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做金主的第十三天
“什么什么？”陶然眉毛都快竖起来了，“怎么可能？谁说的？我工作那么认真！”
许老板还在笑：“别管是谁说的，你就说是不是吧？”
陶然还没说话，有人轻轻拉了一把她的胳膊，站到她身侧。
是沈休。
他也笑着，道：“您可真会开玩笑，陶助作为我的助理，工作一直相当负责。”
牛导演也咧着嘴凑近：“是啊是啊，这小姑娘的职责就是好好帮助沈休嘛，许先生这话恰恰说明她工作完成得很好，到位！”
陶然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其他人，却见他们一个个低着头或躲闪着目光，似乎生怕她让他们站出来替自己说话。
她一愣，心里窜出一股无名火。
她自认在剧组的这段时间里，对谁都是友善度满点，做事从不推脱，和沈休更是谈不上有什么超越工作外的接触，所有人应该能看到。
她虽然并没有打算让谁替她作证，可见这些人都是一副恨不得离她十米远的样子，连日来积累的不痛快齐齐涌了上来。
转头见许老板仍是一脸戏谑，陶然脱口道：“都说了不是了，你还笑！有什么好笑的！”
她气极了，还有些委屈。
因为他轻轻松松的一句话，不仅无视了她这段时间的付出，更可能会给沈休的名誉造成不好的影响。
想也知道，哪个剧组会喜欢演员天天被女助理黏着？不拍戏了？不工作了？
再说，身为男艺人，刚出道就闹出桃色绯闻，会对他的口碑和观众群体造成巨大的影响，尤其是女性观众。
在整个剧组里，沈休可是最认真、最努力的一个了，凭什么红口白牙地就给他盖这么一个帽子？！
话一出口，在场几乎所有人都被吓愣了，仅有沈休和小邓知道陶然的身份，勉强有些心理准备。
这么跟许老板说话？她胆子也太大了吧！
人群中隐约还有不少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眼神落在沈休身上。
平常新闻里爆出什么事大都是助理给艺人背锅，这一次，估计沈休要受助理牵连了。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许老板竟完全没有生气，反倒是拍了拍魏亭亭的手，将胳膊从她怀中抽出来，走到陶然身边，好声好气道：“好好好，我不笑了，是我的错。你不要生气嘛，女孩子生气对身体不好的，会老得快。”
“谁生气了？我才不生气呢！”陶然翻了个白眼，顿了顿，一跺脚，“气死了！”
说完，她忽然泄了气一般，松了身形。
她突然觉得好累。
许老板眼神里透出几分关切，揉揉她脑袋，轻声问：“怎么了？这么不高兴吗？我是开玩笑的，没想到会惹你生气。你说吧，我应该怎么向你道歉？”
陶然摇摇头，冲沈休道：“沈休，我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发小，许翼成。这个——”她撇了撇嘴“——剧组，就是他投资的。”
她又转向许翼成，没好气道：“沈休就不用再介绍了吧？”
许翼成的表情正经了许多，同沈休握了握手：“很早就听然然说起你了，之前如果有失礼的地方，还请不要见怪。”
沈休自然摇头说不。
许翼成说完就不再看他，注意力仍放在陶然身上，问她接下来的安排。
按理说，这个时候剧组应该开始拍戏了，可陶然提不起一点精神，只觉得从一开始让沈休加入就是一个错误。
一个彻头彻尾的、愚蠢的错误。
她有很多话想说，很多情绪想要发泄，想要对着许翼成狠狠骂一顿。
这就是他投资的剧组，从上到下除了沈休外的所有人都以他为中心，讨他欢心、捧他喜欢的人。
至于这部剧本身，能不能拍摄成功、最后能达到什么效果，并没有谁在乎。
制片也好，导演也罢，更别说其他各种岗位的各种人员，都好像是在陪许翼成玩游戏。
一个耗时耗力、毫无意义的游戏
只是，当她看向所有人，这些和她相处了大半个月的人，如今都满脸无措，看她眼神中都带上了敬畏，她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仔细想想，他们又有什么错呢？
许翼成本来也没有想要拍出什么优秀的作品，他建起整个剧组，不过是为了逗美人一乐。
对于受他雇佣的这些工作人员来说，拿钱办事，实现老板的需求也就够了。
真正有错的，其实是她自己。
是她没有好好思考，被急躁冲昏了大脑，所以一听说许翼成有戏要开拍就兴冲冲地要下了这个“机会”。
