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六章 脑补过头了吗?
第十六章脑补过头了吗?
细雨蒙蒙的天色,就连永昼的慈光之塔,也凭添了三分阴暗,氤氲成一幅水墨。
一袭紫色儒服的文士,撑着油纸伞缓行在竹林间。
周围很安静,时而有几滴水珠从竹叶上划落,打在伞上才能听见一丝微响。
此处比邻渎生暗地,亦是慈光之塔的心照不宣的‘禁地’,平日显少有人会涉足,竹海连绵,荒凉的有些瘆人。
他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孩子会喜欢往这里跑。
这几年,越是与他接触,越是觉得他深不可测。闲谈之中偶尔与他提及政事,他之关点犀利新颖,每每都直中要害。
能谋善断,心有城府,假以时日培养一番,慈光之塔后继有人!
惟一让人苦恼的,就是那孩子,似乎并无多少权谋之心。他旁敲侧击的提过好几回,让他参政,都被他避重就轻的带过去了。
索性而今还有界主坐镇,他亦可徐徐图之……
这林子,越往里走越安静。天色昏暗,周围的竹子仿佛泼了墨一般,暗暗沉沉的不见平日青翠。
忽的,竹林深处传来一丝清响,听音质应该是笛子的声音。
声音断断续续的,高亢呜咽不成曲调,笛子的音色不好,吹笛子的人技术也不到家。
无衣师尹这样想着,脸上却没有丝毫表现,依旧不紧不慢的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
竹林深处,一袭白衣的少年持伞而立,单手握住一支翠绿的竹笛,放在唇边间隔着吹响一声,眼睛却平静的看向远方。
无衣师尹在他身后稍远的地方站定。少年听到脚步声,不经意看向他。
“师尹?”少年忍不住蹙眉,也不知道无衣师尹找他做什么。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慕青。
他现在的身份是慈光之塔的王储,体弱多病,自幼被界主安置在外静养,三年前才被界主带回,交由无衣师尹教导,目前在秀士林进修。
两人明面上是师生,但是私下里关系却颇耐人寻味。
慕青的便宜老爹弥界主,是个甩手掌柜,慈光之塔的大小事务,均由无衣师尹打理,无衣师尹自然是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管教他的。
慕青自请在秀士林进修,无衣师尹偶尔会照拂一二。
私下里也有人猜测,无衣师尹独揽大权,界主将王储交由他教导,也是为了日后收拢王权做准备。
当然,对于这种说法,慕青不置可否,他根本不关心界主准备干什么。
倒是师尹其人,慕青不曾与之深交,但是却是颇有感概。
一个将个人感情,放在国家利益之下的无双国士。其风度智慧,令人心折,但他的手段杀伐,亦同样的让人心寒。
人有很多面,但是师尹,是他永远无法成为的那一面。对慕青来讲,最重要的永远是人,自己或者旁人。
肩上的责任不一样,为人处世的道理自然不同,这是他们最大的差别。
“殿下……”无衣师尹看着慕青微微颔首。
“师尹有事寻我?”慕青看着他轻声问道,眼神却不自觉的往旁边的竹林里瞟了一眼。
“四魌武会将近,界主身体有恙,不便露面,无衣想请殿下出席。”
“……”慕青没有说话,这几年他偶尔与师尹会晤,师尹也会提出一些类似的请求。
他不傻,师尹打的什么算盘,他多少知道一些。但是他着实没有兴趣。
说起来也怪他自己,不知不觉中被师尹套了话,从此师尹就想把他这根‘朽木’养成栋梁。可是他只想做个混吃混喝的小人物好么!
