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岂言相知
这一路阳光普照,恰似春回大地,易朗云开车到了薛堃家附近,先给他打电话说自己到了,他说让她在外面等一等,他马上就过来接她。
他是不是要在家里清场,安抚走什么人?
就是有这一层考虑,易朗云才没有兴冲冲的提着官渡白酒就去拍他家的门,生怕自己毛毛躁躁的会唐突了他的佳人。
没过多久,她看到薛堃从阳光中穿行而来,穿着一件灰色风衣走出来,衣角翩然,儒雅沉稳。他走近她的车身,她赶忙从车内走出来,还未见他开口就先对他一笑:“薛总,不好意思,今天我扰了你的清闲。”
久不见她这样调皮的笑脸,他倒有了几分恍如隔世之感,随即又见她目光一转,嘻嘻哈哈对自己说:“官渡白酒,我给你送来两桶,老规矩,十斤一桶的,要是你不够喝,下次我再给你送啊。”
说着,她打开后备箱把两桶官渡白酒提出,就放在他脚跟旁。她的肌肤白皙脸色绯红,阳光中,她对着他笑语连连,爽朗明媚。她毫不自知,仅仅看她对自己笑脸相待,他心中又被带起温暖的感觉。看来他是委实对她着迷,几乎情难自禁,快要身不由己。
对这等危险人物,他警惕的告诉自己,尽快远离,越远越好。
哪知她心中如有灵犀,不等他说出一句,她就乖巧的知道进退,盈盈一笑说:“如果不方便,我就不进门了,薛总,这两桶白酒,你自己提回去,没困难吧?”
他看着她,淡雅的神情堪称冷漠,从他幽深的目光中,她无法去抓他的心思。
她看见他摇头,眉宇间透着理直气壮说:“我是没任何困难,可易总说要给我送官渡白酒过来,说好了是送到我家里,这里不是我家里,麻烦易总说到做到。”
“行,说到做到是吧!”就当是锻炼身体好了。
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如谜的背影,她感觉他在偷笑,可又没有证据,等走进他家里,顺着他指的方向,她把手里的两桶官渡白酒沉沉一放,抬起头说:“送到了,没我的事,我走了。”
他却径直走到门边,把家门轻轻一推,她听到门关上的声音,纳闷之际,他很淡然说:“谢谢易总亲自送官渡白酒到我家,不如我们一起吃个饭吧,你看饭菜都准备好了?”
他住的地方,小区宁静,清幽静好,他家是独栋独户,家居风格极为简单而富有设计感,倒像是单身男人住的地方。她飞快把他家瞄了一圈,除了他们两个,没看到别人,是谁这么勤劳善良手脚麻利,午饭时间快到,饭菜都端上桌了,还真是懂事的人!
别说,味道还挺香的。
她自认不是嘴馋的人,可看到他已然走到餐桌旁入座,又用难得邀请的目光看着她,她很自然地走了过去,落座后,就见他问:“可以喝一点酒吗?”
她说:“我开车来的。”
他像是听不见她在拒绝,起身提着一桶她送来的官渡白酒向她走来,拧开桶盖,不由分说的给她倒了半碗:“就喝一点。”
接着他给自己也到了半碗,她看着他端起碗抿了一口,微眯起眼,似在品味般说:“这酒不错,还是以前的味道。”看她没有反应,他接着说:“是张显博给你寄过来的吧,他知道你的口味,从来不会弄错。”
张显博,没想到他还记得张显博!
