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做金主的第十二天
许先生挽着女伴，跟在胡制片身后离开。
沈休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回头看了眼陶然，却见她表情只有些许不耐烦，看不出紧张或生气的情绪。
他一愣，忽然记起这个剧组的投资人是她的朋友，所以两人应该认识？
沈休的心一下子安稳了许多，他也才意识到自己竟一直担心她被占便宜、受欺负。
真是犯傻了。
他暗自摇头，也随众人向为开机仪式准备的供桌走去。
桌子上铺着一块红布，上供的是关公爷的塑像，塑像前摆着乳猪、水果之类的供品，还有香烛、香炉等物品一应俱全。
许先生打头站在最前方，两侧退后半步是胡制片和牛导演。
他们三人先上了香，接着是和许先生一道来的女伴。沈休虽然是男主，却只被安排在她之后。
剩下的演员、剧组成员才分别集体拜了拜神。
许先生重新把墨镜带上，轻轻揉了揉女伴的头发耳语几句，没有留下吃开机饭就径自离开。
沈休站在送他离开的人群中，注意到许先生上车前特意看了一眼陶然，他女伴也将跟着将目光投向了她的方向。
而陶然却正浑然不觉地低着头戳手机。
沈休的心中不知不觉又冒出了几分担忧。
啧，总觉得会出事。
陶然戳几下就抬眼瞟一圈，对上沈休的视线，迷茫地眨了眨眼，然后抿唇一小，继续低头，戳戳戳。
沈休顿觉无力。
哎，以前没注意，现在怎么觉得这姑娘有点傻。
他拍拍小邓，小声嘱咐：“要进去吃饭了，看着点她，别摔了。”
开机仪式和开机饭上不谈工作只谈感情，是让剧组所有人熟悉起来的一个场合。
沈休他们也是这时候才知道，饰演剧中女主角的演员叫魏亭亭，而且“是‘亭亭’玉立的‘亭亭’，不是女字旁的那个‘婷婷’”——魏亭亭原话。
她说话的时候笑容大方，但是脸颊泛着红，很容易就让人产生怜惜和保护欲。
沈休暗自警惕，这样的人比那些脾气坏的更危险。
转头看陶然，这个傻子一脸感慨：“长得真好看，好软好清纯。”
沈休：……………………
吃完饭休息片刻，剧组正式开拍第一条，这也是今天开机程序的最后一步。
为了求一个开机顺利的好兆头，基本上所有剧组的第一条都会选择简单、容易过的片段。
牛导也是精挑细选，才定下了男女主角在公司中第一次见面的这段。
毕竟这段场景单一，镜头里演员少，再考虑到两个演员本身也是才见面，感情表现上也符合当下的状态。
谁知道他还是太单纯。
魏亭亭长相是美，但演技是“没”。
剧本上只需要她看见沈休，先惊讶、再淡然地打声招呼，和公司里其他对男主角花痴的女员工们形成对比就行。
结果她就是表现不出淡然来。
喊一声“经理”，再微微低头。这么简单的动作，她硬是能表现出满满的娇羞来。
牛导悄悄捏了捏鼻梁，心道：照这么下去，今天不会开不了机吧……以后那么多日子要怎么过啊……要是魏亭亭的演技也能和沈休差不多就好了。
他畅想了一秒，又自我开解。毕竟，沈休的演技不像魏亭亭，已经是万幸了。
魏亭亭懊恼地嘟着嘴，对沈休道歉：“都怪我，拖累进度了。不过沈哥太帅了，我忍不住就有点不好意思嘛。”
牛导没话说，临时让几个摄像换机位。
表情不对？切远景！
女主不行？给男主开特写！
反正沈休帅！不怕！
这样又重新试了两遍，总算有个差不多的样子了。
牛导总算开了机，大概估摸着能靠剪辑糊弄过去，一挥手：“过！”
剧组全体鼓起掌来，总之开机顺利的好兆头是有了嘛。
进入正常拍摄日程之后，进度比牛导演想象的要好一些，因为魏亭亭大手笔找了两个替身，分别参加A、B两个组的拍摄。而她自己，只在需要面部出镜的时候亲自上，拍些特写和近景。
每到这时，也是拍摄进度拖后的时候。
魏亭亭本人也知道自己拖了剧组的后退，平时待人倒是客气，时不时地就会买些吃的喝的分给剧组成员。更重要的是，她和投资人许老板的关系，让几乎所有人都选择捧着她，连沈休都得让道。毕竟开机那天大家都看到了，许老板对沈休也并没有多特别对待。
许老板本人不来剧组，唯一能让魏亭亭客气点的胡制片也很少常驻，整个组几乎成了她的天下。
渐渐的，她的胆子也大起来。
拍戏有替身，她便开始迟到早退。
导演讲剧本？没事儿，有助理。
走位试戏？没事儿，有助理。
