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寅时 初 短兵相接
世有聿明（七）寅时（初）——短兵相接
少女看着满桌茶水画出来的九宫格，片刻便问道，
“下一步，是到你了？”
“呃......是该小彬了。”小彬愣愣地答了一句。
少女轻轻抬手，在第三行第二列的空格处，凌空指了指，“便是这里。”
“姑娘这是.....解法？可以助我能输了此局的解法？”
小彬惊奇于少女的解法，仔仔细细将桌面上局面端看了一番，却还是挠挠头又说，“可是小彬不太懂啊......”
“嗯，你来看，你若这一步将‘圆’画在此处，你的芍药姐姐下一步必定是要在第二行的两个空处里面，选一处落下,”
少女顿了顿声，像是在等小彬的反应，小彬便马上说，“这里小彬明白了，因为现下第三行已经画满了，芍药姐姐若是画在第一行，姐姐便立时赢了，所以姐姐，就只能将‘叉’画在第二行两处中的一个格子里。”
“正是此意。”少女点点头，又才往下说，“再往下一步，你只需要画在第二行的另一个空处便是，这一局，你的芍药姐姐自然必赢无疑。”
“当真是啊！”小彬一拍脑袋，这才终于看懂了这个解法，“因为再下一步，芍药姐姐就只有第三行的空处可以画了！”
“不过依照你芍药姐姐的敏思，你只要在第三行画了圆，她大概就已经知道这局的结果了。”
“哎呀呀差一点就可以输给芍药姐姐了！刚刚真该把这局画完再跑过来的，”
小彬又端看了桌面上的这个‘茶水局’半天，默默忍了几下还是没憋住心里的话，于是又问出了口，
“可是，姑娘你是怎么看出来这一步的啊？”
“我？”少女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书童忽然又会问到自己。
“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明叁的声音这才翩翩然地又响了起来，“小丫头，悟性不错。”
“先生见笑了，”少女没有想到明叁忽然会开口，一怔之后便马上礼貌地答道，“只是碰巧，想为先生的书童支个招。”
明叁听了少女的话，竟然就轻轻笑了，“是啊，确实只支了一招。”
“明公子，小的给您叫好车夫了！”先前出去张罗着找车夫的店小二这时才回到了客栈大堂里，“您看，这几坛的.....坛子我给您搬上车去吧？”
明公子这才又从座位上起身，甫一站起，长身玉立的形容便又是吸引了大堂内众人的一番目光。
“不必了，叫小彬搬，”明叁闲闲散散地迈开了步子，“正巧他近日丢人丢得多了，做点劳力之事便不用劳心了。”
小彬听了明叁的话，懊恼地抱起来两个大坛子，怀里面一边一个，又开始吭哧吭哧地搬运了起来。店小二不知道刚刚客栈里发生过的一切，只是马上在小彬身边跟着小心地说，“哎哟这坛东西可是宝贝，小彬你可慢点着，车夫和车就在门外了......”
“——先生？”少女见明叁和小彬将要离开，在明叁经过自己身边时，便迟疑着唤了一声。
明叁听了这一声，便停住了迈着的步子，在少女的肩上轻拍了一下。这一个自然的动作，不知何故看着倒很像是长辈对着自家的子侄，“小丫头，再会。”
“嗯。”少女便真的点点头，不再多言。
明叁和小彬转眼已经出了客栈离开，这边大堂里面的众人，却还在对少女在格子内走的那一步格外感兴趣，各自的桌上三三两两都洒着茶水和水渍绘制出来的‘井字格’。
少女沉默地坐了片刻，便也起身，向此刻大堂内窗边的成美君走去，少女的身上再次有珠串和银铃的声音微微响起。在大堂内无人注意的角落，先前守在包厢前的黑衣仆人仍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在这响声响起的那一瞬间，隔着月白色的客栈门帘，包厢内的那个身影却微不可察的一震。
“哎你们说，明公子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啊？”眼见着少女向窗边走去，先前这边议论过明公子的几桌人便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还能是什么意思？既然称赞了那位姑娘‘悟性不错’，不就是也赞同了姑娘给的那个解法嘛。”山羊胡很是了然地接了一句，顺手又捋了捋自己的小胡子。
