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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 日行一善 二


  

  早间的南郡城清静少人,偶尔有往来的官轿摇晃抬过街面。薄光微暝,青灰瓦檐上结了层蒙蒙水雾。

  南郡繁华,十里长街,旁有小楼重檐鳞次栉比。巳牌左右,店铺开齐了,大街小巷喧哗起来。人群熙来攘往,叫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一家新开的茶楼前站着几名小二拍手招揽顾客。街边空处有几名杂耍艺人,舞刀弄枪,亦歌亦武,铜锣如雷铛铛地敲着,引来围观人大声叫好。

  姬和边走边说:“这倒算盛世繁华,民生安乐。”

  夏侯栩道:“这是内城,外河两岸不见得如此。”

  姬和瞟了眼除了脸色比旁人白点,一丝一毫异样都看不出的夏侯栩,忍了又忍,才把目光移开。

  离那日在江岸吐血而晕已过五日,两人顺着江岸而下,行了五日才入南郡城。

  两人一路虽不至于狼狈,却绝对没有在皇宫里过的滋润,不过姬和却喜欢,沿途见闻是她在话本看过的,感受是真切的新奇。

  随即找了一家客栈打尖。店小二满脸歉意道:“客官,对不住了,楼上楼下都客满了。”

  姬和张目一看的确热闹,夏侯栩捏了捏袖子,“可有能拼桌的?”说着递出一锭银子。

  店小二眼睛一亮,连忙把两人引到大堂一靠墙桌,那里只有一年轻男子坐着,不等店小二开口,姬和就瞪眼,这个不是那谁么。

  四目相对,夏侯栩眉头微蹙,却生生忍了下来,自顾自入座。

  让姬和意外的是对方显然也认出他们,那置于桌面的剑隐约发出震颤,他却不动声色的饮茶,并未像五日前那样下狠手。

  姬和郁结地望着他半天,余光见店小二还杵在一旁,忙道:“你们这儿有什么好菜?通通端上来!”

  在等上菜的间隙,夏侯栩在桌下悄悄的捏了下姬和的小手,惊得姬和诧异的看他,后者只是平静的在她的手心划了划。

  姬和指尖僵住,一动不动,夏侯栩扭头看她,安抚而笑,温润如吹面不寒的杨柳风。可她分明看见他眼潭深处的隐痛。

  随即他站了起来,在对面的年轻男子动手之前,沉声道:“锦周,此地人多。”

  清俊修眉的男子,锦周乃当年夏侯栩的贴身护卫锦鲤的师弟,亦是同母胞弟,他也不是一点不顾忌无辜百姓,不然一开始就不会忍住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起身离开,像是约定好的一样,姬和按捺着在原地等待,饭菜上来了,她百无聊赖的吃了点。

  她听小李子说过,锦鲤四年前死了,原因不明。自此夏侯栩再没找过贴身护卫……

  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不见人,实在坐着难受,她付了饭钱就出了客栈门。

  姬和呆立在原地,南郡城陌生,须臾间只剩她一人,其实不止南郡城,应该说这个世间,所有的一切于她都是陌生的。

  春阳初上,孤花春余。举目远眺,忽觉日晖璀璨,前途邈邈。

  怔了许久,心中沉沉杂杂也不知是何滋味,只觉血流仿佛被冻过,吱吱嘎嘎流过体脉,僵得难受。她原来是这样的害怕……不知道干什么,不知道去哪里,连生存都那么没有意义。

  直到太阳被云层遮住,打下一片阴影。

  姬和漫无目的在客栈前的街边荡来荡去,忽听有人道:“来了来了!”随即又是一阵骚动。

  突然这一带喧哗起来。姬和回神就发现身边挤满人了,话本里说,老百姓最擅长的并非居安乐业交赋税,而是看热闹聊八卦。

  街西口走来一列身着艳妆的姑娘,头挽着双丫髻。等走近了仔细一看,发现那些个姑娘个个清丽动人,姬和眨眨眼,不由自言自语道:“啧啧,还不算太俗……”

  旁边却有人插了句:“这位公子不是南郡人?”

  姬和愣了下低头看了看自己,自从那日险些被白胖子占了便宜,夏侯栩就让她换了一身男装,当下笑道:“兄台好眼力。”

  眼前之人身着淡蓝粗布长衫,身材高瘦,五官清明皮肤白净,颇有儒雅之气。

  “看,前面出场的算什么……”

  他抬手又朝街头指指,姬和随之望去。那行队越走越近,八名丫鬟身后,又跟一顶四人抬的凉轿。轿中人隔了纱幔,身形影影绰绰,如月下幽兰,又似水中繁花。

  风掀起纱幔一角,闪过如冰似雪的肌肤,芳香弥漫。姬和惊叹道:“未见人面,先闻其香,绝色,绝色。”

  再往身旁瞟了瞟,那蓝衣男愣是看傻了眼。姬和笑问:“绝色何许人也?”

  蓝衣男意犹未尽地抿抿嘴:“南郡醉凤楼的花魁。除王孙公子富家子弟,不接外客。”

  “醉凤楼,妓院?!”姬和诧异。

  蓝衣男稍有愠色:“公子注意措辞,虽说醉凤楼的确是家,咳咳,但咳咳一词岂非有损珏儿姑娘的身份?”

  姬和听他口气,那珏儿姑娘想必就是那绝色,便试探地问:“兄台与珏儿姑娘很熟?”

