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我欠她的

　　“君袭？！”慕临西看着面前熟悉的面容，万分惊愕，“你也是一体两魂？”

　　摇了摇头，齐墨书淡淡地道：“我不是。”

　　他既是君袭也是齐墨书，两个人的记忆他都有，从头至尾，他都是一个人。

　　垂了垂眼，他还能清晰地回想起刚刚的感受，跟之前倾莲对她施引仙术的感觉很像，却更加强烈，铺天盖地的记忆向他涌来，即使他不想要。

　　记忆里，有覃厉。

　　两人初次见面时的场景，在神魔大战中的兵刃相见，还有他下凡前两人短暂的见面。覃厉曾被他救过一命，于是便在他下凡之后每一世都陪在他左右，原因只为君袭所托。

　　他说：“我有一事要委托于你，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他活了上万年，向来不求天不求地，只信自己。六界中人都知道君袭的一个人情到底值多少分量，却也很少有人能有机会让他欠上一个人情，因为他没有弱点，无欲无求。

　　覃厉望着连求人也不低头的君袭，扯了扯嘴角：“你之前救我一命，算两清。”

　　堂堂魔界之尊也向来是一个骄傲的人，救命的恩情他早就想还清。

　　点了点头，君袭望向窗外，窗外烟雨濛濛，天地间被映成了青色的一片，他用手扣了扣窗台，淡然地收回视线，转过眸子重新看向覃厉：“过不了几天我就会下凡，如果在我身边看见了一个真身为赤莲的女子，你记得护她性命无忧。”

　　“挺新鲜。”覃厉忍不住笑了笑，“堂堂君袭神君唯一所求竟让我护一个女子，这要让六界中人知道了，还不知要闹出多少传闻。”

　　君袭“嗯”了一声，又看向了窗外。

　　半晌后，他才再次开口：“我欠她的。”

　　那个她，于他脑海中样貌清晰可辨，是苏箐，天界曾经唯一的女神君。

　　不得不承认，齐墨书现在脑海中很乱，一会他是玩弄权势，满心为母报仇的三皇子，一会他是被无数人尊崇，活了上万年的神君，但偏偏这两人都是他。

　　“你让我守护的人我护住了。”覃厉将齐墨书从混乱的思绪中拉了出来，他将头偏了偏，示意齐墨书看向还在火间的倾莲，“现在你既已回来，人就不归我管了。”

　　言下之意是，这一路过来的保护到这就结束了。

　　还在忍受炙烤中的倾莲，浑身刺骨的疼，可她的意识还是清醒的，她能看见眼前发生的一切，她能听清齐墨书说的每一个字，她还能感受到体内另外一个魂魄的存在。

　　她想开口求救，不管是谁，齐墨书也好，君袭也罢，快来救救她，她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体内的另一个魂魄比她强大太多，虽此刻那个人并不急着争夺身体的控制权，但她的记忆已经渐渐充斥在倾莲的脑海间。

　　倾莲知道了那个人的过往，她曾伴在君袭身边，与君袭迎战其他五界，共撑起天界的屏障；她曾在君袭一次受伤昏睡中偷偷亲了他，继而被赶了出去；她曾为君袭挡过八十一道天雷，香消玉损。

　　倾莲还知道了那个人的姓名，她叫苏箐。

　　如果再没有人来救她，她的身体便要被这个叫做苏箐的人抢走了，而她会是一体两魂化解之法下的亡魂。

　　可她在心里呼救了上百次，却未能开口发出声，她只能在大火中看着齐墨书摇晃的面容，和冷淡的声音：“你别管了。”

　　他身形一动未动，覃厉状似无意地问道：“她体内的另外一个魂魄，是你放进去的吧。”

　　顿了顿，齐墨书答道：“嗯。”

　　六界中人，谁人不知被视为君袭神君后背的苏箐真身是万年罕见的赤莲，而苏箐在当年为心爱之人抗天雷香消玉损一事也轰动了一时，紧接着流出苏箐姓名被从仙簿中抹去的传言，再到后来君袭来魔界找他，让他守护一个真身为赤莲的女子，普天之下能强行将一个魂魄放入另一个人身体里面的人，除了覃厉，便只有君袭了。

　　这点君袭不会认为覃厉想不到，他没法否认，也觉得没必要否认。

　　点点头，覃厉走了过去，将还趴在地上尚不能动弹的覃曦抓了起来，在覃曦身上施了护命的法术后将他扔进了阴阳虚实的火焰里面。

　　“化解一体两魂必会陨一命，我希望覃曦活着便自会在确保他能活着出来才将他扔进去。”覃厉看着覃曦在火焰里面痛苦的神色，背对着君袭开口，“而你，希望谁能活着出来？”他不知为何想到了自家的小狐狸，好像跟倾莲的关系还挺不错，如果倾莲死去了，或许她会难过，而他向来见不得自家小狐狸的眼泪。

　　我不想死！

　　倾莲的眼神中满满地透露着这个意思。

　　即使隔着大火，齐墨书也清清楚楚地看见了。

　　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接下来的话很难以说出口，既像是愤怒又像是愧疚，隐约还有怜悯以及心疼，但他还是忍着心间怪异的感觉，轻轻碰了碰唇：“没人会死，赤莲如果在花期败落前成仙就会有两命。”

　　没有人会死，是因为赤莲天生有两条命。

　　也就是说，倾莲会分一条命给苏箐，没有人会死。

　　这是在君袭找到倾莲前就早已盘算好的事情，他早就打算在倾莲体内放入苏箐的魂魄，在他找到花瓣还未凋零的倾莲前，他就准备做的事情。

　　他帮助倾莲成仙，不过是为了同为赤莲真身，苏箐用起来不会不舒服；他为倾莲抗天雷，不过是害怕倾莲抗不过去，白白损耗了一条性命；他让覃厉护她，实则是为了护苏箐。

　　这些真相此刻想来竟是如此易懂，也是如此伤人。

　　君袭透过她看的是苏箐，天帝命她下凡来迎接君袭神君觉醒归位怕是也知晓了实情一二，君袭迟迟没有觉醒怕是就为了等待这个时刻，为了能和苏箐一同醒来。

　　倾莲的面前，被投进火中的覃曦在痛苦的翻滚中昏迷又醒来，醒来又昏迷，他的眼神在清醒与混沌间来来回回徘徊着，最终他爬出了火焰，在他走出火焰的那一刻，身后有点点金色的荧光四散在了空中，那是山狸精死去的魂魄。

　　她可以让一条命，那本就是君袭给她的，可她的身体凭什么让别人给占了去？

　　一直以为她钦佩感恩的神君，她敬重的天帝，她身边自以为是熟悉的人，究竟在这么多年中有没有真心待过她？

　　还是说只是将她当做一个器具，一个容器。

　　在这样的哀伤与不甘中，倾莲渐渐看到了自己的身体。

　　她到底是没有争过苏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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