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浑水
几人都停了筷子紧张起来。文哥迅速关了厨房的门，抄起灶台上的菜刀守在门前严阵以待。
明哥儿紧紧拽着瑞哥儿护在悠然身边，一瞬不瞬的盯着门外。瑞哥儿带着稚气的脸上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严肃。
悠然的手被瑞哥儿紧紧攥着。
她不得不腾出另一只手来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着。
过了许久，文哥儿把耳朵贴了门上听了听动静，冲悠然摇了摇头。
她也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大胆子，明明心里砰砰跳的厉害，却是热血直往上涌，脑袋前所未有的清晰。示意明哥儿带着瑞哥儿躲到帘子后面。瑞哥儿并不配合，双唇紧抿，只站了不动。气的悠然只想一巴掌糊过去，这熊孩子！
当下也不去管他，悠然蹑手蹑脚的绕过桌子，自柜里抽出把剔骨长刀来，慢慢踱到另一侧门边。
与文哥打了个眼色，慢慢抽出了门栓，一人一边，猛的一推！
一阵凉风吹过，院内空无一人。
示意文哥儿留在屋内，悠然提着刀里里外外翻了一圈。半个人影都没瞧见。大门上的锁倒是好好的，分毫未动。
阿花听到响动，呼哧呼哧的跑了过来，围着悠然的脚打转，粘人的很。悠然不得不小心探查，还得仔细不要踩了阿花的尾巴。
文哥提了灯出来，又陪着悠然绕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屋里已经点了灯，正要喊了明哥儿他们回屋去，却蓦然瞥见阿花的下巴有暗红色的痕迹。
文哥儿见状把油灯凑近了阿花，悠然上上下下把阿花摸了个遍，并无一丝不妥。但阿花下巴上的一小片不起眼的暗红，悠然确信是血迹无疑。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文哥儿看到的影子并非错觉，的确有人来过。
想想就让人心里发毛。
悠然狠狠亲了阿花一口，赞赏的摸了摸阿花的头，喜的阿花尾巴摇个不停，止不住抬高了头舔着悠然的手心。
悠然一面安抚着阿花，一面对文哥儿道：“这狗像你，蔫儿坏。”
登时天雷滚滚，文哥儿绿了脸，阿姐，你可真不会夸人！都这时候了还有闲心说这个！
瑞哥儿自打悠然进屋，便扯了她的袖子再不撒手。虽不言语，脸上一片凝重之色。揪了揪瑞哥儿的鼻子道：“无事的，虚惊一场，原是文哥儿看花眼了。”
也不管他们心里究竟做何感想，悠然抬手掩面小小打了个哈欠：“吃饱了就是容易犯困，也折腾了半天了，早些睡吧，省的明儿早上叫你们背书又说起不来。”
心里存了心事，面上却不显，免的存下烦扰来，到底是让几人一道儿睡了，悠然只是眯了眼假寐，枕下的剔骨刀硌的脑仁儿疼，却还是迷迷瞪瞪睡着了。
也是心大的很。
瑞哥儿睁了眼，也不出声，只盯着房顶发呆。少倾，轻轻掀开被子正要下床，只听文哥背对着他冷声道：“也只有我阿姐是个傻子，被你蒙在鼓里，只当你什么都忘了。怎么，这会儿想起来了，良心发现，为了不拖累我们，要走了？”
瑞哥儿只咬了唇不吭声。
“要走便走吧，我是不管的。大不了挨一顿骂，阿姐的性子我们又管不了，让她东奔西跑寻你几天无果伤心几日就算了，你也不必愧疚，就是阿花，当初阿姐不喜欢，好歹养了这么些天了，若是丢了，阿姐必定也是要去寻的。”
文哥儿说着翻了个身，依旧不去看他。
“我们并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也不想知道，当初救你，是因为阿姐应承了那个将死之人，如今你的病也好的差不多了，也不算阿姐违背承诺。”
背后传来声响，似是什么滴落的声音。
文哥儿终是回了头，只见瑞哥儿嘴角有丝丝血迹，却还是不知疼的咬死了下唇。
虽有些心软，但还是免不了开口嘲讽：“看来别的没学会，倒是尽得明哥儿真传了，金豆豆掉的欢快。”
看着与自己较劲儿的瑞哥儿，文哥儿终是叹了口气：“你小瞧了阿姐，也小瞧了我与明哥儿。我们家规矩别的没有，只一条，一家人，有什么事一起担着。左不过豁了一条命出去，上对得起天地君师，下担得起亲长教诲，又有何惧？平日里吕先生与我讲的，你竟是白听了。”说完再不去管他，自睡去了。
沉寂了半响，只闻窸窸窣窣的声响，瑞哥儿老老实实的躺到明哥儿身边。不再有所动作。悠然拢着明哥儿睡的天昏地暗。
寂静的夜下，伴随着不知什么地方传来偶尔一声鸟雀啼鸣，更显荒凉了。
待见屋内的灯熄了许久，伏在屋顶的人才堪堪起身，足尖轻点，身行灵活，只往东南而去。
一间废弃的民屋内，正燃着一堆篝火，三三两两的少年席地而坐。黑衣少年携着冷风进来。红羽忙起了身问道：“如何？”
黑衣少年摇了摇头。
红羽一脸郁色。居然一丝风都漏不出？不应该啊！
“你呢？”
说到这个红羽更是郁卒了：“那孙子虽受了伤，跑的倒快，估计也没想惊动屋里的人，应该只是个探子。”
“确定了是那家么？”
阿虞脸色不定，并不说话。
他们这些人如今在这里驻扎也有几天了。却一丝收获也无，反倒叫烨王的人牵着鼻子跑。也着实是丢人了。
不过眼下唯一能确定的，是烨王的人怕是也一头雾水，没个头绪，才如没头苍蝇一般到处探查。只是他们到底人少力微，饶是一个能顶三个用，也经不住这般消磨。况且事情特殊，又不能如以往那样拿了特权要地方便宜行事，着实是有些吃不消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红羽正绘声绘色的跟围观的兄弟们讲着今日的见闻：“我等了好大一会儿，只想着那屋里的人怕是吓懵了，正要走呢，谁知那门猛的一下就开了，你们猜怎么着!”
