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四十三章:叛变 2
有时候真讨厌阿黛，什么事都喜欢埋在心底，我和她虽是姐妹，却没有姐妹该有的亲切话，哪怕我不能帮她什么，至少我可以听她倾诉，压在心里多难受。
“阿黛，阿黛！”
周戚拉着我的手，但见我犹豫，俯下身，不明道理。
我思笃了一会，觉得驻边的游兵都离岗，必定是王庭发生大事，想了一会，决议让周戚先到渭水边找个地方躲起来，“我要去王庭看下。”
难得的机会，干嘛还要做冒险的事，周戚不明白，“回王庭做什么？”
一时半会，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心里只是笃定，我应该回王庭一趟，“阿黛很可能出事了，她是我的朋友。”
周戚问起：“阿黛？是经常到你帐内的人吗？”
嗯，我起身，周戚站直了身板，接着问道：“她不是王妃？即使有动乱，不该也有保护她的人。”
“不”我告诉周戚，“如果动乱是她父亲引起的呢？”
周戚顿悟，问了最后一句，“你一定要回去吗？”
我的回答，应该是此生最短的，不需要说话，只消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周戚就能明白。既然要回去，便要一起回去，我知道拦不了他，所以便不和周戚拘泥，一旦拘泥，必要耽搁很长时间。
我们到茏城天色暗的差不多，不过今日的火把多，不必担心找不到人。我试着挤破外围的人群，只听到一声声哭腔吊着我的心，声音多么的熟悉，记忆中，我从未看过阿黛哭泣的样子。
我请求前面的大哥小弟给我让个位置出来，我只是想瞧瞧，我的阿黛是否无恙。“阿黛，阿黛…”
周戚将围在前面的游兵一个个弄散，我一边望着他，一路往前面挤，好不容易探出脑袋，可以看到里边的情形。
地上跪着一个人，虽然看不清脸，装着我却认得，在他旁边的是阿黛，正抱着一具尸体痛苦。迎面走来十几个游兵，手上的弓箭都已拉开，方向正对阿黛。
我冲破最后一成阻碍，身体一歪，扑腾到地上，随即起身，正对着军臣，他就高高的坐着，等着处决的那一刻。
我招了招手，大声喊道：“放下弓箭，求你们放在弓箭。”军臣将目光迎上我，只是瞧着有点熟悉，让游兵先停下手上的动作。
“单于，我是曼华，我是曼华！”
箭已准备离玄，庆幸在生死一刻，阿黛得到了获救。
军臣和伊稚斜几乎是同时起身，案几上的那人，正用怀疑的语气问道“你是曼华”
我搂着阿黛，她的身体凉透了，被她抱着的那个人，身体才就没有一丝热度，我将阿黛搂在怀里，她的面庞，是永远冰冷的孤芳。
伊稚斜恳求单于，放过阿黛。
火把的照印下，他缓缓从案几上走了下来，提防了几步，便加快了步伐，到了跟前，方才看清我的脸。
“曼华”我的身体依托着阿黛，不方便起身拜礼，便就不起身，只是点点头沉默着。
我并不清楚现在状况如何，只知道右将军已经死了，叛乱的势力应该清的差不多，不然这一个个骑兵也不会如此镇定。今天确实是个好日子，却不适合做谋善不全的事，右将军满腹信心，却在这一战功亏一篑。
我抬眸，望见台上两边，押了好几个反叛势力，很快他们就会被处决掉，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不过是尊重自然的道理。现在阿黛和我的性命，都仰仗军臣一人。
伊稚斜将阿黛抱起，她在怀里挣扎的厉害，一直捶打伊稚斜的胸膛，哭泣不止。
“单于，哥，放过我的妻子和孩子吧。”
军臣将目光扫视了伊稚斜和我，心里有诸多疑虑，却也不急于现在深究，许了伊稚斜先将阿黛抱走。
我从人群中瞧了一眼周戚，也只是一眼，便被军臣带回王庭。好在周戚没有做以卵击石的事，依现在的情况，我已经是自断后路了。
军臣到了帐内，遣走所有人，便将我抱起来放到床榻上，目光波动，一阵愣神。
我不做反抗，由着他瞧。
“曼华，我的老朋友。”
一声戏谑，尾音渐散，我抬起眸子看着他，“单于，好久不见。”
军臣轻笑了几声，脸色说变就变，一副怀疑的样子，“谁？谁带你来的。”
我不敢作答，只是对上他的目光，不让军臣在解释中觉察到什么。
他将我搂在怀里，问起：“这么多年你去哪了？”
我回道：“嫁到乌孙没多久，我便逃回汉地。”
军臣掂量了两下我的下巴，“让我好好看看你。”
问道：“你要如何处置阿黛？”
嘘，“难得重聚，不要让他人的事来破坏我们。”
我追问：“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军臣闭着眼睛，靠在床榻休憩了一会，“你看到的还不清楚？”
我躲了他几步，继续问：“阿黛肚子还有你弟弟的孩子，就当时将功赎罪，饶过她吧。”
军臣自然而笑的睁开眼睛，巴紧的皱纹慢慢摊开，“他舍不得孩子，还是舍不得妻子。伊稚斜太没出息，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向我求饶。”
以往匈奴人常夸耀，他们比汉朝的人更爱自己的女人，伊稚斜这么做不过去保护他的妻子，有何不可。我回道：“你不是说，匈奴人都爱自己的女人？”
军臣立身，未置可否的回了一句，“我们当然爱自己的女人，因为她们可以百分百的忠心于自己的男人，可是阿黛…？”
