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六十九章
“凭什么要我忌口,明明你也爱吃这个。”石邑因为到嘴的黄豆糕被抢,悭吝的很。
“都拾落了放你面前总行了吧!”当利揶揄轻笑,将一整盘黄豆糕放在石邑面前,子夫道,“石邑你也不小了,明年便到了适婚的年纪,这臭脾气也该收敛收敛了。”
“母亲若觉得我脾气见长,就别随意将我打发给王孙公子哥,免得跟阿姐一样受苦。”
“邑儿...”当利接过石邑的话,“休再口无遮拦。”
石邑抿了下嘴巴,将余光收回不敢再开口。
茶香幽幽,开始慢慢煮出香味,张妈妈盛好一碗端到我面前,“热着呢!”
点点头,用余光打量了下子夫和当利二人,皆是神情落寞。
每趟进宫,总时不时念想着在上林苑的日子,清幽错落的建筑,热闹处又见寂静,是个养性子和游栖的好地方。
去病从甘泉宫离开后,便跑到赛马场与一群郎官比赛去了。自从回到长安,我的情绪常是反反复复,白日浑浑散散,夜里经常做梦,梦境扑所迷离,熟络的,不熟络的,怪诞的,荒缪的,有趣的,形形□□的场景都往我脑袋钻。偶尔被梦吓醒,浑身冷汗,再想睡就难了。去病说我是在营里呆的时间长,见多了打打杀杀的场面,所以夜里才会做的噩梦。
是又不是,我也说不清楚。只是有一回记起周戚来我梦里做客,他的墨画眼波,他的音容相貌,是哪怕藏在人海也能一眼辨识的。所以他出现在我的梦里,那梦境短而深刻。他的离去,仿佛带走了晁曼一生所有的秘密,也忆起了我最懵懂的情愫,最无奈的扼腕。几番离别几遇生死,皆是在痛苦中看破看淡,心会操劳,会惧怕,会忧思,自然正常不过。
“夫人躲在这,可瞧的见底下马场的热闹。”
说话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侍中,应该是建章宫的禁卫,见我隐在离赛马场三百多米的高台上发愣,好奇问了一句。
“我又不押注,看那么仔细做什么?”
那人笑笑,说道:“夫人不想押骠骑将军的马匹吗?”
我撑着脑袋往赛马场瞧,“你怎么论断他这局能赢?”
那人依旧笑笑,“如果连夫人都不押骠骑将军赢,那底下两百多人是该多疑猜忌了。”
我笑笑,收回刚才飘远的思绪,与这突然冒出来的小侍中,安逸的看了场比赛。
去病在底下赢的满场喝彩,抬头见我仍在高台远处,便朝我看了两眼,我招手示意,往右侧耸起的高楼下去。
到了赛马场,回头望向刚才呆过的地方,人去楼空,那小侍中已没了踪影,下来的时候,我还想着问去病,这是何许人也?
夜里,冷汗浸身,眨了眨眼皮子,去病抱着哭哭啼啼的嬗儿说道:“明晚送到母亲屋里吧,嬗儿夜里总爱闹,你也睡不了安生觉。”
“不,不要把他推给母亲,嬗儿的弱弱哭声,怎么吵的醒我。”
去病瞧我脸上又在冒汗,“怎么,又做噩梦了?”
“是呀,想贪睡都没辙。”
“明日我到医馆抓些安神药”,一会,去病哄完嬗儿,将它放回摇篮。我的精神越发的好,便想挑灯看会读几个字。
“你看完子虚赋了吗?”去病饶有兴致的递了一卷书简过来。
“前两年,随行陛下狩猎,偷懒看了一些,有次躲山上休息,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小贼,趁我昏睡的时候拿了我的东西,赋书虽未看全,内容也记得一些。”
去病侧着脸偷笑:“那今晚我就将君子的东西物归原主。”
“你的意思是....”
“你瞧。”去病将书简递了过来,“那次我狩猎归途,瞧见竹林底下躺着一只睡虫,书简挡着脸,我就好奇,狩猎期间大中午的,谁会躲在竹林偷懒,随后我把木扎一翻,你瞧我看到了什么?”微微停顿,“居然是一只巨大的臭虫。”
“去你的.....;”我从去病手上夺回时间,“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你这算是偷盗。”
“嘘.....好不容易把嬗儿哄睡。”说罢往摇篮看了一眼。
我仍是凶神恶煞的盯着去病。
一晚上,谁都没睡,各自翻阅了爱读的书简。因为熬夜的原因,错过了朝食进饭的时间,索性在路上买了些糕点随去病到军营。赵破奴眼睛贼的很,一猜我篮子里带的肯定是吃的,一把拎走坐在旁边独自享受,我留了两个肉棕打算给老安送去,赵破奴来了一句,“老安给寡妇拐走了!”
