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 日行一善 一
陈大发是个恶霸,祖上颇有些产业,横行乡里十多年,本还想继续去南郡城开枝散叶,将恶霸事业发扬光大,只可惜当朝的皇帝圣德,溯溪国泰民安,南郡城更是到了夜开户门、路不拾遗的境地,将他开山立派的愿望给生生扼杀了。
他便收养了一群游手好闲的懒汉,司职跑腿,如果有哪家大姑娘生得还入眼,立刻冲上前抢了人就走,附近乡里人都避之不及。
阳春三月,春水如碧。岸边桃花三两枝已初绽花颜,和树下水边的人相映衬,花颜之艳,人面之娇,恍如画卷。
“最是江南风景好……鱼儿肥,花儿艳,人儿娇……”水声哗哗,江南水乡的渔女一边哼着小调,一边将渔网撒下。三五个渔女聚在一起,笑语唧唧,总有说不完的悄悄话。
突然出现一个高大粗实的男人,冲过去抓人。渔女们惊叫一声,纷纷往江中跑。最后一个跑得不够快,被那男人一个饿虎扑食抓住。那个渔女的衣衫已经湿了一半,瑟瑟发抖,模样可怜。他扳过渔女的脸瞧了瞧,正要扛起人带走,忽听岸边传来一声清脆的笑声,他抬眼一看,眼睛顿时发直了。
一只细白的手抓着鲜嫩的桃花枝,摇了一摇,却没能将桃花折下,花瓣簌簌落落地掉下来。她皱了皱鼻子,回头笑着向身后的年轻男子说了句什么。那年轻男子抬起手,将她攀着花枝的手给拉了下来,也笑着回应了一句话。
那男人站得有些远,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见那年轻男子举步往对岸的桃花林走去,留下那个女子独自在树下的石头上小憩。他松开渔女,大步冲过去,一把扛起那个少女,沿着堤岸往上游狂奔。
那少女几拳打在他背上,也是轻轻的,不痛不痒。她打了一阵,就无聊地缩回手,嘴角带起几分无奈的笑。
男人越跑越快,但见江中心一艘画舫正顺流而来,大声叫道:“停船,快停船靠岸!”画舫上的船夫听见他的声音,齐齐往岸边划来。不待画舫完全靠岸,他立刻跳了上去,红光满面:“我今天抢到个好的,说不好义父以后还会赏给我们底下的!”
少女嘟囔了一句真是一屋禽兽。
男人没听清,在她身上一拍:“别怕,你跟了我们,以后可要享福了。”他走进船舱,将少女扔在锦墩上,谄媚一笑:“义父,你看这个丫头生得如何?”
陈大发正躺在软垫上,身旁有两个水灵灵的丫鬟为他捶腿,窗格边的香炉正升腾起袅袅白烟,周围弥漫着一股清甜之气。他身上穿着一件颇显贵气的袍子,白白胖胖,保养得甚好,左手拿着一只碧玉鼻烟壶,手指也是白生生、胖乎乎的。
他一挥手,捶腿的丫鬟立刻退到一边,抢人的男人也识趣地出了船舱。
“你叫什么?”
少女坐在锦墩上,看了看周围,微微一笑:“我叫姬和。”
陈大发看着她:“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姬和叹了口气:“原本是不知道的。”她仔细地瞧着对方,由衷地说:“你一点都不像恶霸,反而像享清福的富老爷。”
陈大发大笑:“你这小姑娘真有趣!要知道看人不能只看外表,懂吗?”
姬和点点头,这句话她很懂的。
陈大发站起身来,慢慢向她走去:“既然知道我是谁了,你也该知道,还是乖乖听话的好,不然我有很多办法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姬和一脸诚挚地开口:“大叔,你的下巴上有几根胡子没刮干净……真难看啊。”看惯了夏侯栩那样的绝色容貌,再看寻常人,哪里能入眼啊。
姬和暗叹自己为色相所惑,不好,真不好。
“看我怎么收拾你……”
陈大发脸色铁青,气急,伸手去撕她的衣衫,突然身子一轻,砰地一声在撞到船舱壁,直摔的头晕眼花。
夏侯栩走上前,一把拎起他的衣领,又呼的一下把人丢到船板上,转过头看姬和:“你是要等到被人赚去便宜才动手么?”
姬和衣袂轻拂,站起来出来,恶人先告状:“是你来得太慢,害我差点被那个白胖子欺负。”
船舱外的甲板上,十来个家丁手执木棍短刀等在外面,陈大发一边揉着老腰,一边大声痛骂之前抢人的男人:“我叫你去找几个模样好的,结果召来祸害!他……是怎么上来的?”
怎么上来的,自然是走上来的。
夏侯栩轻撩衣摆,弯腰走出来,仪态高贵。家丁看见对方双手空空,跃跃欲试,正要上前,但见夏侯栩一拂衣袖,劲风袭来,靠的近的两个人直接被掀翻在地。
他语气平淡,慢条斯理:“若是想活命,就跳下船去。我数五下,还留在船上的,我就不客气了。一,二……”他刚数到三,一群人已经争先恐后爬上船舷,扑通扑通往下跳。陈大发虽然胖,但是身手矫健不输少年,利落地跳上船舷,突然脚踝一紧,被一股力道往后拖去。
夏侯栩正好数到五,很是遗憾:“只剩一个哎。”
姬和蹲在陈大发身边,手上还牵着一根麻绳,是刚才顺手在船板上捡的,麻绳的另一头正卷着周恶霸的小腿。
陈大发颤巍巍地指着姬和:“你这……你……”
一个寻常女子怎么会有力道把他这样的成年胖子从船舷上硬生生地拖回来?
