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三十六章:上郡 1
我到云中郡的时候,刚好赶上了又一头元宵。一年撕一年,随着年岁渐长,我也适应了这个朝代的习俗。
师父和我都习惯奔波,不过我仅是游手好闲的逛日子,李广操劳多半还是因为军事调动。
今年是我在李家共过的第一次元宵,家里留了几个军营里孤寡的士兵,大多都是20岁出头的小伙,都管我叫女士。
本来师母的意思,是让李广把军营里的副将请到家里,让他和我见见,年纪仿似比我小两岁,算是年轻有为,妻子前两年病逝了,现在也是孤家寡人一个,听闻相貌长的颇有几分英气,不过这些也只是道听途说,具体情况不得而知。
前几天师母到屋里,询问我是否有出嫁的意愿,赶巧副将今年家中有事,回去了一趟。要是我有这方面的意愿,过两天便把他请到家里,让我好好瞧瞧。
我总归是不想嫁人,所以忙活了半天,估计也是打水漂的操心活,为师母的这份好意,我连过个元宵,都怀揣着几分忐忑。
好在来的都是小年轻,没赶上徭役前找个媳妇,现在想回趟家讨个媳妇都难,我对他们而言算是年长的姐姐,况且师母也不愿我下嫁,既然想做媒,自然想给我找好一些的。
关于说亲这块,李广知道我这个徒弟,已经有遗世独立的想法,便早早的让师母停止忙活,他并非不在意这块,只是由着我的性子罢了。
仔细想想,辛追和师母操心的心思,不就是怕我老来无伴,要有个慰藉的人,总归有人照应。想想如果我还活着,活在未来,父母早些年就该为我操心了,不过也不一定,若是厉胜翰没娶上媳妇,估摸他们也不会把心思花在我身上。
换做厉胜翰,大概也就想成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事。他可能会招摇我的不幸,请注意了,请注意了,瞧一瞧,看一看…,本人家里尚有一库存,啃老数年,羞耻不减,现急于转手,价高者得,虽然口头一口价,但也允许讨价还价,如有意向者,只要不缺胳膊少腿,皆欢迎踊跃跳坑...。
我这个哥哥好像也没这么无聊,他多半不会干类似清库存的傻事,在家被虐习惯了,其实我也是口是心非,心里仍还是崇拜厉胜翰,只因别人家的哥哥,没有我家的那位样貌和事业兼修,虽然缺品,但这丝毫不妨碍他成为一个香饽饽的事实。
从小到大,我都帮他收了多少封情书,要是小霸王心情不错,就会将我拎起来,警告不让我多管闲事。
他初中的时候喜欢隔壁班的一个女生,听说成绩倒数,人也傻乎乎的,不知道厉胜翰看上她哪点,反正我阴了他一回,花十来块钱让别人帮忙写封情书,强调内容一定要深刻煽情,让人一看便有一时冲动的想法。
我将这封情书交给厉胜翰,就说是隔壁班女生托我的,他很开心,摸了摸我的脑袋,隔天就回应那个女生,回来把我海扁了一顿,从此,我这个信使从英雄无用武之地,变成了毫无用武之地。
厉胜翰还是会接连换女朋友,起先她们还会巴结我,后来不知道厉胜翰私底下说了什么,贿赂的东西越来越少,我也越来越不开心,忆起25年的往事,真要细想,便不知要思亲几回。
在云中安定了有几个月,虽然日子平淡,好在过惯了,也就不觉得乏味。李广呆军营的时间久,我经常会跟去一同练习弓箭,虽然身上穿着男儿装,大多数人也都知道我是女儿身,军营里法纪不算严苛,李广训练部队以恩义相结,因此每位将领都与他交情好,士兵们活动相对自由,很多兵卒都愿跟着他。
我偶尔也能带带新兵练习弓箭,长期下来,也没人把我当做女流之辈,对我也有几分敬重。只是在兵卒闲碎的日子,我这位老姑娘,还是会作为他人议论的对象。
有次李广也跟我提起,军营里的赵副将五官端正,带兵打仗也懂分寸,品行尚可,前几日托了师父,传达他爱慕我的心思,师傅有意试探我的心思,他并不想做这个媒,这事当然没成,李广反而开心,脸上挂着微笑,说到了军营,立马帮我回掉。他对我这个徒弟,向来矛盾痛苦,每有斗酒,将士兵卒说话大多口无遮拦,玩笑随意的很,有时候我也会凑热闹听上两句,李广要是不忙,也会坐到我边上,士卒聊的开心,就会忘了分寸,谁要是和我贴的近,李广便故意支开那人。
军营里,女人呆着总是不便,我不想让师傅为难,教完一批新兵便不再去,而后一直处在家里,很少出门。
与周戚分别半载,他给我寄了样东西,是那块鱼形的玉佩,当时我将它归还给周戚,没想到他还是托人稍给我了。一对情人的定情信物,这么珍贵的东西,我寻思若是收下了,也就默认他是我另一头的情郎,托送的人没有带来只言片语,我不大懂他稍这东西的真正用意,思虑再三,还是将玉佩归还原主。
中元六年,匈奴骑兵劫掠西汉在雁门所养的苑马,李广做了未央宫卫尉,再一次调到上郡作战,边郡的守将多的是往返派遣,师傅早就习以为常。
他本来不同意我一同前往,出发前,我保证了又保证,只是随行,绝不抛头露面,再说换上男儿装的我,又能看出什么端倪来,曼华公主已经死了,谁会注意一个死人?
