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 南行歌 二
醉凤楼的人渐次散去,将晕未晕的人步履不稳的带着她又行了片刻,两人拐上了回廊来到后方稍微安静却也是灯火通明的场所,看起来跟前面更雅致,这原是楼中楼呢。
旁边忽然有人淡淡问道:“你叫荆浒?是那个荆浒么?”
姬和喜道:“你不生气了?”
人妖女皱皱眉头,“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姬和又喜道:“好!耿介大方,女人就要这样才可爱。”见她狐疑地望着她,又道:“我叫姬和,荆浒是与同行的人的名字,他……糟了!”
夏侯栩让她在客栈等,她却跑到妓院了。
见她突然懊恼起来,人妖女哼哼乐了,“笨……我叫劳离。”
“我听见老鸨也是这样叫来着……”
“劳离,过来一下!”远处隐约传来老鸨的声音。
姬和顺着声音回头,却见劳离站定在楼道上,目光锁牢在西角一处。
那神色中,似有惊喜,又似有几分惶恐。
姬和循着她眼神,往醉凤楼西角望去,眼前红衣清影,锦衣华服,不见有甚异样。再回头时,劳离匆匆往楼上跑去了。
姬和自以为深谙江湖之道,寻不着蛛丝马迹时,便静观其变,未想目光一扫,竟见左手楼梯前,一个抹略有些眼熟的身影轻轻掠过如疾鸟,转而便没入二楼的轻纱碧影中。
姬和揉了揉眼,方才那身影有八分像那叫锦周的男子。她在心中思量了一番,起身也朝二楼走去。
醉凤楼的二楼有一展巨幅屏风,上画美人出浴图。屏风后是曲折多转的回廊,小灯笼上描绘着各色春宫。
姬和方至二楼,楼道站了一溜各色妖娆女子,一见她上来,全部涌过来拉扯她要进房间,果真是温柔乡里不知今夕是何年,她被旁的女子拉扯着灌了几杯酒,她酒量一向不好,此刻未全醉,却有些晕了,以至那春宫上到底画些什么,她也并未看清。
兴许是因为酒力让思绪有些飘忽,郁郁不得志地看了画中人一眼,出浴的美人长了一双卧蚕眼,当真曼妙之姿,往来过客,都忍不住往她身上几处凹凸狠劲瞅瞅。
走廊红影沉沉,酒味浮靡。上楼便失了那人踪影,姬和只得无头苍蝇似,一间一间寻去。
方拐了个弯,就见另一头,有二人身着黑色长衫朝她走来。
这二人神色古怪,姬和低头,不经意瞥见他们的袖口裸露的剑……
姬和有些惴惴,这二人神色沉郁,也像是在寻人。她虽有些渗得慌,仍旧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那两人的目标也不是姬和,她走过时,还微微侧身为她让道。姬和舒了口气,却听身后房门吱嘎一声,转头望去,出来的人竟是锦周。
两个人见着锦周也登时愣住,对看一眼,又似有些惊慌地回转身来。
这一转身,姬和刚巧与他们眼风相接。差点撞上,四目相对,均是愣然。
姬和连忙眯眼坏笑做出一副嫖客模样,慌不折路地推开旁边的屋子。
屋内轩敞,空无一人。那两人的身影映在窗纸上,姬和见他们毫无停滞地离开,这才又松了口气。
房中并未掌灯,只盛满月光。镂空雕花木栏隔出内外间。贴着木栏的地方,放着一对黄花梨圆角柜,柜上的妆奁是紫檀木做的。
她眼睛眨一眨,便闪出一个主意,上前就在妆奁里翻找起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还真叫她找出许多金银手饰……然她在一堆首饰里挑挑拣拣,才找到一银簪子,细长尖锐。
正此时,屋外忽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姬和慌不迭朝四周望去,屋内空阔,只高阔的房梁权且可以藏身。
她方巧跃上房梁,门便开了,一前一后进来两人。
姬和跪坐在房梁上,眨巴着眼睛瞅了一阵,没瞧出个所以然,正拍拍胸口顺了顺气,抬眼却对上一双盛满惊愕的眸子。
姬和悟了,这年头,真是一个悲壮的年头。循规蹈矩的客栈没人住,风花雪月的青楼连房梁上都能蹲俩人。
对面那人并指贴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姬和又悟了,这年头,真是一个憋屈的年头。好端端一个男人,手指修长似玉竹,盛着月华直反光,叫她情何以堪。
这么想着,姬和又朝那人的脸看去。
她抽了一口气。
眼前的男子半跪在梁上。灰暗的光影中,一袭牙白长衫皎洁如秋霜。细碎额发下,眉如疏烟,眸如点墨,深邃且飒然有光,挺直的鼻,薄唇水润,抿成一条诱人的线,整张脸合在一块,俊美若谪仙……
姬和大彻大悟,这年头,真是一个**的年头。她心里就有一个感觉:飘然升仙。
姬和本就有些醉,看着眼前俊美逼人且温润的男子,彻底醉了。
于是她趁火打劫地琢磨,梁上君子,窃玉偷香也。
她伸出手,预备学着方才楼下众嫖友的模样,勾勾白衣公子的下颌,俯身去香一口。孰料手伸到半路,却被这白衣人拦下。他眸中那泊湖水几番流转,诧异又好笑地望着她。
姬和听过一个词儿,叫做“欲拒还迎”。心中甚愉悦,虽一只手被捉住,她又缓缓朝白衣公子伸出另外一只手。
白衣人微微有些愣怔,眸色更深,静静看着她颊带疏红,眼含醉意,伸手勾起自己的下颌,俯身贴来。
“嚓”一声烛光闪动。刚进屋的两人静了半晌,才点了盏灯。
这厢,姬和在梁上调戏良家男调戏得很欢实,早已忘了下面还有两人。烛光一动,她惊得身子向下斜去。白衣人抬袖一捞,姬和不留神便砸在他怀里。
白衣公子不着痕迹皱皱眉,嘴角却是含笑的,伸手将她扶起,使了个眼色朝下面望去。
借着烛光,姬和见进来的两人一高一矮,高的男人迫不及待的转身将女子揽入怀中,迫不及待朝她脸上吻去,声音含糊不清:“想死我了。”
女子推开他,后退几步,银铃般笑起来:“现在这么猴急,就不怕被老爷知道?”
