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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玦白月信庭花


  一回到梨苑早等着的佑文就迎了出来。

  “姐姐!”

  柯容笑着牵过他的手,“跑什么?”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回头吩咐红衫去收拾东西,自己牵着佑文往里走,“有什么事回屋再说。”

  进了里屋,柯容把事情简单说了下,佑文一听就跳了起来,“不行,静云寺是什么地方,那里的日子比咱们庄子上的庄户还不如,怎么能去那种地方?我这就找祖母去让她改主意,要么就留在府里,怎么也不能去静云寺那种地方!她要是不同意我就去求父亲!”说着就要往外跑。

  柯容急忙拦住,回手轻拍在他脑门上,“你怎么比我性子还急?祖母是铁了心要把我送走,你去了又有什么用?难不成跪在大门外求她,好让别人看笑话?”至于那所谓的父亲——恐怕正陪着王氏母女呢吧。

  “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吃苦啊!”

  柯容抬手帮他抚平领口的小褶皱,“我这不是去吃苦,是为母亲诵经祈福。再说,我这些日子确实心里不静,不定什么时候被人气得又犯病——大夫说我这病若是犯的次数多了怕是哪天再也清醒不了了,所以外出散散心也好。”

  “姐……”

  “好了,只是去吃几天素而已,我哪有你想的那么娇气。”

  佑文见柯容心意已决,也知道等哪天那对母女恢复过来定会撺掇着柯元崇找姐姐的麻烦,便不再劝说什么,“那你把红衫绿裳都带上,多给些香油钱,有什么事也好有个跑腿的。”

  “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

  两人说着话,那边红衫已经带着几个人整理好了箱笼,本就没什么东西又是去寺庙,总共只带了两只红木箱,一箱装衣物一箱装平日用具。下人除了红衫还有两个搬东西的婆子,绿裳留在府里看家,最后出发时也只用了两辆马车。

  佑文还是忍不住眼眶发红,他们姐弟还从没分开过,“姐姐,我一定尽快把你接回来。”

  柯容也有点不放心他,“我没事,左右出了府清静得很。倒是你,自己要小心,凡事三思而行,我回来的时候还要你亲自接呢!”

  “嗯!”

  如此,直到马车再也看不见,少年才转身回府,低垂的眉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静云寺倒没有传说中的破败,虽然简陋却无处不透着幽静,没有吵嚷争斗远离俗世,让人在心平气和的同时,连带着说话都轻声细语。

  静云寺僧尼不过三十几人,只大殿后面东西两处客房,因为两处相对又离得远,所以并未隔上矮墙,倒是让人的视野宽阔了不少。

  柯容一行人便宿在了东厢。然后,生活频率便忽然慢下来。

  每日早上第一件事便是早课,然后是早饭。吃过早饭就到佛堂里听主持讲经。下午是自由活动时间,柯容便跟主持借了几本经书来抄,偶尔也跟着寺里的小沙弥打扫庭院,或到后山竹林里挖笋。晚上做够晚课便可休息,这样一天下来倒也过得充实。

  如今正是春天,这山上却离想象中的姹紫嫣红百花齐放差了不止一截半截,唯一有些看头的便只剩后山的竹林了。

  后山有一片不小的竹林,从半山腰一直绵延到山脚,横向上也是看不到边的。这么一大片林子,一到春天竹笋的数量是非常可观的。只可惜长得太快,不过四五天寺里便再也吃不上鲜笋,而后山则又多了许多半人高的新竹。

  这天,柯容刚吃过早饭,随行的婆子便突然跑进来,“三小姐,四少爷来了!”

  佑文来了!柯容三两下收拾妥当,吩咐红衫去佛堂请个假,自己便迎了出去。

  佑文刚到后院,一见柯容便整个人扑了上去,埋在柯容颈窝里的头像小狗一样蹭来蹭去,任她怎么推都不动。

  “姐姐,你瘦了。”

  柯容应了一声,没有说话。只是半月不见,竟像过了半年。

  “姐姐,对不起,我跟祖母和父亲提了许多次,可他们都不同意你回去。”

  柯容丝毫不意外,她早就已料到,既然已经把她送出来又怎么可能轻易就接回去?“没关系,我在这里很好。”她现在也不想回去,“你在家里怎样?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佑文依旧腻在姐姐身上,“我也很好,娘的百天还没过,不用去学堂,每天就跟着师父打打拳,”迟疑了一瞬继续道,“王氏母女已经痊愈,又开始在府里兴风作浪了。”

  柯容十分清楚他们姐弟现在的处境,她可以让王氏母女吃些苦头,想要拿回该有的身份与地位却并不容易。能够让柯元崇甘愿供着他们的利益或不敢动他们的靠山,这两样她和佑文都没有。

  “不用理她们,你只要保护好自己就好了。”

  “三姐姐……”身后忽然响起一声弱弱的叫声。

  柯容这才发现一旁的小男孩,“佑祉?”

