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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三十章:仿若故人来


  周戚来找我的时候,神色紧张,也有半年未见,还没来的及寒暄,本来一张冷峻的脸此刻更添几分苍白,迟疑了两句,只说祁病了,接我去看看他。

  我和他共乘一辆马车,一直询问祁的病情。周戚说已经有好长时间,一直不好,昨日还咳血了,也是此刻,我才知道,祁从小身体就不好,也是在沛县养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来长安。

  周戚的面上满是忧愁,我不喜欢这时候的他,满面忧容,必不会有什么好事。

  若你烦躁不安的时候,哪怕鹦鹉学舌,你都能听成乌鸦鬼叫,难听的要死。

  我见到祁的时候还在昏睡,他的妻子正给他擦汗,见我来了,先给了一份见面礼,我在错愕中接受了那一巴掌,看到她那双怨恨的眼神,随后颤抖着身子,无奈离开。

  我告诉周戚,我想单独和祁呆一会。

  很久,我手托前额打困,祁醒来叫了我的名字“留香,你来了!”

  “嗯!我来了。”

  他将那双瘦弱的手探到我的脖颈,说是好长时间不见,要好好看看我。

  我握住他的手,说我就在这。

  “不过半年不见,怎么病的这么重,听说...?”

  “太好了,你还在长安!”

  祁老喜欢打岔,总不让我把话说完,还是他知道,我要说的是什么。

  但凡他稍一垂眼帘,我的心便纠在一块,看他虚白无力的样子,脸两颊隐隐可见皮骨,眶下眼深沉,脸上无半点精神,“祁...”我仍叫着他的名字。

  “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抱着他的手臂,默默哭了一通,眼泪收不住,那个丰神俊朗的少年,怎么就病了呢!

  祁身体虚弱,使不上力气说话,只是缓缓提起,“当初你走后,我阿姐和亲父,坚决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后来亲父把我看管起来,前几个月受了风寒,没想到一病不起,吃了多少药都不好,前几天还请了巫师,都没用。”

  祁弱弱的讲完,问我,“你说,我这身子骨,以后怎么照顾你。”

  这家伙非要说这样的话,存心害我流泪。我责怪道:“不就是风寒,怎么会不好,定是你不好好养病。”

  祁微微笑了笑,点点头,默认我说的。

  适才有婢子送来汤药,我见祁连咳了好几声,耳朵总不大爱听。一会,等他好不容易停住,我趁此让他赶紧把药喝了。

  他脸上透着喜悦,糊里糊涂说着傻话,“这药我从小喝到大,奇怪的事,这次一点都不苦。”

  风寒的药我也喝过,都是一些炙甘草,白芍等清淡药物,虽然味不浓,熬久了都是一种苦味,想着祁还是小孩子的秉性,希望有人呵护,都这个时候了,还会打趣我,到底,我有什么好的??

  等到祁睡下天已经黑了,我问府上的婢子可有火把子?赫连裔看见了,把我叫到大堂,明明就一句话,含在嘴上半天才肯开口,“若祁病好了,以后你就住下,名分祁儿自然不会亏待。”

  我知晚上也不用回去了,婢子上前,说是客房已经弄好了。

  我谢过婢子,儿子的病果然是最重要的,看到他坐在桌案上,颓然无力的样子,谁不怜父母的心思,油灯底下,我和赫连裔面面相觑,我告诉他,“出妻的事还是算了,如果大人是以这样的条件让留香照顾祁,小女子反而不敢留。”

  赫连裔别过脸,他没有多余的心思想其它,只知道我愿意照顾祁,在幽暗的油灯下,无奈叹息,“他从小身体就不好!”

  我还需再观察下祁的病情,之后便和他的妻子轮流照顾,有一晚刮着大风,婢子敲我的门,说是祁发高烧。

  整夜,我们几个都守在他的身边,祁总是醒一会睡一会,说是胸口难受,一会额头又在冒汗,几个侍医看了半天,支吾了半天,一直说再观察下,赫连裔一气之下把他们全哄了出去。

  我握着祁的手,但觉一股冰凉渗入我的体内,任凭我手掌如何摩挲,身体还是不见热,我趁祁清醒告诉他,“我要和你在一起,所以你一定要好起来。”