我接上他的顾虑，“她没有叛变王庭，右将军用了很多计谋，要将阿黛骗回去，她都不肯。”
军臣绕开我的话，寻思了一会，“你在他那呆了多久？”
我支吾了两声，说多了，可疑之处就露出来了，“这段时间，我一直陪着阿黛。”
“陪着阿黛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见见我，今日又是为了什么目的？”
我跪在地上，求军臣放过阿黛。
来来会会都是这么一句话，军臣气的踹了我两脚，“凭什么我就要卖给你这个面子。”
我提到；“当日我是替匈奴嫁到乌孙，单于自然欠我一个人情。”
说起人情，军臣大笑了两声，“曼华，你欠的人情怕是更多吧。”
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杀她没有任何意义。我跪着，依旧是求人的态度。
“曼华，你对我什么时候这么谦卑过。我讨厌这个弟弟，将阿黛留在他身边才是最危险的。”
眸子动了动，我在心里琢磨，军臣怕是不怎么重视这个弟弟，可伊稚斜是喜欢阿黛的，我想他会保护好她。两兄弟的误会，也是多年沉淀的，相信终会冰释前嫌，因为未来王庭的首领是伊稚斜。
右将军的事发生后，军臣开始有意无意的限制伊稚斜出行，不管他私底是否有密谋，对于沾带关系的人，单于有所防备是正常的。
他还是应了我这个人情，答应不会追究阿黛，不仅如此，最近我常往阿黛住的地方跑，军臣也不加干涉。
其实每次去探望阿黛的路上，我都在找周戚，可是总瞧不见他的人影，是离开王庭了不成？不，他不会丢下我。
四个月过去了，我的坚定开始动摇，周戚仍是毫无踪影，我在心里产生推论，估摸，他真的离开王庭不顾我了。
也罢，周戚怕是对我失望。留在这，对他来说太危险了。心里虽然说服的理所当然，其实心里多半还是会隐隐难过。
过几日便是阿黛的预产期，她粘我粘的厉害，偏偏赶上旧病复发，所以哪怕她请求留下，我也没辙，只能答应她次日天亮，我就赶过来。
什么时候，阿黛也这么需要一个人陪伴。连着几日，我的病又开始加重，夜里咳了好几回血，军臣找了好几个医师替我诊治，终于有一个人，猜测我患的可能是咳血病，这病会慢性劳损我的身体。
我告诉军臣，“以后你传唤这个医师就好了。”
阿黛这两日就会临盆，无奈，答应要陪在她身边，现在估计要等到孩子满月才方便去探望。
军臣对我一直都很好，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有两个老毛病改不了，一个是臭脾气，一个是对我好的心思。
我会直白的告诉军臣，“以前你对我时好时坏，有时我会怕你，现在不会了。”
军臣问原因，我也说不上来，大概他不再像以前那样防备我。又或者，这份害怕，在多年的时间消磨中，早就不存在了。
那么，当初我为什么害怕伊稚斜把我带回来。是不是要见到故人，才会明白，昔日那种强烈的感觉早就不在了，军臣对我来说，只是一个人。
我生病期间，他只要不忙，都会来探望。有些爱嚼舌根的阏氏，私底下都羡慕着，我得了严重的病，却得到了单于所有的呵护。
阏氏们，也希望军臣能多宠爱她们一些。那样花心思讨好一个女人，都以为，那是军臣最不屑做的事。
终于盼到阿黛的侍婢过来传话，说昨个生了个女娃。
我问道：“母子平安吗？”
侍婢顿了一下，说是母子平安。
我打了两下哈欠，吩咐侍婢带话回去，“和阿黛说，孩子就叫高娃。”
没想到侍婢听完突然啜泣不止，今日她受阿黛重托，带了消息过来，我瞧见她从怀里掏出一块白布，先问起：“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侍婢眼泪汪汪，半天也说不清完整话，哭腔里夹杂着害怕，是有人交代她不要乱说话吧。
我说，“你扶我起来吧，我要去看看阿黛。”
“姑娘别去…”侍婢凑到我跟前，将白布递给我，“这玩意是奴婢偷偷带过来的，王妃叫我一定要亲自交到你的手上。”
我将白布摊开，让侍婢给念念，我不太识字。
来的侍婢一直服侍阿黛，是阿黛所有婢子里面，最聪明的一人，我知道阿黛教过她识字。
她念完，我才知道周戚在晚宴当日出事了。我被军臣带走后，周戚便一路紧跟着阿黛，阿黛当日要寻思，周戚拦住了她，不想暴露了行踪，被伊稚斜看押了起来。
他一定是知道，当时我最挂念的便是阿黛，所以才会去护着她。
一时急火攻心，吐了两口血，没想到人反而清醒了。
“你可知他现在如何？可有什么…可有什么？”
侍婢猜到我要说什么，她并不知道谷蠡王后面怎么处置周戚，王妃打探了好几次，都没有消息。又怕提了，我一时紧急没考虑周全，反而会害了周戚，是生是死，这消息到现在也没透风。
我起身撑着床榻，说要去找下阿黛，侍婢拦住了我，拼命的摇头，似要拦住我的去路。
衣服，我自己能穿好，路，我的身体勉强能撑过去。等到了营帐门口，侍婢终于按捺不住，跪在地上又是一番哭泣，嘴里颤抖，半天才把话说清楚。
侍婢如丧考妣的说道：“王妃…王妃…王妃她…昨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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