  柯佑祉是他们二房的一个庶子,以前母亲身体不好,所以二房一直是姨娘们自己带孩子。柳姨娘是柯元崇四方妾室里最不起眼的一个,平日里除了给主母请安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概一向作威作福的王氏觉得绵软的柳姨娘并不能构成什么威胁,所以柯佑祉才能平安长大。

  对佑祉,柯容和佑文都没有什么太大感觉,不讨厌也说不上喜欢。这个只有七岁的小男孩总是怯怯的,不敢大声说话,不敢接近他们或是王氏的三个孩子。今天居然跟佑文出门,实在是让人意外。

  佑文这才放开柯容,冲佑祉招招手,“阿祉,过来。”

  局促的小男孩立即欢喜地跑到跟前,冲柯容脆生生地唤了一声“三姐姐”。

  “阿祉出来,你姨娘知道吗?”

  答话的是佑文,“姐你放心吧,就是柳姨娘几天前找上我让我帮忙在学堂照顾佑祉的。阿祉很乖,又聪明,这几天都和我在一起……说到底,他也是我弟弟……”最后一句很轻,柯容却听了进去。

  佑文也只是个大男孩而已,即使自己再努力也总有弥补不上的地方,比如说,亲情。

  不过,柳姨娘不去讨好二房掌权的王氏,反而跑过来和他们这对无依无靠的姐弟套近乎,这做法真是耐人寻味。只盼这不是什么阴谋才好。

  想着又看了佑祉一眼,“阿祉,既然跟着四哥就多练练身子骨,去学堂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问他。”

  佑祉笑着重重点头,白净的小脸上现出一个浅浅的梨涡。倒是个可爱的小孩。

  佑祉见柯容面色和善,胆子也大了些,“三姐姐,你……为何穿着僧人的衣服?”

  听他这么一说,佑文也才注意到柯容穿的是一件洗得发白的褚青僧服,头发也散着,只用绸带束在脑后,一下子红了眼,“姐姐,你受苦了。是我没用。”

  柯容好笑地拍拍两人的头,“瞎说什么,这里是寺院,我天天跟着师傅们做课听教自然要穿僧服。好了,既然来了就去给娘上柱香吧。”

  佑祉扬着笑脸有些着急,“我也要给母亲上香!”

  佑文斜他一眼,“当然要去!”然后拉着柯容率先往佛堂走去,佑祉笑嘻嘻地跟上。

  三个人上完香,又在一起说笑了半晌,佑文拉着柯容说出了实情。

  原来柳姨娘会找上佑文也是他使了个小心眼,让柳氏亲眼目睹了王氏的两个儿子如何欺侮年幼的佑祉,王氏母女的纵容以及柯元崇的无动于衷,然后又将佑祉在学堂如何被排挤孤立的事情透过下人一一传达给柳氏,这才使得柳氏下定决心站在他们这一边。

  “我知道她对咱们也并非全然信任,但王氏并不将他们母子放在眼里,父亲也不在乎一个庶子的死活,咱们是她唯一的选择。我也只盼着在我顾及不到的内院,姐姐不是一个人孤立无援,能有一人愿意在出事的时候往外传个消息也是好的。”

  柯容听了心里是五味陈杂,佑文已经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长大了,懂得用他的方式为她着想,她是该欣慰感动还是该恨这残酷的逼迫着人成长的现实?

  直到天色将晚,佑文这才带着佑祉离去。

  春日将近,竹林愈发显得苍翠挺拔。

  柯容心血来潮,砍了一根老竹跟寺里借了火盆,关进屋子里摸索着烧制起竹筒茶杯来。

  先将竹子一节节断开打磨圆滑,以关节处作底,即有了茶杯的雏形,然后在火盆旁烘干,接着用精细些的铁针在杯壁上烧刻花样或文字,最后再烤干一次即可。这是她以前不能上学时用来修身养性的消遣之一。

  如今怎么说也还在母亲的热孝里,即使王氏想翻出什么花样,也要看侯府的脸面允不允许,白氏允不允许了。

  所以柯容并不急着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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