她那天和谭盛茵说起的,那个笑容阳光又说话腼腆的人,说的就是张显博。
从前在老家,她才青春岁月,内心起骚动那会儿,最受不得就是张显博对自己笑,只要看到张显博笑就会傻兮兮的跟着他笑。后来嘛,她这人做事冲动在先,想法在后,看到张显博除了对自己笑也会对别人笑,恼怒之余就起了动作,用了半个月,她把张显博追到手了,从此只许他对自己笑,不许别人分了他的半点好。
但这让她花了心思,自己追来的感情,没坚持一个星期她就觉得没感觉了,那时,张显博对她贴心又无原则的纵容,他依然是阳光的笑容扑面而来,依然是腼腆的说话温柔细腻,依然有很多人喜欢他,可她就是对他没感觉了。
分手是她提出来的,他们的交往持续了一个星期就结束了,她拉着张显博的手说要分手的时候,张显博还以为她是在开玩笑,直到她甩开他的手转身就走,张显博才真的傻了。
当时,她身边的朋友都为张显博抱不平,说她占了人家的便宜。
是朋友对她太护短了,她岂止是占了人家的便宜,她是玩弄了人家的感情,后面好长时间张显博看到她都是一脸的凄惨哀怨,到了后面薛堃来她老家,住在她家里,张显博这样一个阳光又腼腆的人,像是受到莫大刺激,竟然临时起意差点做了傻事。
不过那件事过后,她和张显博是一报还一报,该叫做两清了,所以,现在照旧是朋友。
发生那件事的时候,薛堃也在,听他现在提起张显博,用心如何暂且不论,她只是笑了笑:“他对我好,我知道,可我也不是见便宜就占的,如果我真那样,这辈子我都忙不过来。”
她玩笑的话,她说的占便宜,不仅说了张显博,也说了谭盛业,细想一下,她也说到了他。他的表情不动,声音很平静说:“我以为我们之间不会有虚伪的周旋,你别让我认为自己想错了。”
他说的话让她很想笑,她开玩笑似的问:“你确定我对你足够坦诚,你能受得了?”
她抬起手,他给她倒的半碗官渡白酒已经被她咕嘟咕嘟喝下去了。他提起酒桶又给她倒了半碗,他说:“让我受不了的事,你可以试试看。”
他冷冷的看着她,手指在碗边摩挲,目光一刻不愿从她身上移开。他太过冰冷的眼神让她很茫然,他们之间的关系,就算不能称为太好,至少从没有敌对过,怎么他看她的眼神总是透着阴森,就像她很让他憎恶。
她一口气又把面前的半碗官渡白酒喝掉了,脑子是清醒的,可脸上的红晕逐渐加深,说起话来摇头晃脑分外娇憨:“酒我喝了,你家的饭菜我一口没动,你要是讨厌我看到我吃不下饭,我就先走了。”
她才站起身就被他眼明手快的按回了原位,她疑惑的看他,他说:“你喝醉了,能往哪里去。”
她咯咯直笑:“别小看我,我的酒量好,你是知道的。”
她到底是醉了,还是清醒的;到底是赶她走,还是把她留下……本不该为难的问题,却让他皱起了眉。他邀请她进家门,挽留她一起吃饭,只当今天是破例,以后他不会这样了,他只是想简单和她吃一次饭,但直到现在,面对一桌饭菜,他们没人动过筷子,话倒是说了不少,没一句是他想听的,两个人粒米未进她已经喝下去半斤官渡白酒,他知道了,她这是想走!
