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生者请摇铃14
穆凌道：“你是高阶玩家？”
乐骨对无限游戏的嗅觉远比自己敏锐，穆凌到现在还没懂乐骨是怎么解开地板陷阱的。
青年歪歪头，似乎有点苦恼，“怎么才算高阶？”
“你没有系统认证？”穆凌问，“就在玩家大厅面板里。”
“我没去过。”
穆凌微讶：“你一直在游戏里没有出去过？”
“嗯。”
“你很强，”穆凌吸了口气，重新正视这个单薄纤细的青年，“我们继续吧。”
接下来的陷阱走得很顺利，两人踏上坚实的地板，穆凌神情一松，“多谢。”
乐骨瞥他一眼，搞不懂这个男人的脑回路。
只是合作而已。
他转头看向那尊雄伟的雕像，战马正在撕咬敌人，它的主人长剑高举，面容藏在头盔之下。
穆凌快速检查了一遍菱形墓室，面色沉郁，“和我受到的情报不一样。”
“你说。”乐骨走到雕像前，轻轻拍抚马儿的面颊。
穆凌没有看到，石头马雕的鼻腔中呼出一口白气。
穆凌道：“线索说接触血肉诅咒的办法就在这，可是这里连个暗格都没有。”
他用木仓托砸了砸墙，“实心的。”
乐骨看向雕像脚下的棺材，“这里面看过了吗？”
“线索上……”
乐骨嗤笑：“老古板。”
半是调笑半是嘲弄的语气让穆凌一怔，心中漏了一拍。
如此亲昵熟稔的语气，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穆凌压下悸动，道：“那你退后一些，我来。”
有人愿意当苦力，乐骨自然不会插手，他挑了个陪葬品箱子坐上去，悠闲地托着腮，瞧穆凌。
穆凌绕着石棺转了一圈，拿出匕首刺进棺盖缝隙中，轻松一撬。
棺盖上灰尘飞扬。
穆凌动作利落，肩膀抵在棺盖上，狠狠向前推。
乐骨眯起眼。
穆凌手背鼓起青筋。棺盖缓慢打开，露出可供半个人进去的缝隙。
穆凌立刻后退两步，谨慎地举起手电往里照。
“空的？”
乐骨微微侧耳，听得不真切，他闭上眼，感受风在走廊中的流动。
风向转变了。
穆凌：“乐骨？”
他担心乐骨是之前受了伤憋着没说，有些紧张，大步走到他面前，搭住乐骨的肩膀，轻轻摇晃，“不能在这里休息，太危险。我带你出去。”
羽扇般浅灰色的睫毛轻垂着，他不像一般人那样闭上眼也忍不住眼皮微颤。乐骨……就像真正睡去了一样。
穆凌鬼使神差地，按住乐骨颈动脉。
“没死呢。”乐骨轻声笑道，他睁开眼，明亮的浅灰色眼睛像会说话，“来了。”
“什么……”
乐骨按住他的唇，“嘘。”
穆凌凝神听去，确实，走廊进口传来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似乎是干枯的骨头在互相挤压，还有刀尖拖在地面上的撞击声。
穆凌握住乐骨的手腕，将他拉向身后，快速拔木仓上膛，对准入口。
男人似乎一点儿不怕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未知怪物，沉着冷静，甚至不忘第一时间将没有战斗力的乐骨护在身后。
退役的受训人员？
在无限世界中，这样的人可活不长久。
乐骨侧首看向雕像，马儿呼出口白气，黑珍珠做的眼睛乖巧地看着乐骨。
乐骨勾唇，面上是压不住的宠溺，无声道：‘就知道给我找麻烦。’
马儿无辜极了。
它只是找穆凌的麻烦而已。
黑眼球看向穆凌，对方仍抓着乐骨的手腕不放，战马气得呲牙。
乐骨指尖点点穆凌后背，对方那块儿肌肉瞬间绷紧了，硬得跟石头似的。
“来了。”
穆凌凝目。
一只白色的手，不是覆盖着血肉的手，而是纯粹的骨架，缓缓走到火把下。
手中，紧紧攥着一把镶嵌蓝宝石的手杖。
渗人的挤压声就是从它身上传来的。骷髅每走一步，身上勉强拼接起来的骨头就咯吱作响。
看似只是杂兵，但穆凌能活到今天，靠的就是绝不轻视敌人。
穆凌：“去躲好。”
乐骨抿抿唇，握了一下穆凌的手，“注意安全。”
战马的蹄边悄然亮起烈焰。
乐骨小主人，为什么要牵那个人类的手？
战马看向骷髅，发出人类无法听见的嘶鸣。
‘快点！杀了他！’
‘擅闯墓穴，死！’
骷髅猛地站直身体，缓缓举起手杖。
穆凌只觉得一股寒意从手心升起，危险！
他就地一滚。
一颗灼热的光球从手杖凝聚而起，飞向穆凌。
高温将地板上最后残留的一些颜料全部抹去。
光球随着飞行越来越大，单纯靠身法不可能躲开。
穆凌开了两木仓，子弹在尚未接触到光球表面时就被熔化。
翻涌的热浪隔着七八米就烤焦了穆凌的发尾。
