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七十三章:隐患
长安城内宫外,黄昏,集市人流开始活络。
子夫与我去往长门宫的路上,探望前皇后陈氏缘由是说,“昨日梦里无故梦到阿氏,遂想来见见。”
“这梦有些鬼畜呀!”我正儿八经的分析道
子夫不以为然,“梦向来离奇”
“哈哈哈哈你不过是想来见见陈氏,何必将梦当托词。”
“我就梦到了,如何?厉胜男你胆大了,居然敢质疑本宫”
一路打趣,到了长门宫外,日头照在稀疏的门帘上,花影掩映,缕缕清香沁人心脾,我问道:“当年陈氏如何使心计害你,你可曾怨她?”
子夫笑道:“有什么可怨的,你虽未见过陈氏,可大概也知道她的为人,不过是个娇纵惯了的皇室亲女。她当年的做法在我们的想法里,糊涂愚昧,可陈氏如今的遭遇,已够让人怜惜。”
“旁人若都懂怜惜,那陛下呢?听说自从陈氏住进长门宫,陛下从未来瞧过”,我接了一句。
宫里头,最近刘彻新宠了一位王夫人。长的颇有几分姿色,又会些才艺,深得陛下的喜爱。
”试想,本宫也到了年老色衰的年纪,也就骗你说是梦,才诓你陪我来瞧瞧陈氏,我呀,不过是想来探望下旧人罢了。”
我笑笑,倒觉得子夫把自己的处境说过了。与陈氏相比,她可幸运多了。
长门宫是宫外的一处园子,修葺的不比宫里华丽,,原来是馆陶公主献给陛下祭祀休息的地方,戏剧化的是,陈氏的母亲馆陶长公主献给女婿休憩的地方,竟然成为日后安置女儿下半生的居所。非宫廷诏狱,却也是个类似冷宫的地。
宫人将屋门打开,里头没有我想象中的昏暗,稀疏的几道光线落在墙角,两排烛光微微照亮,子夫吩咐一干人等退下,留我在身边。
才一进殿,便闻到一股浓重的,刺鼻反感的气味,应是殿内许久不透风,四周全无半点动静,不得已拂袖。屋里十分宽敞,扫视没有任何闲职物品,倒是有很多珠钗饰品脂粉,梳妆台处混杂散乱,殿内床帐由一层帘幕隔,床榻靠边有一扇落地屏风,我将手上的糕点盒置于桌上,巡视陈氏的踪影。
“啊....!”是子夫的惊吓声
“怎么啦?”我扭头,望见屏风处突钻出一人,穿着贴身的白衣,头发蓬松散乱,遮盖了她的五官,看上去毫无美感,显有几分渗人。
“妖女。”
“妖女?”
“你是..是...你是卫子夫那个贱人?”骂声尖锐,满眼鄙夷。
随着陈氏的靠近,我们的脚步都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
要不是大白天来,我一定以为撞鬼了。女为悦己者容,一人呆在黑匣子里,连画眉都失去了意义。陈氏认出子夫,立刻手脚利索的像老鹰扑食一样迅猛向前,我将子夫护在身后,正准备反手抵挡,可陈氏虽然心智失常,却懂的避开我咬死子夫不放。
想我这一辈子,除九五之尊外,乌孙王女儿,匈奴居次,汉庭公主哪个没挥过拳头,现在顶多是加个废后。陈氏力量虽不在行,但胡乱抓人的本事更可怕,无招胜有照,这一胡搅蛮缠,跟泼妇骂街有点不一样,泼妇骂街都是从一米距离骂到五里亭外,越骂越远就是不动手。而现实的情况是顶着妖女的骂名动手又动脚。
子夫退后一旁喊着,“快来人,来人...,”也是奇怪,我刚做完热身运动,准备从背后压制陈氏,她像是受了什么惊吓,突然畏畏缩缩的爬到屏风底下,双手抱着脑袋瑟瑟发抖。
“谁在说话?谁在说话?出去,出去.......”,我以为陈氏碎碎念是想糊弄我们,可看她的样子,确有点精神失常的模样,不太像是装的,“陛下,陛下怎么还不来看我?”,“陛下早有了新欢,哪会记起你,为一份空无的等待,何不把自己收拾清楚了好好过日子,你是窦太主的女儿,是天子娇女,既生来高贵,何必为了一份得不到的恩宠作践自己。”
陈氏依旧蹲在地上喃喃自语。
数月前,废后陈氏花千金聘才子司马相如做了首长门赋;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遥以自虞。魂逾佚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独居。言我朝往而暮来兮,饮食乐而忘人。心慊移而不省故兮,交得意而相亲。
伊予志之慢愚兮,怀贞悫之欢心。愿赐问而自进兮,得尚君之玉音。奉虚言而望诚兮,期城南之离宫。
修薄具而自设兮,君曾不肯乎幸临。廓独潜而专精兮,天漂漂而疾风。登兰台而遥望兮,神怳怳而外淫。浮云郁而四塞兮,天窈窈而昼阴。雷殷殷而响起兮,声象君之车音。飘风回而起闺兮,举帷幄之襜襜。桂树交而相纷兮,芳酷烈之訚訚。孔雀集而相存兮,玄猿啸而长吟。翡翠协翼而来萃兮,鸾凤翔而北南.......。
不怨长门青苔冷,只怨君王忘旧恩,本就是政治婚姻,又怎敌的过陛下的喜新厌旧,色衰爱弛。
“苦尽”而后“甘来”,能“同患难”的夫妻却不能“共富贵”。在刘彻儿时,若不是馆陶公主在背后推泼助澜,想必他不一定能坐上太子位,自然没有现在的天子头衔,“陛下念着窦太主昔日的恩情,让陈氏和子夫你一般享有同样的衣食待遇,算是给了人情味。”离开长门宫后,我脑子回想的,还是那会陈氏坐在铜镜前,用玉钗绾住头发,苍白的脸色,幽幽的目光,痴笑沉浸的神态,竟像是个活死人。
“你当真觉得陛下让陈氏迁居长门宫,而不是将她留在宫内诏狱,是因为念着昔日的恩情?”子夫与我在长门宫附近找了个地方坐下。
些许困惑,但只是在心里打着问号,等子夫继续说下去。
“你知道长门宫原先叫什么?”
