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试看人间多扰
“墨溇上仙，您要找司命星君吗？”司命府中的小童热情地迎了上去，行了个礼。
墨溇微微颔首，“本仙素来无事，只好找你家尊上聊聊了。”
“上仙里面请。”小童热情地把她带到了府里。穿过重重回廊，墨溇走过了院落，见司命正站在院门口。里面似乎有人，他正和那人说些什么。
墨溇懒洋洋地喊了一声，“司命，我来陪你唠嗑了，开心吗？”
司命听见她的声音立刻回头，看见她后，不可置信地张大了眼睛，然后又眨了眨眼睛，拿眼觑着门口，又恶狠狠地瞪了小童一眼。
墨溇疑惑地看着他，“你今儿是眼神不好还是眼睛抽了？”
司命咬牙切齿地瞪了她一眼，刚想低声说些什么，就听见有人的声音淡淡地传来，“有客人吗？”话音刚落，便有一个人走了出来。一身紫衣翩然，头发如雪及膝，温雅的面庞带着浅笑。
墨溇看见了这人后，脸色变了几变，一边的司命更是夸张地叹了一口气。完了，墨溇遇上上神，明儿天庭又有新闻了。
墨溇最终还是行了个礼，“见过昭奚上神。既然上神和星君商量要事，墨溇就不叨扰了。暂先告退。”
她低着头不想抬起，心里暗暗咒骂了司命数遍。明明知道昭奚在，也不让小童说一声。
其实她一直不想见昭奚。一看见昭奚，她就想起自己当初的荒唐岁月。
当初，她还只是朵小莲花，生长在古莲源的明湖畔。后来有一天，有一个白发紫衣的青年来到古莲源，在那明湖畔打坐，一坐就是三十年。青年周身都是仙力，连带着她们这些小莲花都有了一点灵力。三十年，她天天注视着那人的容颜，看着他雪白的长发荡在湖中，落一根于她身畔。
只是三十年后，他便走了。后来，她再也没有见过那么好看的人，再也不曾见白发的青年。
于是她开始苦苦修炼，修炼了千百年，好容易变成了下仙。她兴致勃勃地到了天庭，去打听那个青年。结果听说，他是上神昭奚，独居在三十三天的朝夕宫。
她想，自己一定要去见他。而三十三天，唯有上仙能进。于是，她又花了九千年的时光，修炼为上仙。
可能是初生牛犊不畏虎，她揣着一怀热情到了三十三天，在心底酝酿了一万年的心意，在打开朝夕宫门的那一刻，大喊了出来。
然后……她看见所有上仙都在朝夕宫。后来据司命说，那是他们百年例行的会议。总之，所有上仙都听见了她的爱慕之言……
这也罢了，只是紫衣白发的昭奚唇角永远都带着一丝淡笑，温和地拒绝了她。
其实昭奚的拒绝她是有准备的。只是她的告白被所有上仙听见，实在是太丢脸了。
因为她说的是：
“上神，我是墨溇。我从一万年前就喜欢你，我喜欢你的颜，喜欢你的白发，喜欢你的紫衣。”
而昭奚的回答是：“多谢。你可以离开了。”
态度那么温和，却拒绝得毫不留情，一点情面都不留，话都没说完，她就被天帝派出来的人给撵走了。
如今过了一万三千两百三十一年，再回想，墨溇自己都觉得当初年少无知，干出的事情实在太丢脸了。更丢脸的是，自己后来天天守着幽台，给昭奚送莲花。送了十五年后，被司命看见了。司命当时说了一句话，她才知道自己的执着多么可笑。
“他是高高在上的上神，你只是千百上仙中的一个。你凭什么让他爱你？”
凭年少的狂热幼稚啊。谁的年少，不曾傻乎乎地爱过爱不了的人？虽然无数遍地这么开导自己，她还是觉得过往不堪回首。
不过，多亏了昭奚，才有了如今的墨溇上仙，而不再是明湖畔的小莲花。
墨溇心里想了许多，昭奚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温和地道：“墨溇？可是明湖小莲花？”
