像带着刺一样,撩拨人心。
沉初淡淡地道:“舍妹有心事,求开解。”
玄女温柔地道:“请说。”
于是,姬朝歌开始发表言论了,“我喜欢一个人,可是那个人不喜欢我,怎么办?”
之所以说这话,一半是为了应付沉初发下的任务,更重要的原因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她真的需要人开解。
玄女依旧背对着她,“有因便有果。此乃玄机,不可多言。”
姬朝歌忍不住冷笑。这话还要她说吗?这姑娘确定不是神棍吗?装神弄鬼的,亏她还叫什么玄女。
沉初笑看着姬朝歌,而后轻声道:“姑娘,在下欲求欢于你。”
姬朝歌本来满怀不屑,听见沉初这话,惊讶地差点掉了下巴。沉初在说什么?求欢……
更让姬朝歌惊讶的是,一派端庄典雅高贵冷艳的玄女居然应了声“好”。
姬朝歌觉得,自己的世界观被颠覆了。
她只记得有两个穿着单薄的姑娘带着她到了灵台的一处偏房,而沉初和玄女两个人留在房里。
在偏房里,她忍不住开始深思起来。她总觉得这事处处透露着古怪。
首先,找玄女时,婢女说她有事。可沉初一句笑里藏刀,便让婢女改了态度。
其次,沉初居然求欢!玄女居然答应!这是什么情况!
姬朝歌想着想着发现无果,却忽然听见门口响起脚步声。
她一惊回头,便见门被人打开了。有人带调笑的声音传来,“今天是谁要送入我的怀抱?”
姬朝歌看着那人衣袖飘飘而来,心中有种不妙的感觉。她犹豫了片刻,一狠心,缓缓道:“是小女子。”
那人满意地笑了笑,打量了她一眼,便道:“你戴了面具?嗯,脱了吧。”
“好。”姬朝歌爽快地道,温柔地伸手招了招,“这位哥哥,你先过来。”她说完这话,真的很想……吐。
那人果真走了过来,顺带带上了门,一脸放荡不羁的笑意,靠近姬朝歌。
姬朝歌正脱着面具,忽然指缝间射出一根银针。
男子一愣,而后捻起两指,夹住了银针,正得意地笑着时,忽然数十根银针从飞射而来。他飞快闪身而躲,奈何针网太密,被一针刺中了后背。
姬朝歌得意地看着他笑,“这是本姑娘的贴身防守之物。针针淬毒,一针击中,半个时辰内立即死亡。怎么样?感觉是不是欲生欲死啊?”
男子瞪着她,想抓住她,却觉得自己浑身无力。他咬牙道:“交出解药!”
姬朝歌笑眯眯地道:“求我啊。”
“我喊人了你信不信?”男子嘶声道。
“本姑娘自然是信的。不过呢,本姑娘也信你不会喊人的。嗯,如果你乖乖的,我还是愿意给你解药的。毕竟,人生那么美好,那么多美人儿等着你呢。是也不是?”姬朝歌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上,“我给你十下时间考虑。十、八、二……”
“我说!我说!”男子立刻道,“你想知道什么?”
“玄女、灵台、笑里藏刀、你、你的幕后。”她飞快地问道,又补充,“不要犹豫。犹豫你就死了。”
男子气结,却也只能乖乖道:“玄女是三殿下培养的人,养在幽州。三殿下为她造舆论,称她是天女,有解忧之能。渐渐的,玄女的声名越来越大,拜访她的人络绎不绝。玄女以自身之名,称三殿下是天命所归,为三殿下造声势。而后,等这种观念传播范围广了,玄女便不再解忧,转而接客。”
“接客?”姬朝歌疑惑地道,“那不是和青楼女子一样?”
“也不尽然。”男子道,“有一定名望的人才能见玄女。玄女有魅术,有药,在欢合时控制人心,骗出人的话,以此为把柄,扩大三殿下派系。”
“三殿下派系……”她想了想,沉锦派系中,她是首位,其他人她也是知道的。朝中会不会有人是潜藏的三皇子派系者呢?她道:“继续。”
“笑里藏刀就是一种暗号。这种暗号只有上层人士才知道。而为了掩人耳目,当然不能只有男子来拜访玄女,也要有像你这样的女子。这是上层中心照不宣的。而你这样的女子,其实是送进来给我们护卫享用的。”男子飞快地说着。
姬朝歌点点头,“沉锦心思缜密啊。你是护卫?玄女身边多少护卫?”
“灵台三百护卫。”男子说。
姬朝歌吓了一跳,“怎么多?那沉锦为什么不把玄女送进宫?”
“皇帝素来无意女色,你不知道?”男子疑惑地看着她。
姬朝歌想说她是真的不知道。皇帝明明有一大堆的妃子,更有宠妃宸妃,怎么看都不想断袖啊。“你怎么知道?”
男子脸上浮现不正常的潮红,“嗯……听玄女说的。”
“玄女怎么知道?”姬朝歌追问。
“不知道。”男子伸出手,“解药。”
姬朝歌心里有些奇怪。如果连玄女都知道皇帝无意女色,他何故担心沉锦送玄女进宫?不过她还是担忧沉初。灵台三百护卫,他只身而来,如何退出?她想了想,道:“带我去找与我结伴同行的人。”
男子正犹豫着,姬朝歌又开始,“十、八、二……”
“行啦,走走走!”男子说着,“可是我浑身无力走不了。”
姬朝歌扔了一个药给他,“解药两颗。先给你一个。我警告你,别做手脚。你已经背叛了沉锦,不想死就乖乖的。”
男子立刻吃了解药,带着姬朝歌到了灵台中央。
姬朝歌推开门,看见了沉初。
玄女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沉初看见她,微微一笑,“来啦。嗯,我们走吧。”
“走?”她不明所以,却听见玄女动听的声音传来,“来人,恭送公子。”
于是,神差鬼使的,姬朝歌只来得及扔了个药给可怜的侍卫。
只是没有看见,那个男子脸上露出神秘而诡异的笑容。
回帝京路上,沉初坐在马车靠窗处。他挽起窗帘,微撑着头看窗外的景致。
窗外,大片大片的茶园绿意葱葱,他一身白衣,侧颜如画似玉。姬朝歌本来满心疑惑,看见他这般模样,突然不想立刻开口了。
沉初的发被风悠悠荡着,眼角眉梢都是浅淡的笑意。姬朝歌想,她喜欢的人,真是绝色。马车里只有他们,没有沉锦,没有穆平京。所谓的“沉帝子,姬家女”,若是真的,三生有幸。
马车很快进入了帝京。
到了帝京内,沉初放下了窗帘。姬朝歌纠结了好久,问他:“你找玄女做什么?真的……求欢了?”
沉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说了,我想看看她的模样。至于求欢,自然没有,我只会把自己给我的心上人。我那样说,只是为了单独和玄女说些话。”
“什么话?”姬朝歌忍不住问道。
沉初淡淡地道:“朝歌,你是沉锦派系的。我想,我说了什么话,不应当告诉你。”
姬朝歌听了,默然了许久不语。她真是糊涂了,这一日一夜的相处,她竟然忘记了这个重要的事情,放肆到这个程度,连敬辞都不要了,在她心里,沉初是毒,想必在沉初心里,她是敌人吧。
彼此利益对立。
良久后,她缓缓笑道:“太子说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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