他的表情变得很阴沉,手依旧放在她的肩上,他说:“就算你没喝醉,可你现在这样也不能开车了,我喝了酒不能送你,你要是不急着走,先把饭吃了,我让人过来开车送你。”
她哈哈又笑:“薛总,你这样说话,就见外了。”
他看着她,沉默了片刻,淡淡说:“是你在和我见外。”
这下,她的笑容没有了。
她没有喝醉,他知道,她的酒量很好。可是有些话,如果她是清醒的,他没办法开口对她说,他只能当她喝醉了。
他说:“是你起的头。你从老家出来这么久,长进也就那么一点,你今天来找我,给我送你老家的官渡白酒,你的东西是不会白给我的。你想从我身上要什么,谭盛业给不了你的,你只能在我这里来拿,你想要什么,你可以直说。”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看到他在冷笑,她猜不透他心中的真实想法,她说:“薛总,我对你没有恶意,你不要误会。”
“误会?”他瞪着她,从来没在她面前出现过的激烈情绪,在这一刻爆发:“我和你没误会,是你自己想多了,你以为我买了你叔父的股权,是想吞并你的公司;你以为我故意针对易子航,是要麻痹你,是在和他里应外合;你以为我对你,是不会做出什么好事的,我就连谭盛业都不如。”
看他这么激动,她差点感觉他是在贼喊做贼,她本没有想这么多,就是来给他送官渡白酒,来看看能不能多交一个朋友,少树立一个敌人,只是他看着她的表情太过高深莫测,她以为自己在他面前让他不舒服,就想办法赶紧走。哪知道他会有这么多不满,他以为她是这么多奸宄计谋的人,是太高看她了。
她是有些小心思,小机灵,不过也是想讨到他的欢喜,承他多一些的关照,毕竟他已经是爷爷口口声声说的业内翘楚,而她,尚未入门,需要学习的还有很多。
她把老实话对他说:“没有,我还没想这么多。易子航是爷爷的孙子,他有该得的东西,你是我要学习的榜样,我就是想努力和你靠拢一些,学得更多,受益更多。”
可他不仅不信,反而挖苦:“你的心态这么平和,实在是难得。如果你真能说到做到,那就真是太好了,你爷爷现在的事业,确实不适合由你来继承,你交给易子航也好,转手给我也罢,总比败落在你手里要好。”
他说的话,好像有几分道理,可如果她真的临阵退缩,爷爷就该被她气死了。她不过是到他这里做客,怎么能脑袋一糊涂就把自己卖了。
她说:“你还是先让我努力一把再说嘛,别一来就把我看扁了。”
她的想法、心思从来见解独到,与人对峙更是言辞犀利,他所知道的她,调皮得甚至有点刁顽,这次他故意在她面前表现出情绪,想看她反抗,可她的表现不痛不痒,她的心气比起从前真的收敛很多了。
如果换了从前,被人这么给下马威,她会是怎样的表现呢?
看着眼前的她,他面露不屑,很轻蔑说:“你要留在这里,就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你和谭盛业,你真的喜欢他了吗?还是你爷爷安排你们走在一起,你就屈从了?在这里,你是没办法什么都不做就得到一切的,就算你是易世开的孙女,你也会有挫败和绝望的时候,趁着现在你还没有经历过任何痛苦,你赶快回去对你爷爷说,你不适合这里,你要回老家去。你回去以后,这里的事我会帮你好好料理,我保证,你的下半辈子会过得很丰足快乐的。”
她哭笑不得:“我丢下我爷爷自己跑了,下半辈子怎么快乐得了,你把我想得心也太宽了。”
确定她心志坚定,不会从这里离开,说不出是释然还是遗憾,他抽身回到原位。她看到他的表情不似之前的冷硬,但讥讽话语他还是张口就说:“我这么劝你你都不肯走,那你是要留下来了。其实,你留下来也可以,毕竟你是个女人。女人比男人的选择会更多,男人要成功,必须努力工作;而女人,你想要成功,除了努力工作,还可以找一个跳板。”话到这里,他的语气更是古怪:“你已经选好谭盛业做你的跳板了吗?”
她嘴角一撇说:“我还是努力工作好了。”
他对着她冷哼,对她说的话像是嗤之以鼻,完全的看不起:“你以为努力工作是很简单的事吗,一旦被不重要的事吸引,放任自己为情所困,你就什么正事都做不好了。”
听他夹枪带棒把话说到这里,她豁然贯通:“你这么愤愤不平,是谁困住你了?”
