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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关北途中,文岚同惠如是母子同车,唐可与他随从同车,陈钦便与沈墨刑风同一马车。
陈钦对此安排十分不喜,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只可顺从。
京城离关北相隔甚远,文岚等人风餐露宿一月有余才至关北。
陈钦因未与文岚同马车而行,见她与唐可等人亲密嬉戏,便备觉冷落,也就愈发的沉默寡言,郁郁不乐。
这日,听沈墨与刑风闲聊,据说是到了关北,陈钦掀帘探看,入目便是黄沙漠漠,叶黄树枯,也有怪石嶙峋,横裂欲落,秋风迎面,卷起层层黄沙,叫陈钦风沙迷眼泪自落,亦不知是因黄沙入眼刺痛使然,还是因心中郁结借此发挥。不愿叫他人瞧见了自己的脆弱,便放下车帘,闭目假寐。
进了关北城门,又行了约莫一时辰,才至文岚老巢。
关北文府的府中管事接到了书信,早就在府前等候,见文岚他们车马,便向前迎接。
文岚自是笑面而语,待人都下了马车,便领着陈钦等人入了府。
文府并不辉煌,青瓦灰墙,府前仅有稀疏松柏掩映,府内又无甚花树可赏,自陈钦看来,尽显萧瑟败落。
陈钦见他们一个二个皆是喜面笑颜,各自寒暄,独剩他一人无人理会,同这亲热场面格格不入,心底失落又不免加剧。
文岚叫人安排陈钦入住,后自己回自己的屋子,洗漱休息了。
晚膳时,关北知府冯有德闻得文岚归来,便携着女儿来访了。
关北人皆是豪放,不拘男女不同席的虚礼,眼下文岚,陈钦等人都围着桌子,吃着打边炉,均是喜乐盈盈。
其间,知府女儿冯楚楚问陈钦是何人,可有婚配?
众人目光瞬时投向陈钦,陈钦不禁蹙眉,双唇紧抿,带着不乐之色。
文岚暗地里推了陈钦一把,见陈钦双目带有恼怒之意瞪着他,文岚便笑道:“他人便是这鬼模样,冷漠得很。”
这冯有德刚听城门校尉报文岚回了,便麻利的带着自己女儿上门拜访了,为的还不就是想将女儿嫁给文岚,可谁知这死丫头竟拆他台。忙道:“小女口无遮拦,文弟莫怪啊!”
文岚笑说:“哈哈,这才显她天真烂漫啊!”
冯有德道:“哎呀!他人都道我冯某人生了个跋扈女,也只有文弟瞧见了她的可爱之处啊!”
文岚对冯有德的心思可是一清二楚,她对此还真是爱莫能助啊!便道:“冯哥爱女美貌聪慧,方圆几百里,那是妇孺皆知啊!”
冯有德听言,便避而不谈此事了,问:“岚弟今日一回,不知何时又出关啊?”
“这哪里有个定数,唉!我可是想长住关北,可谁叫我是个劳碌奔波的命呢!停歇不得啊!”
后又谈了些各地的风土人情,快至戍时才散。
夜时,文岚随陈钦回他房中。
文岚问:“你已来关北,往后可有打算?”
陈钦不知是心生闷气,怨文岚冷落他这么久,还是不知如何面对今后,只是垂头,不语。
文岚叹气一声,又道:“你若是想建功立业,我便为你招兵买马,你若是想平淡一生,便将文府视之为家罢。”
陈钦闻言,良久方道:“你为何对我如此好?”
文岚一笑,不能说是为了放长线,掉大鱼;也不能说是因为同情弱者;只好道:“因为我们是朋友。”
陈钦听了,更是羞愧难当,一言不发。
文岚又道:“这日后还是隐姓埋名罢,便做我义弟,暂姓文如何?”
陈钦甚是反对,道:“我才不做你义弟!今后我便叫陈三无!无权无势无家!”
文岚闭目摇头,嘴角扬笑,颇有无可奈何之意,但不做任何表示,三无便三无罢!文岚道:“舟车劳顿想必是累了,好生休息罢。”
待文岚走后,满室寂静,便是双烛散微光,独影照纸窗。
想他现在处境是无人侍候无人逗,无人相守无人忧,便觉孤寂十分。
后几日,陈钦成天整日的将自己关在房内,除了文岚,谁都不愿见。
冯楚楚不知从何知晓了此事,便日日拜访文府,时不时的找陈钦言语。
陈钦十分不耐,便有讥诮之意,道:“不知冯小姐可是良家女儿?若是,如何能整日抛头露面,招人议论;若否,我又如何能与你喜结良缘,共结连理?”