就在此时，一双手臂从身后抱住他，狠狠一拉。
穆凌看见了胸口的手，是乐骨，他本能地放松力道，任由乐骨带他跌入石棺中。
“关上。”乐骨道。
两人一齐发力，棺盖复位。
石棺太窄，容纳两人十分拥挤，乐骨又被穆凌压在底下，难受地呜咽着。
穆凌不假思索，直接将乐骨抱到身上，对他来说，青年比家乡的小羊还轻，软绵绵的，像天上的一朵云。
他有些恍惚，生前的记忆已经不清晰了，但抱起乐骨的一瞬间，他脑中闪过碎片样的画面。
大巴车，村民，胸前的红花。
母亲匆匆赶来，怀中抱着新出生的羊羔，泪如雨下。
乐骨拍去他肩头的灰尘，“你怎么了？”
“我……”穆凌看着怀中的青年，对方的灰眸似乎是一面镜子，更多的记忆随之涌来。
火，铺天盖地的火，森林在哀鸣，脚边是焦黑的动物尸体。
剧烈的疼痛在每一根神经上跳动。
穆凌额角流下汗珠，面色苍白，身形颤抖。
然后，发生了什么？
光球在外面轰然爆炸。
灼热，与记忆中相同的灼热。
穆凌立刻抬手，堵住缝隙，将热浪用血肉之躯挡住。
乐骨睁大眼，难以置信。
穆凌闷哼一声，手臂却更加坚定地挡住缝隙，不让乐骨受到丝毫伤害。
是因为乐骨，还是他骨子里的本能，穆凌分不清楚。
皮肉烧焦的味道刺鼻难闻。
热浪终于退去，穆凌猛地收回手，衣服烧焦翻卷，皮肤焦黑一片。
“没事吧？”穆凌回过神，第一时间看向乐骨。
乐骨：“我没事。”
咯吱咯吱的骨头摩擦声接近了。
乐骨看着穆凌冒烟的手臂，突然说：“这种程度的攻击只会有一次，游戏规则不会轻易变动。”
“我知道了。”
穆凌用完好的手举起木仓，猛地移开棺盖。
子弹出膛。
乐骨看着对方坚毅的侧脸，惊叹不已。
多么闪耀的人类灵魂。
手杖上的宝石碎裂，骷髅失去生命来源，拼接而成的骨头散落满地。
穆凌踢散骨头，回头便看见乐骨从石棺中探出脑袋，忍不住笑了，说：“没事了。”
蓦地，他面色一变，猛然转身看向入口。
毫无理智的人类嘶吼声。
很多。
渴望，对新鲜血肉的渴望。
穆凌瞳孔收缩。
腐烂的尸体活了，向他们狂奔而来。
他们衣衫褴褛，没有武器，发黄的尖牙和指甲就是最好的武器。
脓黄色的尸水随着奔跑甩动。
“回去！”穆凌低喝，快速开木仓。
【主人喜欢这个人类。】
“不，我只是……”乐骨眼神闪动，“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类。他和林柔水一样，但又不一样。”
【您的意思是？】
乐骨看着对方熟练地击退尸鬼，每一次攻击都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他们都有明亮的灵魂。”乐骨嘴角勾起惊喜的笑意，“虽然一个柔弱，一个强大，但……他们和我见过的人类都不一样。”
无限游戏里，人性之恶暴露无遗，乐骨觉得他们互相举起屠刀的模样很有趣，但也对此嗤之以鼻。
可是这次醒来，他见到了不一样的人类。
尸鬼太多了。
穆凌打光弹夹，拔出匕首防御，死死守在墓室前，一步不退。
尸鬼蜂拥而上，终于，其中一只抓到机会，在穆凌背后撕下一大块血肉。
他尖叫着塞进嘴里，干枯的身体开始快速膨胀，爪子硬化成尖刀。
乐骨起身，在石棺边缘坐下，小腿轻快地晃动着。
“来吧，让我看看。”乐骨笑容甜美，“人类的心。”
尖爪穿透穆凌的胸骨。
穆凌失血过多，视野模糊，疼痛早已麻木，浑身只剩下冷。
好冷。
他跪倒在地，双肩颓然垮下。
模糊的视野中，是乐骨的笑容。
迟钝的思维无法理解，为什么，乐骨在笑呢？
青年跳下石棺，走到他面前。
然后，将他抱入怀中。
好温暖……
乐骨哼着歌，手掌轻抚男人汗湿的面颊。
“小邋遢，真呀真邋遢……”
穆凌莫名笑了笑，虚弱道：“挺好……听的。”
“笨死了，不会自己跑？”乐骨笑道。
穆凌疲倦地垂下眼帘，“你……跑不了……”
男人的身体彻底冰冷。
枯瘦尸鬼们萌生退意，但那只最巨大的强化尸鬼冲乐骨发出咆哮。他尝过了血肉的力量，无法抗拒这样的诱惑。
“你们啊……”乐骨无奈笑道，“难得有个有趣的人，你们给弄死了。”
乐骨将穆凌的尸体平放在地，轻巧地绕到前面。
尸鬼环伺中，他的身影是如此渺小。
偏偏尸鬼感受到恐怖压制力，惊慌后退。
乐骨笑容温柔，眼眸冰冷。
“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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