是她没有看清楚情况，沉浸在自己想象的美好愿望之中，无视了现实真相。
是她，明明早就知道剧组里的问题，却一直有意无意地逃避，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
如果不是许翼成这天来，她可能还会浑浑噩噩地糊弄下去，同时还自我满足着，觉得自己多么辛苦、做了多么厉害的事情。
陶然嘟着嘴，眼睛热乎乎的泛起一圈红。
许翼成轻轻皱起眉毛，揽住她：“好了，今天休息一天吧。我带你吃点东西，就去上次你说的那家甜点店怎么样？”
陶然还是摇了摇头，看向沈休：“你今天的戏——”
“我没事儿，你去吧。”沈休道，“这么多天你也累了，该放松一下。”
牛导极有眼色地补充了一句：“咱们剧组拍了这么多天戏，都很辛苦了，干脆大家今天都回去歇歇。”
许翼成微微点头，带着陶然往车边走。
经过魏亭亭时，她怯弱地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脸色惨白，嗫嚅着道：“成、成哥，我……对不起……”
许翼成捏捏她的手，声音还是同以前一样的温柔：“亭亭，我暂时没有时间，晚一些时候再说，好吗？”
魏亭亭下意识地点点头，然后就发现自己的手被放开了。
随着他们两人走远，剧组中的人也静静散开。往日总是众人关注中心的魏亭亭，身边三米内都空无一人。
许翼成将陶然送回了家，和陶家的保姆高姨打了声招呼才离开。
陶然则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揉着抱枕发呆。
回来的路上，她和许翼成也聊了些关于投资拍戏的事。
许翼成说，他拍戏本就不是因为喜欢做这一行，而纯粹是因为他的女朋友——包括很多前女友们，都想要演戏，他乐得哄她们开心。
陶然不解：“可是拍戏投资那么大，你哪有那么多钱？”
许翼成反问她：“你觉得拍一部戏需要花多少？像新闻里说的那样上千万地扔？”
陶然点头。
许翼成笑了：“哪有那么多啊。新闻里可是会夸张的，那只是宣传手段的一种罢了。对于观众来说，一部剧的投资越大往往约等于质量越高，所以夸大点投资太常见了。就拿现在这部戏来说吧，一部普通的都市爱情剧，不需要特效、不需要特别的道具、没有当红大腕，哪里能花得了那么多钱？”
“可是场地啊设备啊什么的，不都挺贵的吗？”
“场地直接用我们家的楼盘和地皮，用不着钱。设备大概是最贵的了，但是我买下来以后会做长期摊销，分到每一部戏上的成本就降低了，平时闲置的时候，也会出租给其他剧组。”
“就算是这样，你也挣不到钱啊。像这样乱来的剧组，能拍出什么呢。你钱多了烧啊？”
许翼成轻叹了一声：“当然不是挣不到钱，只是你听了可能会不喜欢。”
陶然睁大眼睛，就听他道：“有很多地方政府会对外招类似的投资项目，一部戏或一部电影拍完，都有相当数额的补贴，有时候光靠这些补贴就能回本了。还有不少电视台和影视网站平台，每年都会购进一定数量的影视剧目，用来填充片库。说实话，每年立项开拍的戏数都数不过来，真正能上映的才有多少？如果真的全都是亏本买卖，又怎么会有人一直往里面砸钱呢？越是有钱的人，越讲究投资回报，没人那么傻——那些别有目的的除外。”
陶然简直被刷新了世界观！
她从来不知道，影视圈里竟然有这么多门道。
一直以为拍了戏就会播、一部戏只有靠播出才能赚钱的自己，简直太傻了。
了解得多了，她更觉得难过。
一是愧对沈休，介绍了一个这样的戏，根本就是浪费他的时间。
二是替他担忧，哪怕他以后接了别的戏，所有的付出也可能全打了水漂，在片库里落灰。
她在床上打了两个滚，无力地趴着，拿着手机斟酌了半天，给王乐彬发了一条微信：
【陶然：彬哥，麻烦你替我向沈休说一声对不起。这次我找到的剧组太渣了，浪费了他这么长时间，说不定还害得他错过了更好的机会，都是我的错，给你们添麻烦了。】
打完这一行字，陶然又觉得眼睛发热，心里难过极了。
她现在根本不敢想象，这段时间沈休是怎么看她的，大概会觉得自己就是个什么都不懂还到处惹祸的富二代吧。
她将手机扔到一边，心想：要是我能管自己的剧组、拍自己的戏就好了，到时候再让沈休来演，一定会让所有人都看见他、都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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