墨溇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后来的漫长岁月中已经一点点地消磨了当初荒唐的热爱，因而她心里没有泛起太大涟漪，只淡淡地应了声，道：“正是。”
“万年不见，出落得愈发雅致了。”昭奚温声地赞了一句。他说话时，语调平和，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亲近感。然而后来的墨溇明白，这不过是表象。神尊的冷，她小小一个上仙永远无法体会。
她垂下眼睫，淡漠地道：“谢上神。上神如果没事，小仙就暂退了。”
昭奚温和地看着她，“本君这几天留在司命府观看人间戏，你便陪着本君吧。”
如果是以前，哪怕昭奚多看她一眼，她也能高兴地半年睡不着。可惜，她不想让好容易拾起的心再丢失，于是道：“墨溇不才，恐怕不能陪上神，还请上神另请高明。”
昭奚依旧温和，唇畔依然含笑，“本君不想麻烦别人。反正墨溇上仙是三十三天最清闲的仙，这事就落你头上了。”
话到说到这个份儿，再推辞就显得矫情了。于是，她俯首淡淡道：“是。”
一边的司命幸灾乐祸地看着她，在她耳边喜滋滋地道：“五天哦！和昭奚的五天，开心吗？”
墨溇冷冷地回道：“开心。开心欲死”
司命：“……”
昭奚领着墨溇进了司命的红尘阁。大千世界数十亿红尘，都在红尘阁中。如果想要看哪个人，就展开那人所在的尘世，会出现他人生重要的部分。
墨溇忍了又忍，终究忍不住问道：“上神，你什么时候竟然喜欢上看红尘大戏，我怎么不知道？”不过，人家昭奚喜欢什么，关她什么事呢？
昭奚风淡云轻地看了她一眼，“嗯，这喜好是今天才有的，上仙当然不知道。”
墨溇有些尴尬，又听见他淡淡地道：“帝非从锁妖塔逃走了。他当初被我封住了大半法力。不过这些年他的修为长进不少，只要一个引子，就能恢复法力。”
墨溇一惊，“他不是凶兽吗？如果法力恢复了怎么办？对了，您刚才说的是什么引子？”
昭奚温和地笑道，“一个具有干净魂魄的凡人六情，只留下恶念。”
墨溇默然。所谓七情，喜怒哀惧爱恶欲。这留下一个恶，只怕那人活着也是无意义。她问道：“您是要阻止帝非去那人的六情吗？”
“不，”昭奚摇头道，“任由他去六情。本君要做的，是在他下一世的轮回前，还他六情。毕竟，帝非拿到六情后不能马上用，需得那人轮回转世。”
墨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只见他紫衣翩翩，白发温和地垂下，缓缓迈入红尘阁。她不由得感叹，虽然彼时年少轻狂，但眼光终归是好的。就算到了天庭，她也不曾见过那么好看的男人。
红尘阁四面是镜，中间是一个虚幻的镜子。墨溇上前，见那镜子里面一片混沌不清。昭奚在镜子前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手中燃气了无色的火焰，紧接着，四面镜子立刻出现了幻象。
“帝非，便在这个红尘中。”他转头温和地道：“而且我觉得，他会看上的六情，是这个人的。”
墨溇一怔，只见幻象是一个男子，墨发如瀑，容颜姣好，白衣如雪，一副好样貌。
昭奚笑看了她一眼，“准备好了吗？我们要以心入幻象了。”
所谓以心入幻象，便是抛却所有自己的七情六欲，只感受幻象中人的爱恨情仇。忘却自我，与幻象浑然一体。
墨溇深吸了一口气，朝昭奚点点头，“好了。”
昭奚含笑颔首。
于是，幻象，缓缓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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