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七十一章:李广
河西战役后,匈奴势力遭到严重的打击,但他们的首领伊稚斜仍未停止南下袭扰,欲望无止,杀戮继续。长安的百姓颇感矛盾,一方面他们希望尽快结束战争,好能家人团聚,重操旧业维持生活,另一方面,盼着汉家男儿能再打一场漂亮的战役,好让匈奴远遁,从此漠北无王庭。
百姓饿,百姓忍、百姓盼、百姓苦、百姓乐。能左右他们心情的天子在元狩四年春做了个决定。
这个决定,无疑耗尽国家心血与经济投入。
为了彻底杜绝匈奴南下袭扰。二月,陛下调集十万万骑兵,命大将军卫青、骠骑将军霍去病各领五万,深入漠北,寻歼匈奴主力。并以郎中令李广为前将军、太仆公孙贺为中将军、主爵赵食其为右将军,统归卫青指挥。霍去病属下未配备裨将,但所统兵卒多是经过挑选的敢力战深入之士,有一部分还是匈奴降将。
为了确保作战胜利,陛下还征集私负从马凡十四万匹,步兵数十万,负责转运辎重,保障后勤供应。为这次大战准备的粮草更是不计其数。
此次,陛下将卫青和霍去病的军队分成两路,由卫青为首从定襄深入,以霍去病为领的军队向代郡前进。
一路,大军出塞后,中途捕获俘虏,得知伊稚斜单于的确实驻地,卫青便令前将军李广与右将军赵食其两部合并,从东路出击匈奴军侧背,自己则和公孙敖率精兵直攻匈奴军。
卫青大军出征一千余里,涉过大沙漠,终于与伊稚斜单于所部相遇。卫青见匈奴军早有准备,便下令用厚革皮覆盖用于防护的战车环绕为营,扎站住阵脚,随即以五千骑兵向匈奴发起冲击。伊稚斜单于也令万骑出动应战,卫青乘势急令大军从左右两翼包抄,将匈奴军阵团团围住,伊稚斜见势不妙,自料汉兵势众,难以取胜,便率壮骑数百从西北方向突围逃走。
天渐黑,汉匈两军仍在混战,死伤相当。汉军左校捕到俘虏,知伊稚斜单于已逃脱,急报卫青。卫青立即遣轻骑连夜追击,自己率主力随后继进。匈奴军溃散。至天明,汉军追出两百余里,未能追上伊稚斜,沿途歼敌万余人,进至寘颜山赵信城,获得匈奴大批屯粮,补充了军队。整休一日,尽焚其城及剩余军资而还。此战卫青军歼敌一万九千人。
另一路,骠骑将军率军出代郡后,与校尉李敢出塞,同右北平郡太守路博德部会师。在深入漠北寻找匈奴主力的过程中,骠骑将军霍去病携带少量的辎重粮草,驱使所俘获的匈奴人做前锋为汉兵开路,跨过大漠,过河活捉单于大臣章渠,诛杀北车耆王,随后转攻左大将,缴获敌人的军旗战鼓,又越过难侯山,渡过弓卢水,北进两千余里,与匈奴左右贤王部队遭遇,大败匈奴军。以一万的己方损失,歼敌七万零四百四十三人。
左贤王和右贤王部精锐几乎损失殆尽,左贤王率亲信弃军逃走,悬孤漠北的伊稚斜两只臂膀被彻底斩断。霍去病挥军追杀,至狼居胥山,在狼居胥山举行祭天封礼,又在姑衍山祭地禅礼,兵峰一直逼至瀚海,最后凯旋而回。
归朝后,陛下对漠北战役的胜利极为满意,汉军凯旋后,他加封卫青,霍去病为同为大司马,从此二人各号大司马大将军、大司马骠骑将军。
汉庭虽只设了一个大将军的职位,但陛下对骠骑将军的功绩尤其赞赏,不仅让骠骑将军的官阶和秩禄与大将军等,而且再以五千八百户封赏骠骑将军和他的部下。
十七岁两次出定襄,十九三征河西,二十一纵横漠北,打到匈奴闻风丧胆。去病二十一岁便位极人臣,身居大司马高位。
我的丈夫年纪轻轻,能有这样的丰功伟绩,按理说我应当开心自豪,可平阳公主到了未央宫,善用她恭维似乐非乐的语气告诉我和子夫,大军归来后,舅舅卫青官拜大司马大将军职,去病官拜大司马骠骑将军,谁和谁又领了丰厚的赏赐,何人封侯,何人拜将,还有李广老将在大将军府上自刎谢罪。我在未央宫喝着茶水,眼泪齐刷刷落了下来。
在一长串好消息之后,还有那晦涩难言道起来又再寻常不过的听说,听说李广死了,听说李广军中将士都为之痛哭。听说长安的百姓听到这个消息,不论认识李广否,不论老少都为之落泪。
我知道师傅的命运,却不知道他的悲剧发生在何年,哪场战役,哪一天,哪一个时辰,我也不知道四个月前城外偶然碰面,清聊了两句,竟会是此生最后一次相见。
眼泪,怎么收不回去,在平阳公主断断续续的语声中,先是触目惊心,而后声泪俱下,仿佛就在此时此刻,师傅以一身鲜血,一副老态,一双怒目跪倒在我面前。鼻尖和心像是被铁链和铁锤压制着,重重的令我喘不过气,幸得眼泪轻松肆意,好无阻碍,只凭性情,可以在揪心的那一刻旁路无人的喊着,“...师傅”
子夫和平阳被我突然抱头痛哭的场面吓到,同时惊讶那一声“师傅”唤的是谁?