  好在老天爷,并没有那么绝情。

  祁病重后,赫连云珠经常回家走动,一呆就是几天,出于对弟弟的疼爱,她对我也是以礼待之。

  辛追偶尔会来走动,我问起家里的情况,她总说很好,很好,很好,那就是不好了,要不她怎么说的有气无力的。

  因为祁的病情反反复复,时好时坏,我没有多余的时间外出,基本就呆在赫连家,极少出户。

  这样两三个月,到了六月夏,祁的身体持续见好了一段,偶尔会有咳嗽,但没有往日那么严重,他的病哪只是风寒,若是风寒怎么会病这么久。

  刚好的几天,他经常在夜里走动,院子里开满了紫苑,朵朵醒目,夜里风大,他病刚好,家里人都不让他出来。

  祁还是会偷偷坐在石桌上,偶尔给花草浇浇水,自从他病了,都是家仆帮他打理,他说夜里出来自在些,还有蝉虫的叫声可听,白天少风,出来也闷。

  我知道他喜欢夜色,所以以往都是朝不出门,夜晚溜达。

  他大部分时间还是会听我的,偶尔拗不过,也只是让他在院里呆一盏茶的功夫。

  他喜欢搂着我,畅聊以后的日子,一说就停不下来,觉得他只要想到什么,就会有什么,而不需要去慢慢实行,因为那需要很长的时间,他在做偷懒的事情。

  祁拥着我,亲吻着我的唇,我总有来不及说的话,被他揉碎在亲昵当中。

  我不知道骗祁应不应该,也许他不在乎我的想法,对他来说,我们并不需要互相喜欢,只要他愿意和我就够了。

  和他在一起,他能真心待我,这也够了,感情只是一时,陪伴却是一世,我不能要求太多,等到习以为常,我们会一起编织以后的日子。

  八月中秋,我去了辛追家。李广来信,说是皇后想见我一面,他口中的皇后指的是王夫人,按他寄给我的时间,消息都有些过时了,我寻思着让太史衡帮个忙,让他传个口信给皇后。

  太史衡点点头,随后一声叹气,我究其原因,方才知道太史衡年前纳的妾,已有身孕,他母亲的想法,是有让他出妻的意思。

  太史衡知道辛追难过,最近常把自己闷在屋子,两人已经好长时间没说上话,要我多陪陪辛追。

  我当然知道辛追的有苦不能言,昨天中秋家宴,太史衡的母亲还不忘数落辛追,一个劲的夸刚讨没多久的包氏。

  因为这事,我留了下来,祁的身体好了很多,只要再养一段,就能康复,便又在太史衡家叨扰了一段,这一年,没少忙碌。

  辛追什么都能看开,她过往的经历,造就了她清心寡欲的性格,可是若要她和太史衡分开,便是要命的事,我经常发这样的感概,老天爷,你是不是喜欢捉弄人,捉弄天下的有情人,你要是慈悲的,就给辛追的肚子塞一个娃娃吧。

  这样的祈求,通常以一场狂风骤雨作为回应,此后,我便不敢提老天爷的名讳。

  九月初,我到宫里见到王皇后,时间在她脸上留了点痕迹,包括我,也是一样。

  “是曼华吗?”

  “是,皇后!”

  快,王皇后用碎快步走到我面前,说是好几年不见,日子过的可好。

  如果没有和亲的事,我和王夫人断不会有交集。我回到,“日子尚稳妥,知道皇后挂念,心里感激。”

  她这次召我来,不为别的,就想跟我叙叙旧。恰好田蚡也在,瞧见我,总觉得是在做梦,嫁到匈奴的公主,居然这么快回来。

  六年对他们来说并不长,对我来说,却实在漫长。

  皇后吩咐婢子准备些点心,邀我去水亭附近闲聊,虽然现在贵为一宫之主,不过她的打扮依旧朴素,屋里的陈设和以往大致相同,恍如我还是六年前的野丫头晁曼,正在一颦一笑的学习礼数,我问起“太子现在如何?”

  皇后喝了口茶,半躺在石岸上,“彻儿还能怎样,和老师学习,有时候厌烦了,就来找我抱怨,成天就爱和侍从官混在一起,心性野着呢。”

  我含笑,婢子拿来刚煮好的茶,我闻出葱姜红枣的味道,香味扑鼻,正巧没找到话聊,提起,“在匈奴曼华喝茶,都是将茶团直接捣碎,用水直接泡来喝。”

  “泡??泡出来的茶叶味道不淡了很多,改天我也让婢子试试,这茶味道太浓,喝着还觉的有点苦涩。”

  本来泡茶的手法也是以后才会有的,哪里是匈奴人的方式,他们不爱喝这个,只是那边条件简陋,我又不爱喝煮的茶叶,才提议皇后试试,泡出来的茶味道更清香,不需加任何东西。”

  皇后忽问起,“你现在京城,有落脚的地方?”