李广仍觉得不妥,抗击敌虏是件危险的事,况且边郡现在侵入的胡兵,难免会有几个王庭派来的首领,万一给人认出来怎么办?
这样的担忧,不知算是多余与否,毕竟那里少有在意我的人,以前在王庭,平素只听闻战报,从未亲眼所见,现在好不容易可以披上战甲,要我圈在一个地方,每日织衣扫屋,并不是我的志趣,平白无故蒙大汉庇护了这么多年,自己也算有些本领,铁马金戈一回,日子还充实些。
我摇头,迫切的眼神可爱可亲的看着师傅,我若非要离经叛道,师傅自然不会跟我拗。
李广叹气,“偏偏你忘了过去的事,所以对你弟弟没什么感情。”
过去?我哪有什么过去,哪怕脑子劈开,也找不到思绪。师傅第一次责怪我,“你应该把心思放在你弟弟身上。”
弟弟,晁安是呀,流落这么多年,却仍是音讯全无,当年皇后也派人帮我寻晁安的下落,也没有消息。
我告诉师傅,“正因为如此,我更想去前线,汉军吏卒战死者达两千余人,不就意味着有两千多户家庭的父母,成了膝下无子的孤寡老人,养着可怜巴巴的孙子,家里沉重的负担交给谁?还不是要依托年轻的妇女,女子尚能撑起一片天,哪怕我上前线打一个叛军也好,或是救一个吏卒也好,少一家白发人送黑发人,打战这种事非男子不可吗?”
李广不与我争论,因为我并非蛮不讲理之人,所说的也能让人听进去。
“我与亲人失散,所以不愿意看更多的人骨肉分离。”闭上眼睛,回味我的豪言壮语,当真不像从我嘴里说出来的。
听闻此次匈奴入寇,到汉境劫掠的规模很大,朝廷派遣了个中贵人,要随师傅一同训练军队。我到边郡没几天,就大致判定中贵人无实学,将带领打战看成一件轻巧的事,只要他不搅乱军策,将士们就愿意将他供起来。
匈奴大部队没有退的意思,驻扎的部队离两批汉军越来越靠近,杀掠肆意,若非饥寒交迫,便是贪求无厌。
想到以前漠北发生蝗灾,我还像军臣试提议减轻灾情的策略,那段日子,所有人紧挨到一起共患难,也就那段日子,我也让人刮目相看了一把。人的欲望,少有满足的时候,这东西,偶尔也需要借助杀戮。
受景帝任命抗战的还有另一外长乐卫尉,赞誉不败将军程不识。过去呆在军营,我大概了解过李广带领的骑兵,他们演戏作战时,行军布阵较为自由,变化较多,不比传统的行军布阵,最适合突袭。
程不识是个严谨的人,他带来的部队纪律严苛,有职责明确的层级指挥系统,一队一队互相呼应,互相照管,安营扎寨很有章法。每次他和李广商量对策,我都在旁听,他们都对边郡的地势非常熟悉,打算依附地势击退匈奴骑兵,这是最经济的打法。
李广和程不识的带领的部队,一方冒险,一方稳妥,皆算是典型的指挥管理,各有所长,也各有所短吧。
半个月下来,他们俩出现了三次起义,好在总的策略相同,都着重研究匈奴骑兵驻扎附近的山势。虽然突击过两场,上下风都不占,谁也没损失。我跟着李广的部队,选择有水草的地带驻扎,打仗期间,起居较为艰巨,我从家里出来,就没洗过澡,身上的汗臭味虽然难闻,也只能忽略不去在意。
从云中到上郡,我一路跟着李广,行径难免引人猜疑。兵卒爱跟我称兄道弟,也和师傅称兄道弟,所以很多疑惑大家也都不瞒,想问的还是会问,徒弟跟随师傅出来打仗,那就是来打仗的,我才不给他们揶揄我的机会,反正都已经是个嫁不去的主,何惧子虚乌有的事。
我从营帐出来,恰巧碰见赵副将,自从上回我拒绝了他的爱慕,后面我们也没搭讪过,每次他瞧见我,都是避而不见,所以他这次主动上前找我谈话,我的态度便不大随意。
“楚女士,你这次跟来,是因为卫尉?”
赵副将有一双丹凤眼,古铜色的脸庞毫无情绪的看着我,他不爱笑,却给人一种亲和的感觉。早前私底下就有人议论,说我们师徒关系不一般,闲言碎语,很难解释。
“副将也跟他们一样,把我和师傅想一块了?”
赵副将虽未言明,但眼神已经表态,我的事情跟任何人都没关系,管我的人,除非是我喜欢的,否则我一概不领情,由着误会也罢,师傅不在意这些,我操心这等无意义的事干嘛。
到底我是被安置在何种环境下,左右都有闲话。这个年代,我的行为已经很引人非议了,我能怎么做,难道一辈子养在生闺里,或是等着嫁人,才符合作为一名女子寂静无聊的一生。
“冒犯了!”
我讶异,赵副将说完就走了,我瞧着背影,横竖看着别扭,也许,我活着就是个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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