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玦白月信庭花
母亲,你可曾听到?佑文说要保护我呢。母亲,你且安心,我会好好照顾好佑文,看他慢慢长大,成家立业娶妻生子。
“你那位师父最近有没有找你?”
佑文摇摇头,“没,师父知道母亲去世,让我在家呆几天。”
说起佑文那位师父,柯容心情好了不少,那是她敬佩的少数人之一。
楚无桥,四十多岁的年纪,来历不详,生活潦倒。一次偷偷顺东西时被佑文碰上,他也不在意,大摇大摆地跑了,却没想到佑文上了心,一次又一次地找上门要拜师,楚无桥被缠得没办法只好收徒。
起初,柯容自然不同意,毕竟那人来历不明,即使不会对佑文不利,但平白惹上麻烦也不好。不过,时间长了,倒也没出什么事,而且从佑文的描述中可以看出,楚无桥确实是个无牵无挂的人,虽然生活贫困却乐得自由自在,对佑文也不错,柯容也就不再说什么。
“下次去的时候把柳妈新酿的梅子酒带上两坛,多少算份心意。”
“嗯。姐,我听说老太太要给柯婉说亲了。”
柯容睨他一眼,“你的消息倒灵通。”
“我不服,明明姐姐比她年长,长幼有序,怎么先给她说起亲来了?我就是不服!”
柯容看他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却直想笑,“你忘了我可是疯名在外,哪会有人愿娶?再说我还小,不急。”
“那也轮不到她呀!不过,就算议亲也没关系,她可是要为母亲守孝,看哪家男儿等得起!”
真是只看得到别人看不到自己,他们姐弟二人不也得守孝?柯容知道他只是发泄发泄不满,并不想去纠正,“好啦,时间不早了,好歹歇一会儿,明天你还要去送娘,要精神百倍地,这才好让娘放心。”
佑文向来唯姐姐的命令是从,“嗯!”
一时间,偏厅里又安静下来。
第二日的葬礼,场面算得上是萧瑟了。虽然并不缺什么礼数,但前来送葬的却只有姚氏的亲子亲女和几个庶子庶女,一个前来主持场面的长辈都没有。
路边多是看热闹的人,借着锣鼓声说话一点也不避讳。
“听说那威远侯家有疯症的三小姐就在后面的车上,这么安安静静的,还挺正常的嘛……”
身边立即有人反驳,“你懂什么,她那是疯症又不是真的疯子,时好时坏,谁知道什么时候发病,这会儿好好的,说不定下一刻就扑过来咬人呢!”
“原来如此,真是可惜了。”
反驳之人十分不屑地嗤笑,“可惜?是报应才对,你看那些高门侯府哪个不是腌臜事做尽,哪家后门一年不抬出几张草席?哼,真是老天开眼!”
“快莫要说了,莫要说了,被人听见可是要杀头的!”话是这样说,可议论声却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反而愈演愈烈。
街道旁的一处茶楼上,一群贵公子三两作堆,全凑在二楼临窗的两个座位上或漠然或调笑或好奇地注视着队伍中缓缓而行的马车,仿佛多看几眼就能将人从车中唤出来一样。直到队伍转弯,马车不见,这群公子哥儿才嬉笑着坐回原位。
“哎哎,刚刚那车经过的时候我可仔细听了,那车里竟一点哭声都没有,我这长年习武的耳力绝不会听错的——华清,你那娃娃亲小姐竟一声也不哭呢!该不会除了疯症还是个痴傻的吧?哈哈哈哈!”
于华清放下手里的茶瞪了说话的人一眼,“胡说什么,我和她早解除了婚约,看好你的嘴!”