“胜男......”子夫转头对着平阳,“公主,你要不先回避一下。”
子夫将身子凑近,抚摸着我的脑袋,“何事,能让丫头你哭成泪人。”
我俯身靠在子夫的衣肩,咬牙闭目,任凭滚烫的泪液低落,抽泣,仍是抽泣,“李广....李广....他是我师傅。”
回到家后,我先是躺在屋里沉沉睡了一觉。母亲派人过来敲门,告诉我去病已经抵达家中。
我仍是装作睡着的样子。又过了一会,屋里隐约听到脚步声,年纪轻轻,手上已经起茧,我转过身,凭感觉摸着那双有些粗糙的手掌,睁开眼睛问起,“李广怎么死的?”
去病愣住,在我们分别三个多月后,难得夫妻重聚,问的第一句话却无关对方。而是一个他觉得干系不大的人。
“??李广,你从何处听来的消息?”
“早上去了未央宫,平阳公主刚好在那,是她告诉我的。”
“对,是昨天的事。”
“能和我说说吗?”我请求
“行军的时候迷了路,舅舅前几日派长史送了些干粮和酒给李广,顺道想询下具体情况,也好上书陛下报告军情,李广没有回话,昨日舅舅又派长史急令李广到府上受审,李广到了舅舅府上,还没问清情况,他便拔刀自刎。想来,李广也是选了一个最糊涂的做法以死谢罪了。”
“罪,他何罪之有?”我在心底寻思,也在讥讽,问去病,“老将军临死前可说了什么?”
去病答道:“我也只是听他人说了两句。”
“能和我说说吗?”
去病淡淡提说道:“李广临走前和他的部下提及,他从少年起便与匈奴作战七十多次,如今有幸随大将军出征同单于军队交战,偏偏迷路了,这也许是天意吧!况且他已六十多岁,断不想再受朝廷那些刀笔吏的污辱,我想,这也许是李广没想开自刎的原因吧。”
“不,你漏了一点没说”
“呃??”去病蹙眉,想从我迷离的眼睛里探索些什么。
我道:“舅舅调遣李广从漠北东路出击,东路道远,而且水草极少,走的又是迂回绕远的路,途中没有向导,老将军迷路也算情有可原,我想舅舅并不想他正面对敌匈奴。”
“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你说的对,但也不完全对”,去病起身,走到窗前,打开两扇门,“舅舅也是按陛下的意思办事。”
“那老将军当真是想不开,才起了死志”,话说的轻巧,也只是我明白,师傅自刎的行为,是他无意中又勾起了前尘大半往事,他和去病相仿的年龄便为汉家出征战场,戎马生涯四十多年,竟没有实质性的功名。深藏心里的不甘和忿恨,也只能寄托一位将士毕生追逐的希冀,当这个愿望破灭了,不是别人口中,而是他自己明白,终究便是累了,心里苦久了,想着活着真是没劲。
是呀,活着真是没劲,可若死了,你都不知道什么是没劲。
师傅做了四十多年俸禄二千石的官,家里剩余的财产不多,所以丧礼做的很简陋。不过城里爱戴他的百姓多,纷纷都想再看一眼这位为汉家戎马一生的老将军,送殡路上拥挤而沉闷。
丧礼三日,我到李家拜访,恰巧司马迁也在。我才恍惚想起,似乎李广也是司马迁平生较为敬重的一位老将军。他见我孤身一人来,显的很惊讶,但话里,已经过滤掉心里的那层疑问,“夫人先坐吧,我们在等李敢回来。”
“李敢?”疑问
偏侧屋门打开,李陵从里头出来,脸上的神情像是还未经历喜怒哀乐的样子,意思是,在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思绪。
“李敢去了哪?”我问
“舅舅算账去了。”说话的是李陵,现在他已经站到司马迁身侧与我说话。
“算账??”我蹙眉,望着司马迁,与他目光相视,“他找谁算账?”
司马迁还未作答,大门口已进来一人,他的目光将府里所有人都掠过一片,便一副愤恨的模样回到屋里。
“??谁,卫青?”
李陵跟着返回屋里,大厅只剩下我和司马迁,各自觉得来的时机不对,便一道准备回去。
“你说什么?李敢去找卫青打架去了?”
“嗯”
“陛下知道吗?”
司马迁摇摇头
“严重吗?”
司马迁仍摇摇头
“打了吗?”
司马迁坚持摇摇头
我真是糊涂,他也只是听李陵说了这件事。
要瞒下来,我心里想着,要是去病知道这件事,必定会和李敢闹。
路上,经过多户人家,见门前的桃树纷纷开花,一户挨着一户,像是结成了个桃花阵形。等果子结的再大一点,孙子孙女便有口福了。
我一路心事重重,也没仔细看脚底下的路,被司马迁突然驻足撞了下额头身体后仰倒退了两步,见他在一户瓦房外发愣,只是盯着一两片飞落的桃花瓣,我问,“怎么了?”
“这颗桃树花开的如此茂盛,等它结果实的时候,底下走动的人一定很多。”司马迁仍是抬头昂望。
“是呀,果子多了,采的人也就多了。”
“老将军的品行当是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呃??”我紧跟在他身后,继续我们一路来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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