姬和晃着手中的麻绳,但笑不语,一直看到对方头皮发麻,才慢悠悠地开口:“唉,看人不能只看外表,这句话还是你说给我听的呢。”她用绳子戳了戳陈大发,露齿一笑,端的明眸皓齿:“你的肉长得白花花的,似乎很好吃。”
陈大发嚎叫一声,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拼命蒙头往前爬,突然眼前出现一幅淡青色的、苏绣精致的衣摆。他抬头一看,又哭号一声,往左边爬。夏侯栩抬脚踏住他的袍子,慢慢低下身:“她骗你的。她觉得你难看,肉肮脏,怎会想吃你的肉?”
陈大发颤巍巍地抬头看他。
夏侯栩和善地笑了:“她不吃,我吃。”
陈大发双眼一翻,直挺挺地躺倒在地。
夏侯栩衣袖一拂,一柄短剑已经拿在手中,在对方肥厚的双下巴上比了一比:“先从哪里开始割比较好?”
姬和蹲在他身边,轻摇手指:“还是挖心吧,万一割得不好痛死了怎么办?”
夏侯栩说:“先割,再挖心。”
陈大发一翻身跪下了:“两位大侠你们就给我个痛快吧,我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
姬和没理他:“先割臀吧,那里的肉比较有韧性。”
夏侯栩手中的短剑上移了几寸:“还是耳朵比较好。”
陈大发捶着船板哭道:“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
夏侯栩叹了口气:“男儿流血不流泪,做人要有骨气,你哭什么?”
“我知道我作恶多端、十恶不赦,不该欺男霸女、欺善怕恶,你们就饶过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说什么也不敢做坏事了。我、我对天发誓,发毒誓!我绝对不会再做坏事,不然……”
夏侯栩突然望向一旁,眼中杀气微现,一把拉过姬和,往边上滚去,只听一声清锐的金铁之声劈下,船板上顿时破了个大洞,江水涌进画舫。
一位水墨长袍的年轻男子立足于船舷之上,衣袖翩飞,修眉俊目,手中长剑一翻,指着他们。
夏侯栩慢慢站起身来,将姬和挡在身后,闭了闭眼,待睁开时已是双眸暗红。
那个年轻男子单足一点,轻飘飘地落在两人面前,踏前一步,手中长剑挽了个剑花。
夏侯栩抬起手,江边的风很大,卷得他衣衫翩飞,眼中微露异色。忽见剑光暴涨,对方竟是一言不发就先下狠手,径自刺入他的胸口。夏侯栩一时只觉血气翻涌,耳边嗡嗡作响,忙拉过姬和,跳下船去:“走!”江水溅起,晶莹剔透的水珠落在甲板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响声,好似下了一场阳春急雨。
那个年轻男子不慌不忙的冷哼一声,他抬手将长剑送入剑鞘,正准备去追,突然脚下一紧,竟被人紧紧抱住。而船板上那个洞里,正有江水不断灌进来,濡湿了他的衣摆。
陈大发抱着他的脚,一身白花花的肥肉不断乱颤,凄厉哭号:“大侠,你不能走啊,你快救救我,我还不想被他们吃掉……”
他长眉微皱,看着脚边的白胖子:“他们已经走了。”
“不不不,他们一定还会再来的,来割我的肉吃,大侠你一定要救救我……”
那年轻男子看着周遭,夏侯栩他们早已不知去向,抬脚踢去:“滚。”
夏侯栩**地走上岸,脚步踉跄,一下子倒在河岸边,慢一步破水而出的姬和利落的爬到他身边。
她心里咯噔一声,恍然看着夏侯栩被水沾湿的眉眼,这眼里眉间的神情,丝丝缕缕缠绕不去,勾起几分久违的熟悉。
姬和尽量轻地挪动了一下身子,让夏侯栩枕在自己膝上。还没安稳下来,只见夏侯栩突然坐起身,一手支着地,压抑地咳嗽起来,每咳一声,掩住唇的指缝间都有鲜血溢出来,咳了好一阵才止住。
她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只见他突然呕出一大口淤血,像是止不住一般,地上很快便是一大滩血迹。姬和彻底慌了神,一手按在他背上轻抚,一边忍不住叫道:“你怎么样?!为什么我们要跑啊,那个人看起来不是坏人,我们怎么……”
她的话还没问完,生生咔住了,因为夏侯栩已经晕厥了。
姬和抱着夏侯栩,伸手摸了摸他的心口,那里还在跳,可他的身子却很凉。
她最想问的是,为什么要亲自动手?明明身子差的要死,还这样……那几个恶霸随便叫几个官兵就能围剿扫荡干净,哪里轮的到堂堂一国之君这样狼狈的惩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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