魏庆林撇撇嘴,“说说而已,又不真是你媳妇,玩笑几句看把你急的!”这话一出,平时与两人交好的几人都过来跟着打趣。于华清被扰得不耐烦,借口有事先离了茶楼。
说起柯容和于华清的娃娃亲,早两三年倒也是人尽皆知,因为两方母亲是闺中密友,又门当户对,两家便在孩子还几岁时说笑间换了庚帖。只是后来柯容的疯症传出,那场闹剧于家主母又是亲眼见过的,不久便退了亲,柯容的母亲姚氏还为此大病一场。自此,两家便基本没有往来。
对于柯容,于华清也只是在小时候见过几次,印象并不深刻,别人提起时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而已。对亲事,所幸已经已经退了,倒没在意过。
葬礼后第三天,威远侯府老太太便把柯容唤了过去。
每次踏进昌寿园,柯容都有一种压抑烦躁感。她亲眼见着她的母亲姚氏一次又一次在这里被白氏和王氏刁难欺侮,却无能为力。今日,终于轮到她一人来面对那满屋的妖魔。她恨里面那个老女人,可为了佑文,她必须按下心来和这些人虚与委蛇。
柯容进门时,白氏正拿着果子逗屋里那只红顶黄嘴的绿鹦鹉,见柯容进来便丢了果子净手坐回堂屋正中的香榻上。丫鬟奉上茶,白氏接过看也不看便“叭”地一声掷到地上。
“还不跪下!”
柯容低着头顿了顿,立即跪在地上。
白氏冷着脸,毫不掩饰眼中的厌恶,“哼,姚氏竟教出你这样的女儿真是枉为人母!你堂堂的侯府小姐居然当众执凶伤人,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祖母?还有没有家法?”
白氏说得尖声厉气,柯容除了开始皱了下眉其余均面不改色,她也不辩解直接扑地认错,“孙女有错,望祖母息怒。”
柯容心里清楚,白氏原来有多恨姚氏如今就有多恨她,丝毫不比她恨白氏的少。
柯容曾听姚氏的奶嬷嬷说起过,姚氏的娘家也就是她的外祖原本也是京中的三品大员,后来升为两府总督便一家人都搬到了北方的云州。姚氏嫁到柯家时那也是十里红妆风光无限。据说,白氏当时就盯上了姚氏丰厚的嫁妆。新嫁娘刚回完门便打上嫁妆的主意。
只是没想到,向来软弱没什么主意的姚氏在嫁妆一事上尤其坚持,甚至在发觉白氏的目的后,偷偷将自己名下的房契地契偷偷送回了云州交由兄长保管,只留了京城的两间粮食铺子让自己的陪嫁掌管。
白氏费尽心机也不过弄来几件不能吃不能用的死物,向来在后宅无往不利的白氏哪受得了这种挫败,自此,便恨上了姚氏。
白氏高高在上地看着她,仿佛看一只垂死挣扎的蝼蚁,“你母亲和妹妹还伤在床上,你居然不思悔改不去侍奉左右还敢大摇大摆地出府,你到底置侯府的颜面于何地?”
柯容垂着头冷笑,母亲?她的母亲可是刚入土,别说王氏还没正式抬了继室写入族谱,就算真成了继室,也得看她敢不敢受她的侍奉!还有,给母亲送殡居然成了“出府”,她是该恨自己嘴笨还是该赞叹白氏颠倒黑白的本事高超?
白氏继续自说自话,“不过,法理不外乎人情,你母亲新去,责罚你到底寒了人心。可你的疯症发作越来越频繁,为大家都好,你还是去静云寺静静心吧,也为你母亲好好守孝,何时心静了何时再回来。”
柯容眼皮一跳,她倒是没想到白氏会想出这么个法子磋磨她。那静云寺位置偏僻,香火冷清,被送过去的大多是贵门里犯了错的女眷。要真被送过去,日子苦不说,这名声上肯定又坏了一成。
不过,她倒不用怕白氏不让她回来。姚氏临终前曾遗言,她的嫁妆以后都是柯容姐弟两个的,只要他们要,云州的外祖家肯定会一分不少地归还。这也是为什么柯容伤了王氏母女到如今才被发难——白氏不会把他们姐弟两人如何,她还要等着他们把大把大把的银子送到她手里。
柯容确实在这府里呆腻了,她早不在乎名声,出去冷静冷静也好。
“孙女听从祖母安排。”
“嗯,”白氏脸色终于缓和一些,“左右家里没什么事,如今天色也早,你这便回去收拾收拾即刻启程吧。”
竟是一刻也容不得她。
“是,孙女告退。”
“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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