一条拍不过？没事儿，再拍。
几十条拍不过？没事儿，明天再拍。
牛导憋得住，反正现在都用数码摄像机，不怕费胶卷。场地和机器费用也都是投资人自己的，他不操这份闲心。
剧组其它职员也憋得住，反正拍一天戏算一天的钱，投资人不急他们更不急。
演员们有憋不住的，但是憋不住就硬憋。
唯一憋不住的，就是陶然。
在魏亭亭又一次NG，沈休不得不重新准备拍摄时，陶然咕哝了一句：“怎么又来？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拍完啊？”
这话被旁人听见，传到了魏亭亭的耳朵里。
魏亭亭知道自己演技差，但是被人说她就不高兴：“连导演都没说过我什么，就她一个小助理多话！”
她想起许老板来剧组那天，还特意和陶然搭过话，内心更涌动起不安。
万一许老板看上了她，自己怎么办？
没过两天，沈休就听小邓说，在导演和他注意不到的地方，剧组里有人在暗暗给陶然找麻烦。
“那天你们在拍戏，可能没在意，有人让陶姐去坐镜头箱。”
剧组里的讲究或者说迷信有很多种，除了开机仪式，摄影师的镜头箱和垫脚箱之类的东西，是不允许女人坐的，说是女性体质阴，不吉利。
圈里的人不管信或是不信，长久以来形成的规矩由不得你不遵守。
沈休也是拍过戏的人，这些忌讳他还算清楚，一听小邓这么说立刻皱眉：“然后呢？”
“然后我拉住她了。也没说别的，就说是她听错了，该是去拿椅子过来坐附近的。”
沈休点点头，眉毛也没松开：“你找时间跟她说说别的忌讳吧。”
小邓咧嘴一笑：“沈哥你放心，我都说过了。”
“好，平时也辛苦你多照看着点。”沈休拍拍他肩膀。
像这样的小绊子，沈休或是导演就算有心也拦不住，总不能天天把陶然放在眼皮底下，什么事都不让她做。
陶然自己甚至完全没意识到有人在针对她，不论谁给她安排些事，她都能兴高采烈地去做了。
幸好还有小邓机灵，比起照顾沈休，他照顾陶然反而多些。
沈休之后也干脆给陶然安排了些贴身的工作，像是拍戏时在场边准备送水、协助补妆，有时候也安排她去剧组外面买点东西跑跑腿，尽量不让她被别人找到空子。
而这些事，被魏亭亭看在眼里、听在耳里，让她更不是滋味。
凭什么呢？她为了搭上许老板使尽了浑身解数，她每天和沈休演对手戏，怎么这两个人偏偏都对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助理另眼相看？
她能够走到今天所付出的一切代价，其实都在她心里留下了沉重的痕迹，让她加倍地想要往上爬，也更加容易患得患失。
她突然想，要是能让陶然消失就好了，让她永远离开这个剧组。
于是，她在和许老板日常聊骚时，故意提起来，说沈休的女助理在剧组勾引沈休，已经影响到剧组正常拍摄进度了。
许老板问：“真的？”
她说：“是啊，身为助理每天什么事都不做，就黏在演员旁边。剧组每个人都忙不过来，还得分心照顾她。”
许老板哈哈一笑：“好了好了，别不高兴，改天我去看看好不好？”
魏亭亭故意撒娇道：“讨厌，这么久不来看我，反倒是看别的女孩子，我可要难过了。”
两人又是一阵甜言蜜语。
知道许老板要去，魏亭亭那天格外认真地打扮了一番，当天需要她亲自出演的戏份，也被随口推迟。
沈休换好的服装和妆容也只能跟着换了。
陶然在心里把魏亭亭骂了一通。
长得再好看，老这么折腾人，折腾的还是沈休，她哪能不生气？
要不是为了沈休，她早不忍了！
临时将其他戏份的演员、服装、道具准备好，许老板到了。
看着魏亭亭笑意盈盈靠上去，陶然已完全感受不到第一次见到她时的那种美好，只觉得恶心。
两人亲亲密密地走过来，许老板稍稍低下头，笑眯眯道：“咦，这不是沈休的小助理吗？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啊？听说你在剧组天天黏着沈休，开心吗？”
魏亭亭先是一慌，又定下心，柔柔笑着。
许老板一定是生气了，肯定不会再看上这个小助理了。而剧组中的其他人知道许老板的态度后，自然会让她待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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