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说,沉初劫 1
一、思慕里
大覃王朝有首出名的歌谣,无论妇孺老幼,士农工商,人人都爱传唱。
“沉帝子,姬家女,平生一顾两不忘,最是人间眷顾处。锦中少,穆里颜,天作之合地为媒,来年把盏共言欢。”
这话,说的便是大覃最负盛名的四个少男少女:沉初、姬朝歌、沉锦、穆平京。
只是人人相传的事儿常常是谣言。明面里沉初与姬朝歌、沉锦与穆平京被说成天造地设的一对。而实际上,在世家利益推动下,沉初与穆平京、沉锦与姬朝歌才算是众望所归的一对儿。
而被传言传得天花乱坠的姬朝歌,此时便正听着街边小贩谈这些流言。
姬朝歌打了个哈欠,哭笑不得地道:“原来我这么美好,我竟是不知道。”
侍女桑儿笑了笑,轻声说道:“这传言里,您可是和太子殿下一对呢。”
姬朝歌没有恼怒的神色,似乎还有些欢喜地道:“若真如传言,便是三生有幸了。”她轻念了一句“沉初”,声音低得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有些感情,在世俗的传言里是美好的,在权力的角逐中残酷的。而世家女子常常爱恨不由自己,成为家族晋升的工具。只是对于姬朝歌而言,她不甘心沦落成那般模样。
姬朝歌有一喜好,那便是逛夜市。此时,她带着桑儿在夜市里溜达,正想着心事,忽然感觉桑儿拉住她的衣袖,“郡主,平京郡主也在呢。”
她才抬头,就见穆平京已经看见了她,朝她笑着招了招手,和她身边的人一起过来,“朝歌,你一个人在这里?沉锦没有陪你吗?”
姬朝歌腹诽:“他若陪我我就不来了。”面上淡淡笑道:“三皇子忙,我不好意思叫他。”目光落在穆平京身边的沉初身上,一看即回,施了一礼,“太子。”
沉初淡淡地颔首,“在民间,郡主不必多礼。”他眉眼间总带着一丝半分的笑意,很容易让人产生亲近感。只是姬朝歌看他这副模样,似乎没有感觉到亲切。
穆平京亲昵地挽住她的手,嗔怪道:“这沉锦真是过分,再忙也不能忘了你啊。”说着便笑嘻嘻地拉着她,“走,我带你去逛。”说着也不等她回答,就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家小铺,“那家店出新品了,我们去看看。”
姬朝歌下意识地看了沉初一眼,见他眼角眉梢都是那种似笑非笑的模样,如墨长发垂下,在柔和的远光之中,恍然如谪仙般朦胧飘逸。谪仙,向来不是凡人可以触碰的。
她心中有些发涩,刚刚开口想要拒绝,又听见穆平京偏头道:“我带朝歌一起,你不生气吧?”
沉初淡淡地看了眼穆平京,又凝了一眼被动的姬朝歌,“难得能与朝歌郡主同行,乐意之至。”
于是,姬朝歌满腹拒绝的话,在他出口的那一刻,溃不成军。她有些僵硬地点点头,“太子殿下过奖了。”
穆平京说的那家铺子,她也很熟悉,或者说,比穆平京熟悉得多了。因为,那家店铺本就是姬家的产业,在她及笄时,便转移到她的名下,由她经营。
到了店门口,穆平京笑着挽着她的手,亲热地道:“你看,这店名倒是奇怪,如何会名为思呢?”
姬朝歌只是笑着不语,对准备唤她的掌柜使了一个眼色,而后偷偷地转过头去看了眼沉初。只见沉初缓缓地走在她们的身后,微垂着头,似乎在想心事。她正看着,见他似要抬头,立刻转过了头。他道:“思?名字是挺奇怪的。”
穆平京笑着打趣道:“只怕这家老板思慕着谁呢?不说这个了,我们快进去。”
这是家卖花草与玉器的店。前头为玉器,后头为花草。这么怪异的搭配,其实是有原因的。原因就是——姬朝歌喜欢。
掌柜连忙迎了上去,装作不识姬朝歌的模样,朝她们笑道:“两位姑娘,想要些什么?近日小店新进了许多漂亮的簪子,后面还有花房育花。”
穆平京笑着说,“随便看看。”便放开了拉着姬朝歌的手,凑到了沉初身畔,“你看看我戴什么好看?”
姬朝歌听见沉初淡淡地应了一声,当真认真地端详起玉饰来。她便带着桑儿到了最后面。那里是一面玻璃,玻璃上摆着的几种玉器,都是她亲手选的上等品,供人观赏。那些玉器都是成对成双,她本想用,却找不到人可以共用。
里面有一对“白玉簪”。名字简单,簪子也简单。不过是白玉细细打磨成飞眉的形状,上面连一点花纹都没有。可是简单却不简陋,她甚是喜欢。
“这对簪子好看。”穆平京笑嚷道:“沉初,你快看看这个。”
姬朝歌回头,只见沉初已经站在她的身后,正顺着穆平京的手势,望向那对白玉簪。看了眼后,他颇为赞赏地道:“甚好。你若喜欢便买了吧。”
“不好意思,”掌柜有些抱歉地道:“这是我家主人用来摆设的,并不用于交易。那边是西国刚刚进来的货,两位可以去那边看看,保准您能满意。”掌柜赔笑道。
穆平京看着那白玉簪,伸手在外围的玻璃上触着,“你告诉你家主人,他开多少钱,我出十倍买就是了。”她盯着那簪子,“沉初,你若戴上,一定漂亮。”
沉初含笑问那掌柜,“可否请你家主人出来?”
