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四十八章:落水
在上林苑住了几日,等到刘彻不忙的时候,终于想起蹄氏观里还住着一位卜者,便派跟前的宦官,请我到甘泉宫附近的水榭亭吃茶闲聊,畅谈面相占卜之术。
本以来我应是上了年纪的,不想来的是个年轻的姑娘,如果真有张骞说的以一敌十,预卜前程的本领,想必是先天赐予的。
刘彻呀刘彻,想想小时候还捏过的你脸蛋。估计你早就将我忘的一干二净了吧。这次提及已故的曼华公主,不是试探,总不会是感怀过去,念起我这个义姐。
我很快会意,知道刘彻今日召我来,就是想我将前段日子说的含糊过往,再详尽说一次,他坐在案上,也能通过言语,判定我说的是真是假。
我努力回忆起儿时刘彻调皮捣蛋的样子。果真将细节一处讲的分毫无差,可比当事人还要清楚。刘彻听的兴起,说起小时候有很多趣事,能记起的也就二三件。至于曼华公主,现在也只晓□□,再难描绘其音容,唯一深信的一点便是,之后他遇上的女子,当真没有一个姿色美过他远嫁匈奴的二姐。
如今听我说起过往,仿若都变成了真实。也越发相信了张骞说的话,看来是真寻得一位异人了,遂吩咐侍从端上酒水小菜,赐了个上宾的位置。
吃过几盏茶,不觉中,得了不少赏钱,封了司巫的官职。张骞告诉过我,宫里不乏祭祀祈福、丧礼,视鬼、服食的女巫,而所有的女巫都归司巫管辖,掌群巫之政令、若国大旱则帅巫而舞雩,国有大灾则帅巫而造巫恒。
因为我除了会占卜之术,而且弓箭的本领了得。再加上张骞一双无影手大力推荐,才破格给了我这么一个管事的职位。
本来他也是好意,自家养的门客,自然是希望共富贵的,以后朝廷上也有个照应。对于他的擅作主张,我一不能斥责,而不能以德报怨,只能心存感激,承了张骞的好意。
他大概还不了解,我这个深山出来的怪胎,对于富贵荣华和权势地位,并没有太大的向往。以后上林苑的蹄氏观,供养的可就是一个知过去,通晓未来的司巫。
唉!我也是无意之中,走上了玩弄玄虚的道路。
刘彻正欲与我畅谈,提及他这段时间的心病。我猜是王太后的事,宫里的视鬼尚不能行鬼怪左道之术,难道他还指望我有什么通灵之术,能通过祭祀祈福,将儿子的哀思传给死去的母亲。按理说张骞也不会如此夸大其词,不过,若是真要玩这故弄玄虚的把戏,我想应该也能想出折子,左右还是藏拙的好,总不至于赖在蹄氏观不走。
如果皇帝召我进宫,为了是这样的心愿,怕是要让他失望了。恰逢此时,大臣主父偃觐见。陛下并未安排我退一步,索性半有意半无意的旁听了几句。
主父偃向进言,说是齐国富有,都城临淄这个地方人口众多,每一天光贸易交税,税额就达千金。这么一个富庶的地方,应该交由陛下爱子掌管,才可免除后患,不能让齐厉王在那做诸侯王。这个其一。接着他又说道,齐国国君在吕太后的时候就曾经叛乱,吴楚七国之乱的时候,齐孝王也想叛乱,现又出现齐厉王刘次昌和长姐乱伦的丑闻,说这个事件是非查不可。
主父偃这一席话,说的十分动听,居安思危,却有查勘的必要,刘彻便下旨派他去做齐国的国相,搞明白这个案子。这才刚见着主父偃,就知是个命不久矣的人。
他这趟去齐国,不过是假公济私,想趁机抱复齐王,最早主父偃想攀龙附凤来着,让自己的幼女嫁给齐厉王,却遭到齐太后的拒绝。此行,不过是去捏造罪行,肆意陷害,把大汉的一位诸侯王给活活逼死。
自己亲手将自个置身危险的处境,主父偃这人,也算是机关算尽,反误了卿卿性命。再过些时日,该会有个王找着时机来告主父偃的状。这家伙,本来就是一个不讨喜,恶毒之人,早前逼死了武帝的长兄燕王,现在又要去迫害齐王,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且还不是一只麻雀,人之将死,我的怜悯也是善意的。
因为主父偃来的及时,刚讨论完附属国之事,武帝便有些犯困,打道回了甘泉宫,没有与我多加闲聊招引鬼魂之术。我想,他这是等王太后死后,才念起当初母亲的好,等过段时间,悔意会慢慢消散的。
回蹄氏观的途中,路过一处园子。花香四溢,是个活动的好地方。反正就一个宦官随从,我正准备活动下胫骨,盘膝坐了半天,背部酸的很,便做了个双手叉腰的姿势,前后左右各动了几下脖颈、不巧远处石台突然窜出两道身影,我虽不识走在前头的女子,后面那人确是眼熟的很。
霍去病瞧见我的时候,我刚好做着双手挥舞,往同一个方向压力的动作。脑袋倒垂着,他原先未看清样貌。等我吓的伫立在一处一动不动的供人品鉴,他才认了出来。
“我还琢磨,是谁有如此雅兴,原来是陛下新招揽的贵宾,厉…,厉女士对吧?”
