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燕京雪
德显元年进入了十一月,燕京的风雪就没有停过。
尽管朝廷提早开仓放粮,但以燕京为中心,四下也渐渐成雪灾之势。
听说前省的朝臣引论纷纷。
有人说先帝刚刚驾崩,新帝就迫不及待的铲除异己,天降异象是在示警皇帝不可欺辱朝臣,驱逐张相公,此举有损国政。
又有人说,皇帝入主汴阳宫,就将还在孝中的幼妹赐婚发嫁无异于自残手足。
还有人说,太后和先帝的张贵太妃不睦,皇帝虽为太后抚养长大,但是不因该沦为后宫争斗的棋子。插手曹张二位后妃的宫闱之事。
而这一切的起因,就是十天前,新帝颁发了赐婚诏书,将先帝的第三女,永世公主萧仙遇赐婚给了靖安侯齐淮。
大家都说,这永世公主也算是开了先例了,国朝的公主下降,就是往前看五朝也没有也没有嫁出京城的先例。
鸣鸾殿内晚晚正在梳头,尚饰局的何尚宫新近呈上来许多头冠、花钿和步摇宝钗,晚晚的大宫女青燕是个手极为灵巧之人,换着花样的挽着发髻佩戴珠饰。
听完何尚宫的前省传言播报,晚晚不屑的翻了一个白眼。
“一派胡言,大哥哥不过才赐婚十天,燕京的雪眼见着飞了一个月有余了。”
仁宗皇帝的后宫都得你死我活,但是子女们却相处的极为要好。晚晚听不得人说她兄弟姐妹的一句不好来,最烦的又是前省的文官,酸锈迂腐,整天长篇大论,文不能安邦,武不能上马。约束人的条条框框却总是能创造的别出心裁出来。
“你去吩咐底下的人,这样的话绝对不能从咱们鸣鸾殿传出去。”晚晚横眉倒竖,吩咐道。
青燕口中称是,手上的功夫不停。
因着阁中碳火旺盛,宫女们用襻膊把袖子束起来也不觉得冷。她们把一件件刚刚熨烫妥帖的华服长衫拿过来给她过目,再叠的整齐方正的装进楠木大箱子里,一个箱子里装满到插不进手,就在四个角放上防虫蛀的熏香,再严严实实的封上,让四个小内官抬出殿去。
这些都是她的嫁妆,皇帝哥哥的旨意,国朝的五公主出降要极尽奢华之能事。
青燕一面对着镜子看晚晚前侧的发髻妆容,一面整理镜子外的妆发。余光看着立在外殿的何尚宫。
“公主仍在孝中,虽然明年开春就要离京下降,但总归还是要在京城待上几个月的,这些头冠、步摇试过就要封箱预备带去做嫁妆的,虽然时间紧迫,但稍后还是要劳烦尚宫为我们公主准备出几套珍珠银饰来,年终祭典宴饮不少,虽是国丧刚过,但也是新帝登基,公主还是得装扮装扮的。”
青燕婉转的下着逐客令,宫中浸淫的老人如何听不出话里的花样。眼前的公主虽然年少,但是国朝贵女的规矩气派那是相当大的。何尚宫看着面前这个容貌和张贵太妃如出一辙的娇美少女心中发怵,看来今日的马屁没有拍的利索,不敢再耽搁。行过礼就带着尚饰局的人退了出去。
人刚出去,晚晚的脸就撂下来了,头上昂贵的象牙冠被她随手掷在案子上,转身进了内殿。倒是吓了青燕一跳,这冠子何其金贵,那可是在嫁妆单子上登记在册的,赶紧捧起来仔细检查了一遍没有什么问题,放进了盒中让人带下去,叮嘱他们仔细存放。
刚回身就看见桃浪和几个小宫女一脸疑惑的从内殿里出来。
“公主怎么不高兴了,唬着脸把我们赶了出来。”桃浪和青燕是鸣鸾殿中两个品级最高的大宫女,晚晚刚会走路的时候就在她身边服侍,是自幼伴着晚晚一起长大的情份,只是自从皇帝赐婚后,小公主的脾气古怪的让她们这两个最亲近的人都摸不不着头脑。
“方才何尚宫聒噪了些前省的传言,想是让公主心里不痛快了。”
“这宫里人多嘴杂,咱们不说,不让咱们宫中的人说,但总有那些想抖机灵的卖乖的嚼舌头,依我说,倒也不必瞒着公主,眼见着就要下降到北边了,提早经历些风雨也没什么不好。”桃浪惯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但是话糙理不糙。
“公主不是个心性软弱没主意的人,但是贵太妃有旨意咱们听着就是了,想来太妃也想在力所能及的时候,给公主多遮一些风雨吧。”
他们两个人的谈话,内殿的晚晚是不知道的。她自然有属于他的忧愁。
想起爹爹突然的驾崩、想起赐婚前几日皇兄找她的谈话、想起母妃忧愁的面容、想起弟弟的夭折。
十三岁前她是汴阳宫无忧无虑的公主,十三岁后她是失去父亲、失去手足即将被远嫁离开母亲的可怜虫。
御赐的公主府再豪华,陪嫁的内侍宫女再多,嫁妆再丰厚都无法让她真正的开怀。
她虽然能够理解皇兄和母妃的良苦用心,但是也忍不住哀叹自己的无助遭遇。
眼泪汩汩的在绣花枕头上滚落,眼泪总有流干的时候,但是哀愁似乎是无尽的。
“岁岁?岁岁?青燕姐姐给你做了小鱼干,你在哪呢?”