“抱歉公子,主人不在小店。”掌柜道歉,“只是我家主人说了,这玻璃里的东西,多少钱都不卖。”说完那眼偷偷地觑了眼不动声色的姬朝歌。
穆平京有些不满地道:“什么人这么固执?开店不就是为了钱吗?你且把他叫出来。”
掌柜只是弯着腰道歉,不再说话。
穆平京似乎恼怒了,“你们这店怎么回事?不就是一副簪子吗?拿这么大的排场。”
姬朝歌淡淡地看了一眼,望着不出声,似乎正在神游的沉初,淡淡地道:“这玻璃里的簪都是成双,若得不了双只怕也无用。掌柜的,你家主人反正也用不着,便让别人买下。可好?”留着那簪子,本来就是想要给沉初戴上的。既然能让他戴,和谁戴又有什么关系?姬朝歌忍不住觉得,自己真是“大度”啊。
掌柜立刻点头如捣蒜,不加思索地道:“是,是,这位姑娘说的是。”
姬朝歌无语地看着他。这货转变得也太快了吧?生怕别人不知道这店是她姬朝歌的吗?
“那价格呢?”穆平京倒没有注意这个,立刻欢喜地道。
姬朝歌走到沉初和穆平京视线死角处,偷偷地比了个手势,“一——零——零。”这簪子不管怎么说都是她珍藏的,诚如穆平京所言,开店就是为了赚钱。那么不多赚点钱,怎么对得起她的忍气吞声呢?
掌柜依葫芦画瓢道:“一百两银锭。”说完连自己都觉得不相信,主人也太狠了,这玉虽然好,但也非上等之物,顶多十两。
沉初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淡淡地道:“好,麻烦你包好。”
姬朝歌见状,忽然恶向胆边生,笑呵呵地问穆平京,“平京,你不是说要出十倍价钱吗?”
穆平京忍了忍,哑口无言地道:“……这个,掌柜都没提,想来主人也不缺这些钱吧。”
姬朝歌凉凉地瞥了一眼掌柜,掌柜立刻严肃认真地道:“若姑娘不出千两,主人是不肯卖的。”说完自己在心里叫苦。主人不是缺钱,是缺德!这哪里是卖玉器,分明是在打劫!
显然,穆平京也是这么想的,她惊讶地望着掌柜,“好奇怪的人,你刚才说不卖,如今又这般贵,作甚?”
她话音刚落,便听见沉初的声音淡淡地响起,“无妨,你包好给我。”他伸手随意地掏出一张千两银票,看得姬朝歌眼睛都亮了,“拿去吧。”
姬朝歌捧心感慨,不愧是太子,真是有钱。像她这种人,被人这样敲诈,早就让人把店砸了。不过……为穆平京出手这么大方,是有多爱……她心里有些酸涩,忽然不想再待下去了。她笑了笑,对穆平京道:“我可不打扰你们了,府里有些杂事,我先走了。”又飞快地看了一眼沉初,垂下眼睫,“您慢慢逛,我先回去。”
沉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长长的羽睫垂下,玉雕般的容颜浮现淡淡的笑意,却只说了一个字,“好。”
姬朝歌有些失望,虽然没有指望他挽留,可还是有些黯然神伤。穆平京似乎说了什么,她不曾细听,一脸淡然地出了思铺。
和桑儿一起在街上走着。孤独的影子,似乎被那些情人夫妻的交融影子嘲笑着。她不禁感叹,命运的神奇。
大覃的百姓之所以会传着“沉帝子,姬家女”的言论,还是源于当年儿时稚事。沉初比她大了五岁,她满月抓阄时,皇帝带了沉初到姬家。桌子上是满满当当的物品,她却一个都没有拿,而是死死地抓住沉初的衣裳,不肯松开。当初皇帝打趣道:“这丫头看来以后要是太子妃了。”于是,坊间盛传她和沉初的流言。
然而命运或许早已经安排好了,正如儿时她揪着沉初的衣裳,长大后,执意相许的人是她,从来不是沉初。沉初只是如儿时那般,漠然又默然。
一道声音忽然打断了她的思绪,“姑娘,有人要我把这个给你。”
她一怔,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子,手里拿着一个紫檀盒子,伸到她的面前。
姬朝歌疑惑地看着拿盒子。盒子上刻着“思”字。很明显,这是她铺子里的东西。莫不是掌柜又有东西要给她?可是可以让小厮给啊,找不相关的人做甚?
姬朝歌好奇地打开紫檀盒子。打开后,她瞬间愣住了。盒子是,是刚才沉初花大价钱买下的“飞眉”中的其中一支。
她不禁问小男孩,“是谁让你拿给我的?”
“一个很漂亮的哥哥。”小男孩不假思索地道,“哥哥让我告诉你,‘思慕里,便如是’。”
“思慕里,便如是。”她怔怔地重复了一遍,拿着手里的“飞眉”,不禁陷入沉思。是沉初吗?沉初这般,又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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