  我回道:妇人现在太仆家暂住。

  “太仆家?”

  “是”

  皇后纳闷,怎么住到他家了?

  我回道:妇人与太仆的儿子早些年相熟,来长安,一直都是他招待我。”

  “如此也好,”皇后施施而起,腾身说起:“要是他儿子有意与你,你倒是可以跟他,往后日子也好。”

  想到什么,补到:“太仆的儿子娶妻了吗?”

  “嗯!”

  皇后顿了下,“若是这样,还委屈了你。”

  我摇摇头,“赫连公子对妇人,一直以朋友之仪对待,皇后想哪去了。”

  她笑笑,目光凝视,“你可不比别人差,日子怎么选择,都在于你,你能好,我也开心。”

  话落,我突然想到赫连家,一直有一事不明,现在正好可以问问皇后,便开口道:“陛下一直不看重经商的,前几年都在削弱这块势力,太仆不仅地位稳固,还能在朝从政,靠的是什么?”

  皇后显然没料到我会关注到这块,只当我想摸清赫连家的底,揣摩能不能作为往后的依靠。

  既然问了,她说也只是知道大概,赫连家很早以前就是个贵族,农商兼营,他家很喜欢养奴仆,放手让他们去各地做买卖,而那些奴仆依旧为他效力。

  后来朝廷常和匈奴打战,缺少盐铁,赫连裔便包揽了这块,但凡朝廷缺什么,他就治力哪块,本来祖上基业大,听说是巨万商人里最富有的一个,都说“千金之家好比一都之主,巨万者乃与王者同乐。”而且现在朝廷多的是官吏从商,陛下哪禁止的过来。”

  皇后说完,反陷入感概,“你说陛下每日都要忙国事,日子过的还不如那些经商的人。”

  “做天子的,不都是劳累的命,陛下勤政爱民,是为百姓累着。”

  皇后点点头,问我怎么还留意到这块?

  我想景帝虽不重用这股势力,却要倚靠他们,赫连家虽在朝廷为政,但景帝永远不会重用他,冥思回道:“妇人只是好奇罢了,赫连家产业那么大,谁不想知道这过人之处在哪。”

  相比之下,皇后更愿意听我闲聊在匈奴的日子,这一聊半天恍恍过去了,我看天色已晚,不敢逗留太久,皇后听我讲的正兴,舍不得让我走。“晚上留在宫里和我一起吧,明天我带你去见殿下。”

  我谢过皇后的好意,本来景帝能宽待我,该要去给他行个礼。可现在对我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不见就不见,谁知道会不会生出另外的是非。

  我辞别皇后,再次感激她当年教导我的恩德。

  出了宫门,一路上并未瞧见熟人,还真有点想刘彻,以前他老爱缠着我玩闹,现在怕是忘记我了。我问引路的太监。“知道现在太子在哪吗?”

  那人将我引到太学,我在门外等了有一会,看到几个人从里面出来,走在最前面的就是刘彻,脸上洋洋洒洒透着兴致。我掩在栏杆处,脖子都伸长了,太监问我不过去吗?

  “不...不用了,我们走吧”

  这应该是我此生,最后一次进宫吧。

  因为心里惦记着刘彻,耽误了脚程,天一黑,回家就更不好走路,此时,我的心里万分舒畅,以后命运终于只是我一个人的,再也不会有人干涉我,怎么活,是□□。

  我并不知道我能活多久,反正以后,都要努力活着,这里有平易近人的空气,有神秘的历史,也有两千年后留给世人许多的谜团,我想活久一些,知道的更多一些,也不枉来此一遭。

  也只是最后一次回眸,我转身,看着这一片幽幽城墙,在黑的笼罩下,显得格外庄严,虽走不远,却感觉这片城墙与我隔着千重山的距离。

  当年和亲匈奴,当年皇后只是王夫人,她站在远处目送着我离开,轿车缓缓而行,我也是看了一遍又一遍的宫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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