  “熟倒也不会。”他淡淡道,“见过几次罢了。”

  姬和拱手赞了句:“原来如此,公子艳福不浅。”

  他看了看姬和,平淡地补了一句,“就像今天这样,见过几次。”

  姬和呆了半晌,扯起嘴角勉强笑道:“兄台如此乐观,小弟万分钦佩。”

  他听了此话也不作反应,只是凄恻恻地望着行队远去。

  姬和又道:“看兄台的样子,对珏儿姑娘甚为钟情?”

  他头也不回地说:“自然,全南郡城内哪个男人对她不钟情?”

  姬和又问:“珏儿姑娘这是何故游街?”

  “游街?”那蓝衣男回过头来笑道:“公子说话当真奇怪,好像不懂这世事常理一般。”

  见她面色讪讪,蓝衣男叹道,“珏儿姑娘不过是应邀去南郡府衙做客,据说是来了个了不起的人物……我们便闻风而来看看热闹,如她那等绝色,除了在路上遥望一眼……”

  言语间无限的惆怅,“珏儿姑娘是千金难买一笑,就你我这等,怕是一辈子都没机会得她一眼……”

  这话说的,姬和甚是不赞同,如夏侯栩那等高高在上的人物,她都能摸一摸,碰一碰,一红尘女子她怎么就没机会?

  四周人群逐渐散去,姬和不由忿然道:“千金难买一笑又如何?!我这就去醉凤楼看看!”

  蓝衣男迟疑望了她一眼,满是不可信。

  姬和心想自己不认识路,正巧拉他作陪,于是笑道:“兄台不若与我同去醉凤楼,也好与珏儿姑娘共饮一杯?”

  蓝衣男惊呆,上上下下打量她一轮:“看你衣缎不菲,模样过于漂亮精致,姿容不俗,是富家子弟罢?”

  姬和得意一笑:“小弟姓荆,叫荆浒,家中做米盐生意,自是有些银两在身。”

  “可是要见珏儿姑娘一面……”

  “小弟第一次来南郡城,一直想去妓……不,醉凤楼看看,可惜无人带路,不甚懊恼。今日与兄台相见,觉得彼此臭味相投,何不结伴一睹美人风姿?”姬和满脸诚意地看着蓝衣男。

  他面露难色:“不是我不愿随你去。只是与她见面,要得可是天价,怕是公子与我都心有余而钱不足。”

  心有余而钱不足?

  姬和学着夏侯栩的口气霸气道:“小弟啥都缺,就是不缺银子。即便国库空了,我也能给它填满了!走,妓院去!”

  与蓝衣男相谈一路,得知他姓郁,单名一个廉。

  郁廉虽然衣着朴素,家里也是做官的,只不过他不喜为官亦无从商之能,平日琢磨些歧黄之术,但一直也没什么大作为,整日混迹街巷,除了对醉凤楼珏儿姑娘一腔痴情,一无是处,颇有些郁郁不得志。

  姬和感同身受,顿时心生同情,悲道:“郁兄定是有所绝技,却不能一展长才,命苦呐。”

  就如她一样,怀着某种特长却不能轻易示人。

  郁廉如逢知己,满眼相见恨晚的喜泪,拍拍她的肩,叹道:“这么多年了,也就贤弟你知我苦衷。从今往后我便是你义兄。你若被欺负了,我替你出头!”

  说着便来到醉凤楼。

  一楼轩敞,已有酒客手揽烟花女子围桌而坐。贴壁处,以漆木彩绘屏风隔出雅座。楼中央的斜楼梯两侧白天也挂着灯笼。二三楼双燕横梁,凤舞鸾飞。青楼女子倚着栏杆搔首弄姿,莺歌笙瑟不绝于耳。

  姬和与郁廉刚到门口,只见一个年龄偏大,身着紫色宽袖锦裙的妇人忙迎了过来,打量我们几眼,朝她谄笑道:“这位小哥好生俊俏,以前怎么没见过?姑娘们——”

  眼前红紫轻纱一飘,两名女子不知从何处迎了出来,浓重的脂粉味熏得姬和几欲昏厥。胳膊被左右夹着,不知觉便向里间走去。

  她好容易回过神来,往后一看,见郁廉凄楚地立在门口,与满脸愠色的老鸨对峙。姬和慌忙抽出胳膊,道:“两位美人等等,我义兄还没进来。”

  还未走近,只听那老鸨说:“公子爷说笑吧?就您这身行头,别说珏儿了,醉凤楼里随便一个姑娘,也不是您消受得起的!”

  姬和听了此言,十分恼怒,转头朝郁廉做出一脸讪讪的笑容:“郁兄,小弟今日前来太过匆忙,忘带银子了,要不你先借我一万两?”

  郁廉眼睛瞪大如铜铃:“荆弟,我哪有……”

  不等他说完,姬和立马喜笑颜开地拉住他的衣袖,“是是,我知道,郁兄哪有这么小气,可是十万两太多了,一万两足够了。”一边说着,一边将他往里拽,郁廉依旧眼若铜铃,表情呆滞,怎么拉也拉不动。

  姬和斜瞟老鸨一眼,惊道:“郁兄这是恼了吧?”

  “姑娘们!”老鸨会意朗声呐喊:“来啊——,把两位公子请到里间最好的包厢去!”

  但见一群劣质香料波澜壮阔地涌来,姬和如临大敌,只余时间嘶喊一句:“外间就好!外间通风!”便脚下一软,晕晕乎乎地被拉拽着朝某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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