男人一把横抱起女子,往床上扔去,随即也脱了外衣欺身而上:“说我猴急?爹的身体长年抱恙,也不知多久没碰你。”他一边撕扯着女子的衣衫,又含糊道:“小娘不与我来快活……该多寂寞……”
床上的女子边喘边笑:“死相,竟想出醉凤楼这么个地方……”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男子粗重的喘息止住。
溶溶夜色透过窗栏倾泻屋内,纱幔飞舞,承尘轻晃,帐内只听衣衫摩挲之声,伴着女子连连娇唤,男人喉间低吟,一派□撩人。
姬和若有所思盯了半晌,见着那衣衫委地,人影交叠,她心中的感觉委实有点复杂。
这便是话本里的**?亦或是双修?
这样复杂的感觉,令姬和无法释然。她倏尔忆起自己方才不伦不类的调戏,又转头朝白衣人望去,不料那人也正朝自己看来。
明明是昏黑的夜,那人的双眼却如一眸星光,灼亮而深邃,仿佛一方清水被他望望,也能酿成酒了。
姬和心里,又产生了要窃玉偷香的冲动。
只是,此刻还不是时候。男人的喉间忽然发出剧烈粗重的低吟,伴着女人一声尖细的娇唤,床榻忽然猛烈摇动起来。
酒上了脸,姬和的双颊红彤彤的。她转过头,饶有兴味地看着白衣人抬手摸了摸鼻子,不自在地抿抿唇。察觉到姬和欢喜且猥琐的目光,他的脖子又僵了一僵。
然而正在此时,房门砰然被撞开。床上动作疏忽停滞。
屋内一片静默,纱帘无风自动,飘飘洒洒。内间二人,外间闯进来一人,加上梁上二人,均是屏息凝神。
人气是个很玄妙的东西。一间屋子里,有时明明毫无响动光亮,然若有人在内,一人两人,尚且不易察觉,若五人同在,是个人,即便毫无武艺在身,也能感觉出异样。
五人皆知,此屋中定有乾坤。但敌不动我不动,姬和与白衣人如此靠近,却感不到丝毫呼吸声。
江湖的险恶在于人心,姬和在戏文里看过,因你永不会知晓,身边的人到底是敌是友。她这么想着,下意识将手探到腰间,悄悄将银簪紧握在手中。
姬和忘了一件事——她醉的不清,于是在取出所谓兵器的一刹那,嗝的打了个酒嗝。
白衣人悠悠地,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电光火石间,外间黑影举剑一划,朝房梁劈来。白衣人勾起姬和衣领,拎猫似把她拎下房梁。森然寂静中,几丝灰尘从高处簌簌落下,但听哐当一声,姬和觉得身子一紧,被人夹在腋下破窗而出……
两人出来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混进了二楼回廊,人来人往,后面追的人成功被甩了。
姬和在被禁锢在腰间的手咯的难受,她刚想叫唤,就被人放开,白衣人擒住她的下颚,凑近:“看清我是谁没有?!”
这声音……嗝,姬和吓得连打了好几个嗝。
四目相对,一迷糊,一冷怒,半响姬和酒醒了一半,“夏侯栩……嗝……”
她又忘了自己喝不得酒,一喝酒就六亲不认,连自己是谁都不晓得了。
“你刚刚……”话说到一半,夏侯栩便怔住了。
姬和喝酒很上脸,瓜子脸上双颊绯红,眼神也有些朦胧。
“你醉了?”夏侯栩抬了抬眉,很肯定的表情。
姬和讷讷地看着那双眉,强压着蠢蠢欲动的心思,笑道:“非也非也,身醉意不醉。”她摆手的时候,身子也有些摇晃。
夏侯栩不由退开点,扶了扶她。姬和被他一扶,浑身打了个激灵,抬手在他胸口拍了拍,道:“是,我承认,我方才原想……采了你……”
“采?”夏侯栩眯了眯眼。
姬和重重点头:“对,采阳补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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