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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钦与文岚二人,东躲西藏,才甩开那几个追兵。

  文岚道:“此时趁宫中盛乱,尚未全面防范,正是潜出宫的好时机,你可知有何捷径能通宫外?”

  由于陈钦儿时顽劣,皇宫之地无一处没玩闹过,对皇宫地势那是了如指掌,听文岚一问,便道:“冷宫后山有一小道直通宫外。”

  于是陈钦便领着文岚朝冷宫后山跑去。

  天色渐显晚色时,他们二人才至后山。

  这后山虽为山,不过是白骨堆积而成的坟罢了,一座接着一座,连绵不绝。相隔三五步远便有些枯木与荆棘,甚是荒凉。

  文岚见了不觉后颈发凉,果真是一入宫门深似海,不知何日荣归家?多少儿女消红尘,何尝不是白牺牲。

  陈钦见了这堆堆白骨,只觉毛骨悚然,心也惊怕,想文岚一女儿也自是害怕的罢?便朝文岚伸出了手,道:“前路不论如何,本王领着你一同前行。”

  文岚看了陈钦一眼,又看了看他那修长白净的手,最后抬起手臂,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手中。

  陈钦笑着将她紧握,叫文岚只感觉他暖掌滑腻,十分宽厚,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他们二人沿着骨坟枯木,一路向前,尽管耳边冷风啸啸,眼前夜路深深,也不觉有何惊悚。

  行了几步,边上忽冒起了鬼火,蓝蓝绿绿,在这幽森的坟地里显得格外骇人,好似冤魂寻仇主般紧紧跟随他们二人,吓得陈钦哇哇大叫,紧拉着文岚使劲儿跑,回头一看见那鬼火依旧随行,忙喊着:“文岚!文岚!这是甚么鬼东西啊!”

  文岚不紧不慢的道:“鬼火。”

  “啊?”

  文岚行南走北,早已不是娇弱女儿,见陈钦如此大惊小怪,便握了握他的手,叫他心安。文岚对着那鬼火道:“关北文某人,宫中遇刺,逃至此林中,惊扰众位神仙,还请见谅!来日小辈必定多多叩拜,今还想过此路出宫,还望诸位神灵怜悯保佑!”

  语毕,文岚便拉着陈钦小心翼翼的走动着。

  走了许久,再回头看,已无鬼火。

  陈钦这提得老高的心肝儿才归了位,道:“你倒有些本事,妖魔鬼怪都能被你唬弄住。”

  文岚笑而不答。又见天色愈发浓重,已不见前路,文岚便道:“今夜只能在此休息了。”

  陈钦有些惊怕,问道:“不能继续前行了吗?”

  文岚道:“无光照明,如何前行?”

  “生火啊!生火啊!”

  文岚也恐时久生变,便就地寻了些枯木,钻木取火。

  好半晌,才有点点火星,却被陈钦欣喜的喊叫‘有火了,有火了’给吹灭了。

  文岚赏了陈钦一爆栗子,有些责备道:“瞧你兴奋个甚么劲儿!”

  陈钦怒瞪着文岚,不可置信地质问道:“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竟敢动手打本王?”

  仅有黯淡月色照明,文岚哪里能看得清陈钦的怒面,便道:“你再嚎叫,我便再赏你一顿打,你信不信?好不容易有了点火星头,却被你给吹灭了,打你还不能打了?”

  陈钦听了,见她有恢复潮州回京途中的语态,心底那是敢怒不敢言,唯恐她不生火了,今夜就睡在这鬼地方了,煞是委屈的垂着头,不语。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钻出了火星子,这会子,陈钦不敢欣喜过头,弱声道:“快点!快点!再快点!燃了燃了,燃了!”

  文岚见有了火势,这才停了手里动作,将枯木放置火上,燃起篝火,趁着火苗正旺,便将枯木拢成一团,拿在手中,借以照明前行。

  每每待火苗渐萎,便有换新木,如此往复,方可夜行。

  不知走了多久,二人走出了这骨坟山,入目的是条银色河流,河旁植有竹木,黑影幢幢,远看对岸,便如伏藏在暗的怪物,只待他们二人轻举妄动的过河,便将他们二人吞入腹中。

  文岚道:“只能等到天明再行动了。”

  陈钦也无法,只好点头。

  文岚将火把递给陈钦,道:“那你去拾些树枝罢。”

  陈钦不接,唯恐文岚趁他去拾捡树枝时,撇了他去,便问道:“为何是本王去?”

  文岚不答,面无表情的看着陈钦,直叫陈钦觉得她不怒自威,自己的气势也就弱了几分,不情不愿的接过火把,道:“你可要待在这儿等本王回来,你若是自给走丢了,本王可不会费心神的去找你。”

  文岚点头。

  陈钦那是三步一回头,五步一停留,就好似分别恋人似的,依依不舍。

  文岚见了,不觉发笑,待陈钦的身影与黑夜融为一体了,文岚便借着微弱月光朝里走去。

  陈钦随随便便的捡了几根树枝,便赶忙拖回来,还想着邀功来着,却不想文岚已不知所踪。

  陈钦立即丢了树枝,举着火把,慌慌张张的跑向文岚原本该在的地方,四处瞧看,皆未见着,便喊着:“文岚!文岚!文岚!”

  回应他的只是冷风寄夜。

  一时间,千思万绪涌上心头,有对往日风光的眷念,有对今日变故的惊怕,也有对上官云舍弃的自责,还有文岚对他弃之不顾的埋怨,更有对自己无能的厌恨!这些情绪便如一座大山压垮了他的骄傲,便如一只厉鬼,扼住了他的喉咙。

  思及此,不禁泪湿蟒袍。

  想他的父皇,他的母妃还不知生死,他还尚未报仇雪恨,怎能丧命于此?