“可明公子若是也觉得那位姑娘的解法不错，为什么又会说出姑娘‘确实只支了一招’这样的话来呢？”闷了很久的书生终于逮到了时机，马上也跟着问起。
“依我看，”先前那位自称在元大人府上见过明公子的客人，又是摆了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出来，“明公子这句话，一来是说那位姑娘指的这一步是确凿可行的，算是同意了那位姑娘‘支招’的说法；二来——”
“二来什么？”大汉听得着急，马上催促了一句。
“二来是想说，那位姑娘只是支了这一招而已。一步路该怎么走也只是这一步的走法，但明白‘为什么要这么走这一步’才是更重要的。”
“又是这些弯弯绕绕的，你倒是说清楚一些啊！”大汉听得这个人将一番话说得头疼，语气有些不耐。
“大概便是，这姑娘看似是为书童解了题，但真正的解法那书童还是不明白的，下次遇上他的芍药姐姐，还是会解不开新的局。”
“哎？难道是那位姑娘的这个解法还不够？”书生这时又纳闷了，“这小小的几个格子，当真有特别的解法可以领会？”
“各位这就有所不知了，端看这局，”山羊胡的声音适响起，这时便又手指着桌上的‘井字格’说，“这姑娘的解法，真正的厉害之处不是去看怎么赢，也不是去看怎么输——”
“可除了输赢，还能有什么啊？”书生一听便又追问了一句，一群人七嘴八舌地又开始热烈地聊了个开去。
店小二从旁而过，还是小眼睛滴溜溜一转，便和往常一样地挽挽袖子，开始挨个桌的添茶倒水——只是抄着毛巾擦起明公子刚刚落座过的空桌时，对着桌面上半干的水渍里横横竖竖的短线，左一个圈、右一个叉的模糊痕迹，有一些些疑惑。但也只是瞬间的疑惑而已，手里面握着的布巾从桌面上轻轻地挥过去，整张桌子上就再看不出任何东西。
......
此刻，客栈外的马车渐渐在青石路上行得远了，望着月下正踱着步子的自家公子，小彬鼓了鼓勇气，跟上去时又再问起了自己和芍药姐姐的这一局。
“公子——刚刚那位姑娘，”不等小彬说完这句话，明叁已经淡淡地开了口——
“小彬，你可知，她真正的解法是什么？”
“小彬不知......”小彬有些惶惑，但还是如实地答了话。
“所谓输和赢，都是要一步一步实现的过程。”
“哦。”小彬觉得，还是不太懂。
“先说第一层：单看局面上已经行出的这五步，你可想过，若是你要芍药赢，该是让她赢在哪一行、哪一列连成的一条线？”
小彬歪着头想了想，这才笃定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芍药姐姐现下只在三个位置画了‘叉’，若是可以保证其他空格处都可以连上，便是只有第一行、还有左上到右下的斜线这两种赢法。”
“不错。再说第二层：余下这四处空格里，若是想让你赢，你有几种赢法？”
“啊？公子问小彬？那、那便是只有第一列，或者第二行这两种了。”
“不错。所以余下这两步的第一步，你若是画在第一列，或者第二行的任何一个格子里，”
明叁踱着步子时，语气里是听不出任何起伏，
“你这一局，都还有一丝赢的生机。”
“公子的意思是？！”
小彬好像瞬间听懂了什么，但奈何思绪飞得太快，以至于让人抓不住。
“唯独那一个格子，那一步，”明叁顿了顿，“是自绝了任何活路。”
小彬已然被明叁突然的这一句话震惊到，却听见自家公子正继续说，“若想要对手必赢无疑，先要断绝了自己任何一点能赢的可能性。”
“她如今小小的年纪，就已经和当年的小柒一样了。恐怕，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步，是如何聪明、却又如何危险的做法。”
明叁好像是微微叹了一口气，又好像是没有，好像是还说了一些什么话，但也叫人听得不甚清楚了。
待明叁的身影在月下渐渐行得远了，整个人就也笼在了迷城深夜的雾气里。
而他身后的小彬怔愣在原地片刻，这才晃了个神反应过来，“哎呀、公子您慢点走，公子也等等小彬啊！”
(https://www.tyvxw.cc/ty11405/9255514.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vx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tyv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