“什么...寡妇拐走了?这.....”我纳闷,不知赵破奴的意思。
“就在前方几里地,有个俏寡妇,老安天天往她那里跑,挑水劈柴,脏活累活都他干,太阳下山才知道回来。”
“是回来之后相中的吗?”我兴致颇浓。
“好几年了,估计这家伙手都没牵上,被那寡妇家骗的团团转。”
“寡妇怎么了,难不成寡妇没一个有良心的。”
赵破奴被我堵了一句,使了个颜色给去病,求他帮忙说两句解围话,去病只当没看见,心不旁骛的研究沙土。”
“对对对....我们老安就爱寡妇。”
哈哈哈哈哈去病忍不住笑出声来。
“........”
我从营地出来,走到正南二里地外,到了赵破奴说的王氏家里,远远的便就瞧见老安在门口劈柴,有个三四十岁的妇女端了碗水从屋子出来,按年龄推算,这人应该是王寡妇,老安笑吟吟的接过一饮而尽。旁边树底下坐着一个年迈拄着拐杖的老农,因为老者上了年行动困难,只能做些晒豆子的轻松活。一会,王寡妇从屋里扛着锄头出来,“阿爹,我出去了。”
老者刚开始没反应过来,等女儿走出围栏外,才想起喊了一句,“晚上早点回来,别贪黑。”
“好嘞...”等王寡妇走远了些,我才上前和老安招呼,老安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粗衣裳并不吸水,怎么擦,脸上都有汗珠,院落没有延伸出来的茅草,此时太阳正毒。
“姑...姑娘,你是?”
我瞅了一眼地上一大堆柴火,“这都是你劈的?”
“嗯。”老安有些困难的打量我。
以前在军营,我都是男儿装扮,现在换成女儿装,他也只是觉得眼熟,摸了脑袋许久,脸上的五官差点扭曲到一块。
“你再仔细瞧瞧,瞧我像谁?”
支吾了半天,“嗯....像....像霍....”老安拍了下脑袋,“你是霍大哥的家人?”
“我除了是霍大哥的家人,还是谁?”正觉得纳闷,老安见我女儿装是许久以前的事,怎么他想的起我是去病的妻子,却想不起我是前不久才和他分别的厉小伙子。
“还有谁.....谁?”老安最后还是想起了我。
等到太阳下山,我也煮好了番薯,熬好了菜羹。与老汉闲聊的时候他告诉我,几年前他的大儿子战死了,留了一对孤儿母女在家照顾,他的二儿子去年病重缠身,临走也没吃上一顿饱饭,可怜白发人送黑发人。现在家里所有的重活都担给了王氏,好在老安热心肠,得空就赶来家里帮忙,起先老汉也以为老安是看上他家的长媳,生怕长媳被拐弃家中的老幼不顾,后来时间长了才知道,老安是真心实意帮他们家的忙。心想,这世上竟也有心眼这般实诚善良的孩子,当真不多见。
自从老安从前线回来后,老汉一直想着戳和他和王氏二人在一块,私底下他也询问了几次王氏,每次一提,儿媳都低着头不开口,或是找借口忙着忙那;问老安的意思,估计老安也没听明白,每次问完就知道傻笑,两个人心里怎么想的,老汉也摸不明白。
走的时候我问老安,“王氏怎么样?”
“好....她每天都很劳累。”
“那你想帮她分担吗?”
“要...我有空就来,可是赵大哥不让我常来。”
“那我问你,你想讨王氏做老婆吗?”
“老...老婆是什么?”
“老婆就是...这怎么讲呢?....反正她要是做了你的老婆,以后你们吃饭在一起,睡觉也可以抱在一起,何时何地都可以粘在一块......;”
“嘿嘿嘿,那我不要讨王氏做老婆”,老安摇头。
“为什么?”
“两个人一起吃饭饭哪里够。”
“...........”
“那如果家里有充足的米粮,你要讨王氏做老婆吗?”
“不....不想。”老安继续摇头。
“为什么?”
“米粮要拿去卖换钱,换完就没粮食了,两个人吃饭又不够了。”
“........”
“那如果,家里钱不缺,伙食也不缺,你要讨王氏做老婆吗?”
“那...那也不行。”老安坚持摇头,摇的比前两次厉害。
“为.....什.....么....?”
“我每日和营地里的人一起吃饭一起睡觉,老是饭不够吃,床不够睡,要是讨王氏做老婆,不就又多了一个抢我饭抢我床位的人。”
“..........”
“你这时候倒也不傻”,我心里犯嘀咕,活该娶不到老婆。
老安笑笑,走两步轻笑,多走几步大笑,走了很远哈哈大笑。
年末将至,长安城里的权贵都开始四处走动拜访。去舅舅家就像例行公事一样免不了,从早上呆到傍晚,去病临时有事去了一趟宫里,回去路上,经过以往和祁常来的酒楼,心里有些感概,没忌口多喝了两杯。走出楼台四处张望,夜幕临近,长安底下一片热闹。
在茫茫人海中,我寻到两副熟悉的面孔,靠在摊面的是近侍郎中司马迁,随在旁边的是我在建章宫遇到的侍中。酒意兴起,便没什么礼俗忌讳,我在酒楼直呼其名喊了一句,“司马迁,可有兴趣上楼酌饮一杯?”
司马迁抬头张望,目光闪烁,略微吃惊了点,而后笑笑,“子长和李陵今日有幸碰见将军和夫人,定要讨几杯酒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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