  便尤为伤心的将方才拾来的树枝给捡回来,堆放在一起,同手中火把一块燃烧。

  他一娇贵王爷,哪里知晓这平地烧火得讲究些技巧,不然这火可烧不起来。这不,树枝非但没燃起,连同那火把也是火势减弱,随着夜风明明灭灭,一眨眼的功夫,就给熄了。

  陈钦尤为气愤,连连跺脚,将地上树枝狠踹泄气,骂道:“连这无情之物也来欺弄本王!滚!滚!滚!全都给本王滚!”

  文岚哪是弃他于不顾了,只是人有三急,她去方便了,这一回来就见着陈钦行为举止如同疯子一般,不禁皱眉,出声问道:“叫你找的树枝可找回来了?”

  冷不提防,在这寂静黑夜里响起了嘶哑声音,可不就把陈钦吓了一跳,还以为是甚么不干净的东西想要缠着他,勾他魂魄,瑟缩一团,紧闭双眼,不敢言语,生怕他一开口,就着了妖魔的道,命丧黄泉了。

  文岚不耐,边走边沉声问道:“你哑了?”

  陈钦听这声音十分熟悉,便双目微张,看向文岚,见是她没错,又怒自心起,吼道:“你这三更半夜的装神弄鬼,是想本王摘了你脑袋是罢!本王叫你好好待在原地等本王回来,你偏反骨,既然都走了,还回来作甚么?

  “你何时能不无理取闹,何时再同我言语罢。”

  语毕,文岚转身便走。

  陈钦见了,又慌又急,道:“你滚!你给本王滚得远远的!滚了就不要再回来找本王!”

  陈钦伸着脖子见文岚头也不回的走了,哪里还能顾及颜面,忙追上去,喊着:“文岚!文岚!文岚!你等等本王!”

  文岚置若罔闻,依旧前行着,渐渐隐于夜色之中。

  陈钦便生急了,加快了脚步,行如疾风,一个不察,便被植被藤蔓绊住了脚,跌了跟头,抬头一看,文岚便已无踪影。

  陈钦不禁嘶喊道:“文岚!你等等本王!本王跌倒了!文岚!文岚!不要丢下本王!”

  文岚这听了,有些不忍,便又折了回去。

  见陈钦还倒在地上,黑成一团,又有笑意。

  陈钦见文岚回了,忙自地上爬起来,大步跑向文岚跟前,紧拽着文岚胳膊不放松。

  文岚也不挣扎,由着他。只是道:“王爷,出了这山,你日后便不能再将自己视为王爷了,一味的任性只会叫你早送性命,你懂吗?”

  陈钦点头不语。

  文岚摇头,叹气一声,也知一时半刻叫他放下王爷的架子也不可能。

  后二人回到方才吵闹的地方,再次钻木取火,燃起篝火。

  文岚道:“你先睡会儿,我看着火。”

  陈钦可怜兮兮的摇头,道:“我不困。”

  他哪里是不困,是怕文岚趁他熟睡了,又溜走了。

  文岚道:“那好,你看着火,莫叫它熄了,我睡会子。”

  陈钦点头,道:“你睡罢。”

  后文岚真就睡了,陈钦也是哈欠连连,轻手轻脚的将文岚抱进怀里,这才安心睡去。

  天际泛白之时,二人皆被冻醒,便不再睡眠。沿着河流东走,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出山了。

  文岚便对陈钦道:“王爷今后多多保重,行事切忌再三思量,不可任意妄为,王爷不再是那个呼风唤雨的王爷了。”

  陈钦一听文岚这话,仿佛天地色变,林鸟失群,心有悲凉,问:“你这是要弃本王于不顾了吗?”

  文岚眨了眨眼,道:“祝愿王爷心想事成。”

  “好,好,好。”语毕,陈钦便转身离去,一步一步好似千斤沉重,走得很是缓慢,高大的身影好似被阴云笼罩,带着阴沉之色,浑身散发出一阵叫人悲悯的凄凉。

  文岚见之不忍,便也转身前走。

  陈钦听闻了文岚的走步声,心中更是酸涩几分,回头一看,只见文岚昂首阔步的走着,衣袂随风而飘,乌发因风而起,心头五味杂陈,不堪言述,只可悻悻回身,漫无目的的走着,天地虽大,此刻却不知该何去何从。

  唉!便任由他人生缥缈罢!

  恰此时,他听闻有人喊道:“陈钦!你愿同我浪迹天涯吗?”

  那声音,十分熟悉,沙哑中还带着些喘息之气,陈钦不可置信,怔愣在原地,不敢回头。是她吗?是她啊!

  问话之人正是文岚无疑,她想陈钦在京城无依无靠,不如带他回关北,发展势力,若有朝一日,他为青帝,她便算是头等功臣,若是他庸碌一生,养他一人,也无妨。

  文岚便又跑上前几步,问道:“你愿随我去关北吗?”

  陈钦缓缓转过身,看向文岚,欣喜若狂,却故作镇定,道:“你不是要同本王桥归桥,路归路吗?”

  文岚瞪了他一眼,道:“你怎可如此小家子气,我问最后一遍,你愿不愿意同我回关北?”

  陈钦也怒瞪着文岚,道:“以后不可弃我不顾。”

  文岚不说话,转身就走。

  陈钦也赶忙跟上。

  后文岚散了红人馆,及文府家丁,带着陈钦、唐可、惠如是母子、刑风、沈墨等人回关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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