都是少年意气，正是好热闹的时候，且荒野乡村，一丝娱乐也无，又不是怎么机密事宜，是以阿虞并不阻止。男人有时八卦起来，还真没女人什么事儿了。借此放松一下也好，连日来的消耗，大家都累了。
好不容易等红羽卖完了关子，在众人的催促下，他才堪堪开了口，一脚踏在破凳上，一手叉腰，一手比画着道：“呔，只见那家的小娘子提着把剔骨长刀出来了，气势汹汹，满院子打转，也是那位仁兄跑的快了，要不然照那架势，一刀捅个对穿也不是不可能。”
众人轰笑不已。
更有人调侃道：“也是咱们见识浅，竟不知道这里民风竟如此彪悍，以往只道外族女子泼辣，没想到咱们大魏女子也不遑多让！”
又有人道：“红五，你娘不是总心心念念给你娶一房厉害媳妇儿么，这样的就很好！有勇有谋啊！”
红五无奈的看向红羽：“哥，你不管管？如今三组的人都欺负到咱头上了！”
红羽只管看热闹，斜着眼瞧他：“费那个劲儿干嘛，被说说也不会少块儿肉，况且人家也没说错啊，你娘可不是惦记着给你娶个厉害媳妇管一管你这到处留情的毛病么，依我看，母大虫有母大虫的好处，你就从了吧！”
又是一阵哄笑，红五脸上泛起丝丝红晕，气的冒火，却更显眼光水润，眉目含情了。佳人虽好，奈何脾气暴躁，说话间手止不住的把剑柄摸了又摸。
笙宁见状道：“想打架？”
红五早已红了眼，刚才就他那宁字队的人笑的最欢！
“出去打！”
笙宁不置可否。
红羽抱着剑似笑非笑：“可得悠着点，把咱们小五打坏了，到时候受了伤半死不活，可没人给你熬药抹药了。”
其实红羽也是冤枉了，麒麟卫中若真论容貌，红羽断是排不了前三的。只是他因了某些缘故，对女子都是又尊重又温柔，加上一幅好皮相，可不是扰乱人家芳心么！偏他又对人家没什么意思，平白惹了许多桃花来。不知惹了多少女子神伤。
更有甚者，不知哪里打听出来的消息，跑去他家自荐枕席也是有的。只是也不知是哪里不对，追求者还以青楼女子居多，红五的老娘气的不行，偏他一见势头不对就跑队里避难，再不回去，他娘也是无法了，偏又揪他不得。
如今麒麟卫里，有红羽领着的红字队，笙宁掌管着的宁字队，还有首领的暗字队。自家队里兄弟厚道，也素知他脾性，一逗就炸毛，故而不大去撩他。
首领的暗字队大约就如大理寺出了名的铁公鸡账房小孙先生的抽屉，向来只进不出。什么事自己肚里转悠转悠乐呵乐呵就完了。
唯有宁字队的人，都是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主。主子是个锯嘴葫芦，却不妨碍他们扒完王大人家国色天香的出墙小妾，再扒李大人家眠花宿柳被未婚妻拿了大棒追赶的只穿了裤衩奔了三条街的公子。战斗力惊人。
阿虞瞧着他们玩笑，心下也松泛了些，不那么闷了。红羽只叹他太操心：“人家还没出手，咱们又急什么，又不是有了眉目，你也不必把自己逼太狠了。”
“给上面传信吧，也就这两天了，圣人寿诞在即，也不知京城会有什么变故，烨王怕是等不及了，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这附近的几个村镇，尽在烨王掌握之中，如今小皇孙迟迟找寻不见，怕是要有大动作。
那位，可不是什么良善的主儿。
烨王的人不是傻子，王府长卫带了小皇孙出逃已不是秘密，烨王的人盯死了的，直到那个侍卫身陨前几天才断了线索。听说为了以防外一，还特意请了江湖人出手。武力上是碾压了，可也没讨到便宜，不但损兵折将，小皇孙却不见了。
若是没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能去哪？
站在烨王的立场上，戮城屠村……也不是不可能。
这么一想，阿虞坐不住了，只怕还得去打扰那人清净，拿个主意。
当下交代了几句，不顾红羽等人的阻拦，披着月色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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