才听别人唤了几声姑娘,心里正甜着,霍去病这声称呼,活活又把我叫回去了。不过我也确实大了他好几岁,所以唤女士,倒也没错。
我点头,随意问了声好。一旁约莫十三四岁的女子,眉目生的十分清秀,欢笑起来,一对眼睛就像两轮初起的新月,问起,“表哥,你说她是父皇请的贵宾,不会又是新来的良家子吧?”
原来是位公主,我正不知该如何称呼,宦官在一旁提示,这是皇后的二女—当利公主。
我一并行了个礼,原以为他们只是随意招呼下。当利公主话还没问完,走近瞧了两眼,问起,“你可是平阳长公主进献入宫的?”
平阳公主?我将脑瓜子顺藤了一遍,才想起当利公主口中的平阳是武帝的长姐,刚要做回答,霍去病先我之前开口,“当利,你也该管管你的言行,哪能什么事都乱猜。这位厉女士,是陛下从大夫张骞那寻来的方术,平阳公主又不糊涂,怎么会进献非良家子进宫。”
我勉强扯出一丝笑意,霍去病提到的良家子,是清白人家的女子,而医、巫、商贾之女,都不能算是良家子。左右我是个娶不得的女子,毋须劳烦霍少当面提醒。可怜我还要装傻充愣,笑的一脸无谓。
当利听完了明,果然便不再纠缠。拉上那个我恨的牙痒痒的人,说是眼下吃饭正好,今晚家宴,母亲一定准备了很多食物。
我前刻刚用目光送走这两人,后脚跟刚起,便听到附近有人喊救命,以为是幻听,问宦官,他也说听到了。当下拔腿寻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等赶到廊道边上的一处水池,才知是两个专门供皇帝逗乐的小斯,因为口角之事,一人被推落下水,岸上的小斯急的要命,刚折完树枝,打算用这玩意将水下的人拉上来。这些供皇帝取乐的小斯都是侏儒模样,手哪里够长,虽然我也不识水性,好歹力气比那小斯大些,便从他手上夺过树枝,刚好能触到水面,落水的小斯慌不择路,陷入手忙脚乱的恐惧中,哪还分辨的出东西南北,根本注意不到树枝。
我半跪着身子,让岸上的侏儒赶紧去喊人过来,谁知话未落地,水里突然搅了一阵大动静,人没救上来,反倒将我拽了下去。真是自己死不够,还要拉个伴,一起去阴间报道。
我在水里呛了一口又一口的水,只觉得浑身颤颤,任凭手脚如何学着他人游泳的样子,身体仍是不断往下沉。大脑的意识被汹涌而来的水淹没,只剩下一片空白,挥起的双臂慌乱的拍打着周遭的水,溅起的水浪,不断往下沉的身体,让我再次感受到了死亡发出的冰冷讯息。
窒息,还是窒息。
仿似感受有只水鬼正紧紧地勒住我的脖子,缓缓用力。慢慢的,轻轻的透支着我的体力。终于,我再没了挣扎的力气,只感觉下一刻思绪将会彻底终止,随着这一汪池水,缓缓下沉。
流动的水,试图消耗我最后一丝体力,我被呛的瞪大了眼珠子,只瞧水上方起了一朵巨大的浪花,一个黑影钻了下来,像一团浓墨被水酝开,往我沉的方向靠拢。好像坠入了一个梦境,无数个梦魇撕裂又重合,终于可以真实的揭开那层面纱。
听说落水之人呛多了水,如果不及时渡气,便会窒息而死。按我的分析,救我的那人应该不懂这门道,所以我决定采用主动攻势,在他用手勾住腰身的那一刻,我摸着黑影的脑袋,当即找到救命的法门,双唇交附,将水猛的往对方体内灌。
我想,我真是一个临危不乱的女子,虽然那人有意推了我一下,但我还是死拽着他腰间的衣服,就像抓住了我的命门一样,说什么都不能放手。
等那人将我拖上岸,我的神志,泯灭的只剩一缕香魂强撑着,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屠夫拎起的二两猪腰子,一副死相。临走前还要水淹城隍庙,吐了一口又一口,谢天谢地,虽然保不住两个人的性命,好歹我是活着的那一个。
侍奉我的婢子换了一个又一个,可能是我这人挑剔,总觉得除了児春后,再碰不到合我心意的婢子。
眼前两个穿红衣的女子,是前两日皇帝拨来照顾我的婢子。个子高点的叫嫣,长着鹅蛋脸的叫妙珠。在我发烧期间,说是费心费力的照顾,片刻都不敢合眼,如何好的说了一堆…。
醒来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脑袋还昏沉着,就听跟前两个婢子,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好多尽心的话。声音嚷嚷,吵的我没法休息,伤寒期间还被人当金主一样捧着,左右不过是想领些赏钱,原先不知道是跟了哪位主子,估计是没得到任何好处,现在换了个财主,兴奋过了头,还没处热,光想着辛苦费。怎么也不掂量下,万一我这个主子,是只怒发冲冠的铁公鸡。
两个婢子刚退了几步,我才想起有未问完的话,单把妙珠一人叫了回来,她的声音柔些,是个会挑拣重点说话的人,刚才嫣说了半天,也比不上她一语道破求赏的心思。
问起,“前两日落水,是谁救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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