冯楚楚便有些天真道:“你这是叫我日后不要来找你了?你去找我?”
陈钦只觉真是对牛弹琴,便道:“陈某不敢逾矩,冯小姐乃是锦衣玉食者,如何能同陈某受苦受灾,荆钗布衣?冯小姐还是家去罢!”
冯楚楚听陈钦如此一说,愈发觉得陈钦是个可靠之人,是怜惜她的。
隔三差五的就来文府,风雨无阻。
陈钦实在是忍无可忍,便去质问文岚,为何要将这疯妇放进府里,成天折磨他。
文岚道:“她爹是关北老大,如何能将她拒之门外,况你日后若想起事,可少不得要她爹扶持,眼下,正好她对你热乎,我又哪里舍得坏你好事?”
陈钦听言,气冲斗牛,道:“本王的事,由不得你来管!”
文岚头微微一仰,眼底带着鄙夷之色,瞧看着他,就好似当他是个无用小儿,嗤笑道:“王爷?呵呵,为何时至今日,你的梦还没醒?是当日没叫你瞧见血流成河的场面?还是叫你躲过一劫,你便觉得上天保佑,可以随心所欲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王爷。你这般自视清高,除了招惹祸灾,还有甚么益处呢?趁着那冯家闺女对你上心,好好哄骗着,利大于弊。”
陈钦额蹙心痛,连着声音也带着些许颤意,道:“这便是你所思所想?”
文岚道:“活在尘世间,就得世俗些子,这样才不会苦了自己及他人。不要一味的想着自己的委屈,也替他人思虑思虑。我将你带回关北,叫那龙椅之上的人知晓了,便是连诛九族的大罪啊!你这还整日的惦记着你的王爷身份,有何用?你若真有心思真有恨,便长进自己,习得傲世群雄的本事,再作谈论。”
陈钦低垂着头,好似叫人摁住了头,溺于深水中,不论如何挣扎,也不得自救。
文岚见了,也知这个过程会有些难过,但若不破碎他的美梦,他又如何能成长?轻叹一声,道:“很久以前,有一女儿因家贫穷,难以养活,她父母便将这女儿丢弃了,因为世人都认为女儿是赔钱货,没有男儿来得珍贵,那年这个女儿年仅七岁。沿街乞讨,风餐露宿,那是常有之事,有时会因一些残羹冷炙同其他乞儿打架斗殴,你可想想七八岁的女儿能有多大的能耐?自是被打得头破血流,奄奄一息。于是,这女儿便暗自发誓,以后一定要出人头地!机缘巧合,在一次行乞中,这女儿瞧见了一铁算盘,就是以乞讨为名,先上门观察地形及财物所在,而后借机行窃的偷儿,女儿便下了心思要拜这铁算盘为师,每每有乞讨到钱财,便拱手送至那铁算盘面前,最后,叫这女儿如了愿,继承了铁算盘的衣钵,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二年后,她亲眼见她师父被人活活打死,就再也不敢作案了。后来,秦国与北真战争爆发,这女儿便起了从商的念头,但没有资金如何作为?只好又大作一笔,幸好没被逮住,不然定逃不脱牢狱之灾。可女儿行四方,走哪儿都遭殃,于是她便女扮男装,为了不叫人察觉她的女儿之身,不得已吞炭哑声。再后来,这女儿终于腰缠万贯,也算做出人头地,不为斗米折腰了。你看,一介女流都可以凭一时怨念出人头地,你又有何不可呢?”
“那女儿便是你?”
文岚笑道:“是我也不是我。”
陈钦见她如此风淡云轻,敬佩之余,又不禁心疼。
她就好比一朵淤莲,因为扎根泥土之中,知晓泥土的腐烂,所以才要向上生长。
她的唯利是图,她的攀高结贵,她的贪生怕死,她的心狠手辣,她的镇定无情,在此时好似都已找到了理由,也显得不那么的面目可憎。
“我要习兵法,习武术,还请你来安排,可好?”
文岚会心一笑,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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