“长门园,听说是窦太主送给陛下的。”
“那你可知窦太主为何送陛下这处园子,其中可有什么来头?”凉飕飕的天,寒梅枝白是狂花,张妈妈给我们一人添了一杯热茶,施施向后退了几步。
我倒是知道一些,这长门园本来是窦太主的私园,因窦太主宠了一位面相叫董偃的,听说生的十分俊美。这皇家的风流事哪有不透风的,董偃和窦太主怕陛下追究责怪,便商量着决定把长门园献出来,刚好陛下郊祭需要一处休息的地方,而后长门园改了长门宫。到最后,这长门宫却成了囚禁陈氏后半生的居所。
“岳母送给女婿长门园,陛下将陈阿娇迁居在长门宫?”恍然大悟,却又不敢妄下定论,不知心里的猜测,当说不当说。
子夫道:“汉室历朝历代,陈氏可是第一个被迁居在宫外的废后,窦太主仗着自己有功与陛下,既是当姑姑的又是岳母,陛下这么做,不过是给她一个教训。”
“教训?是因为当年陈氏和母亲暗地里弄的那场巫蛊事件吗?”子夫的话更加印证了我的猜测,陛下一向厌恶外戚管束,防的就是外戚势力强大,在这块,他比谁都敏感。一个被窦太后约束了几年的天子,在先太皇太后打压下,王太后干政下,显然更加渴望权利,直到当年干预的人先后离去,这股遏制势力才慢慢消除。他的政治主张,他的宏图霸业终可以自由施展开来。
突的想起子夫走的时候替陈氏惋惜,“姐姐命苦,该好好疼惜自己。”
子夫点醒了我,不但只是关于窦太主的事,还有..还有此时与我喝茶聊天的,现朝廷最强大的外戚隐患卫氏一门,随着这股势力的强大,陛下现在做的,正是利用去病打压制衡大司马卫青的势力。倘若陛下苦心栽培的去病不能如他愿景,不仅没能牵制卫青,反而让他觉得是加大了这股势力,他会怎么做?关乎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当长久渴望的绝对皇权感到威胁时,陛下又当如何抉择?
最难忍受、最痛苦的,莫过于时间像朝露般流逝,而我不过是无能为力的周旋着。
多希望去病是我的影子,这样我就不用害怕影子会离开我,谁又会偷走我的影子。
“胜男...你在想什么?”子夫看着我
“没...没什么”低头呡茶,想着我和子夫不仅是多年的姐妹,还是彼此熟悉的另一半,在这个时代,我们说过要互相扶持。可政治的敏感,又会将我们推入怎样的境地。
嬗儿已三岁,可以领着大胖二胖在院里溜达。两只脚下各绑着一跟红线,小家伙有次探着小脑袋问我,“母亲,你让孩儿每日带两只鸽子在院里转悠,这么做的意图是什么?”
“乖”我摸着嬗儿的头,“母亲不过是悔不当初,为当年犯下的过错做些弥补。好好的两只鸽子,却被你娘养成了鹅的体形,去年大胖差点被鹞鹰逮走,幸亏发现的及时,试想,要是当时救晚了,现在二胖找谁相依为命呀。”
嬗儿好像明白,点了点头,“哦,原来是母债子还。”
“.......”
大胖和二胖已经活了有些年头,身上的新毛越来越多。嬗儿有时候无聊,会给它们做下简单修剪,鸽子,也注重美丑。嬗儿虽小,手却巧的好,每次还能变着花样修剪,剪的大胖二胖忘恩负义,弃了旧主,转头亲近小家伙。
去病从宫里回来带消息说,丞相李蔡昨晚在家畏罪自杀了。
“听说他侵占先皇寝地,果真如此?”
“若非如此,他何必畏罪自杀。”去病虽这么说,我怎么听着,倒不觉得这是他的真实论断。
难道李蔡是嫌命太长,才会不要脑袋的做着连三岁小孩都知道的大不敬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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