就这一句,她轻易地反制了他,他突然感觉到狼狈。看着她探究而好奇的眼睛,他很想夸她冰雪聪明,可话到嘴边,他还是忍住了,转为说:“我只是想确定,有没有什么人困住了你。”
“没有。”在他深深的凝视下,她笑着改了口:“好吧,应该说是暂时没有,以后的事就不敢保证了,我没你能干没你意志坚定斗志强,有人能困住你,自然也会有人能困住我。”
他摇头说:“感情不是困不困住这么简单就能说明的事,感情是需要经营的,经营需要投入成本。”
闻言,她深以为然:“所以你对我没什么感情,是因为你觉得如果你投入了,一定在我身上捞不回本。”
他没有回应,只是看着她,那目光内敛深邃,让她郁闷。她看不出他到底想要什么,他和她接触,到底目的是什么,他是和易子航是一伙的吗?他真的居心叵测吗?
他这样一个人,风神玉秀的相貌,可惜没有遗世独立的情怀。自从老家出来,虽然没有与他见上几面,但在业内,听说到他铁血的一面,他交际的手腕,他对事的不容情,她都不禁打颤。
他到底是不是她该继续结交的人?
她看不懂他,她只能想,好在爷爷让她向他看齐,是让她学习他做事雷厉风行的一面,不是要她拿他当道德楷模、人生榜样。
两个人沉默的时间太久,为了避免尴尬,她弯了弯嘴角:“你把我晾了一年不理,现在想起给我来下马威,用激将法了,是不是有些晚了,你早几天干什么去了?”
可他对她还是冷眼相对,他不开口说话,她只好又说:“好吧,我知道你对我看不上眼,但你也得知道,我对你没有非分之想。”这算是彼此间最推心置腹的话了,她想,她这样以诚相待,他该给点反应了吧。果真,从他冰冷的眼神中,她看到了一点跳动的光芒,她继续说:“你和我走近一些,不全是让我占便宜,你也会有好处的。”
饭菜已经凉了,他想和她吃饭,看来是没办法得偿所愿了。他闷声把碗里的官渡白酒喝完了,她觉得,直到现在,他才像是真的生气了。
他到底是气的什么,她莫名其妙,但听他幽幽地问了一句:“就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感觉出他确实生气了,如果她还敢和他侃侃而谈给他的好处,她就真的叫不会看脸色了。
他看到她低下头,掰着手指在很认真想怎么回答他,就像是在为作业题目发愁的孩子,他心中一时柔肠百结,看向她的目光充满疼爱。
她想来想去都很无奈,破罐子破摔,只能对他耍无赖了。头一抬,直勾勾地看着他,他被她看得一愣,听到她说:“好吧,好吧,我知道你看不上我了,我能给你的那点好处对你来说,也是打动不了你的小恩小惠。我是想讨好你,今天提着官渡白酒来找你也是想和你搞好关系,可你要是不领情,我再气不过又能怎么样,我能学季明蕾一样用药把你办了?”
他瞪着她,冷嗤一声:“才说了你没长进,你就现原形了,说话做事像闹着玩似的。”
“是啊,我不能和她学,她那天给你下了药,都已经把你摁倒了,你一看到我还不是和我跑了。”就事论事,也当做满足好奇心,她坏笑着看他:“说起来季明蕾是真的很喜欢你呀,你到底把她怎么了,她这么惦记你,连下药这种事都肯为你做?”
他如被她的笑容摄住,心中咯噔一声,脸颊不自觉的泛红,她只当他是不胜酒力,并没往心里去,他呐呐地咳嗽一声,强作镇定说:“她一时头脑发热,你别总想着这件事了。”
她这时是有心和他开玩笑,嬉皮笑脸和他说:“女人是很单纯的,喜欢你就是喜欢你,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你,那个让你为情所困的女人,你要是实在拿不住,你就不要想了,看你身边,现在不是已经有了妹子了吗?另外还有季明蕾,她对你挺不错哟,你要不也考虑一下?”
他脸上并没有不悦,只是盯着她的眼睛说:“男人也是很单纯的,喜欢你就是喜欢你,不管你怎么想,他的想法是改不了的。”
“喔。”他的目光像是在向她灌输什么意思,但她没敢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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