高处不胜寒,他有多少斤两,他自己清楚。
四魌武会他亦有所了解。这种国与国之间的武力交锋,并不是单纯的外交手段,往往是自身实力的一种展示。
四魌界表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波谲云诡。如果可以,慕青并不想插手。
自古以来庙堂之事,最难定见,况且他志不在此,实在不想陷此泥淖。
“慕青人微力薄,慈光之塔有师尹执掌,足矣!”不想再与师尹纠缠,慕青拒绝的彻底。
无衣师尹微微一愣,没有想到慕青这次会将话说的如此明白。
有些事情不直言,就表示还有转圜的余地,一旦捅破中间那层窗户纸,如果不能令对方回心转意,怕是再难进行。
慕青其人看似温和柔软,实则有自己的原则底限。这样的人最是固执,一旦他有所决断,旁人说再多也是无用。
但是无衣师尹,却不能就此放弃。只能再下一幅狠药。“殿下,曾对无衣说‘独木难支’,吾以为殿下能解吾心。”
解你什么心啊!慕青默然。咱们两个又不熟。
“国家的兴衰,从来就不是靠一人的撑持。但是如今的慈光之塔,外表光鲜内里腐朽,还有几人可堪重用。殿下说的话,无衣何尝不明白。”一声轻叹,包含几多无可奈何。
雨不知何时大了,悉悉索索的打在伞面上,氤氲的水雾不知何时浸染了师尹的长发,师尹还是那个师尹,但是清俊之中凭添了几分落拓。
慕青有一丝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但是这样的师尹,让他有种拔腿就跑的冲动。
他好像要被人算计了。
长情,救命啊……慕青内心忐忑,意识传音,无声的哀嚎着。面上的笑容却是完美的恰到好处,冷淡又疏离。
师尹见状,却是不退反进,准备再添一把火。
他对慕青的一些小习惯了若指掌,就像此时,虽然他的笑容看起来冷淡又疏离,但是身体却僵硬的很,带着一丝丝防备,像是被猎人逼入绝地的小兽。
王储他,有时候真是意外的单纯心软!无衣师尹暗笑。
慕青知道他在演戏,但是那又如何,只要他没有撕开这一切的勇气,无衣师尹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所谓苦情戏,也不过是演给有心人看的。
“但是,身为慈光之塔的师尹,我所走的每一步,皆能牵动四魌界的局势变化,我不允许事情脱出掌控太多。一有偏差,可能我第一念头不是费思导引,而是只想快刀一斩,杜绝变数产生,但回思之后,又觉无限怅惘。”
“一开始,吾只给自己三年时间,以为三年便能洗去慈光之塔的一切沉疴陋习,谁知,三年只是吾步入沉沦的时辰。此后,岁月不堪记,无衣师尹不堪提……”
三年?呵呵……
慕青一听这话,莫名的头疼,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师尹,治国不是砍瓜切菜,当徐徐图之……”
“国家,不是权谋的机器。主事者,非是高高在上,要懂得俯首倾听,才知道万土之上有何变化。”
“师尹既立身高处,更该知悉要如何引导时局变迁。世事更迭,好比潮水起落,聚散有时,才是长远,若是固守一地……”慕青说着突然一顿。
无衣师尹看着他,嘴角含笑,满是欣慰,“殿下怎么不说了?”
师尹其人高瞻远瞩,才学深不可测,这样的道理,他怎么会不知道。
他又被套路了!慕青愤愤的想到。
“师尹心有天下,慕青长于草莽,还是不班门弄斧了。”慕青颇有些赌气意味的说道。
无衣师尹没来由的一笑,“吾以为,殿下说的甚好。吾心甚慰。”
“再深的才学也不是一蹴而就,殿下尚且年幼,能有此见识,是慈光之幸。”
“殿下说的话,我明白!最初的最初,吾亦是如此满怀壮志入了阁,几年经营,终掌大舵,但却惊然发现,当初志向,早已模糊的不成文字。”
“吾只知吾之面目,越来越使人憎恶。吾有趋善的向性,却全然走在背离的路上。”无衣师尹神色黯然。
毕竟相识了几年,慕青见状,又忍不住宽慰,“谋略只是达成目的的手段,师尹既有染血的决心,只稍再添几许人情,何愁大事不成。”
“大权在握,吾之初心早就模糊的看不清了。殿下既为王储,又有这般的决断,又为何置身事外。”无衣师尹终是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天下不在吾眼中。吾担不起慈光之塔,吾亦没有为苍生染血的觉悟。”王途,从来都是鲜血与杀伐相随。
“这话,无衣不信!”
“若天下不曾入殿下之眼,殿下何以有如此感悟?”
“听别人说的不行嘛……”面对无衣师尹的质问,慕青仓惶的反唇相讥。
“呵……”无衣轻笑一声,有些好笑,有些无奈,但显然是不信的。“‘一将功成,万骨枯’,江河血染,殿下是怕这些吗?”
慕青沉默。他确实怕这些。
“自古执牛耳者,不必身亲事躬,百姓之命贱如草芥。”
“殿下宅心仁厚,既能看出草芥之重,如何担不起天下。”
慕青有些无语,师尹他到底是从哪里脑补出这些歪理的!怎么就说不通呢?
给慕青气的啊,连风度都不要了。
“反正我不去……”没办法,慕青只能心一横,始出了终极大招,耍无赖。
谁叫他说不过师尹╮(╯_╰)╭
无衣师尹,忍不住发笑。罢了,到底还是个孩子,逼得太紧了,反而适得其反。
“那好吧,殿下就不去了……”无衣师尹说的略显无奈,语气跟哄孩子一样。
慕青气结。
“但是如果殿下改主意了,也可以来找我,武会召开亦还有月余。”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去找你的!
慕青抿着嘴不说话,一双眸子清亮无比,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无衣师尹见状,轻轻一笑,也不戳破。
最终也只是微微一礼,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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