晚晚提着裙摆在院子中冒着腰不停的呼唤,人都说鸟肖主人,大抵宠物都是如此的,岁岁这个小猫是二皇兄送给晚晚的,调皮的一塌糊涂,一天到晚的不见猫影。
“朕的晚晚,又找不见小猫了么?”
蹲在地上的晚晚听见声音回头,看见那个身穿龙袍的男人,不知为什么委屈上头,撇着嘴朝那人扑了过去。
“爹爹,二哥哥送的小猫一点都不乖,我总是找不见它。”晚晚抬头,习惯性的去捋爹爹的胡须,却只摸到爹爹光洁的下巴。
“爹爹的胡须怎么不见了,看上去倒是年轻了许多?”
爹爹笑着看着晚晚,并不搭话。
“爹爹怎么不说话?上朝累了么?”晚晚疑惑的追问。
“姐姐羞羞,还要父皇抱。”身后传来弟弟的笑声。晚晚恼怒放下疑惑追过去要打他。却见弟弟停在宫门口站定,背着光,看不清模样。
“姐姐把岁岁送人吧,以后我不在了,它再咬你可没人替你打他了。”
“你不在?能去哪儿?爹爹可是和母妃商量了,夏末就送你去前省的至善堂读书,你可别想逃了去玩的,不信你问爹爹?”晚晚回首一指,只是院中哪里还有爹爹。再回头,弟弟也不见了身影。只剩金黄耀目又颓废晃眼的夕阳残光照在宫道中,无限荒凉。
晚晚心中着急,一慌间,仿佛一脚踩空,醒了过来。
眼泪糊上了眼睛,只见朦胧的烛光。
晚晚是个规整人,向枕头下摸出了手帕拭了拭眼睛,才反应过来,是做了梦,梦见了爹爹和弟弟,还有那只丢了好久的猫。
青燕听见内殿的动静,知道晚晚醒了,端着水进来伺候。
刚刚睡醒,女孩儿的脸色潮红,像是江南进贡来的蜜桃一般粉嫩可爱。可以窥见,将来必定是美人无疑的。其实何须待来日,晚晚的母妃是仁宗的张贵妃,贵妃的容颜放眼整个大燕,不是吹嘘,那都是无人能与之比肩的。晚晚是最像贵妃的孩子,自然是差不了的。
青燕把棉巾兜在晚晚脖颈儿上,免得打湿前襟的衣裳。一面替她洗脸一面回话:“方才太妃派人传话,叫公主稍后去金华殿用晚膳呢。”
晚晚十岁的时候,闹着要像哥哥们一样自己住一个宫殿,父皇便修了一座鸣鸾殿给她做宫室。她便搬出了母妃的金华殿。父皇驾崩、弟弟早夭。晚晚时常回去金华殿陪伴母妃,但是自从赐婚以后,晚晚却怯于见母妃了,每每相见总是想着即将分别,总是要强颜欢笑才能忍住泪水不再掉下来。
但是母妃的眼泪仿佛在父皇和弟弟相继离去后就流光了一样,除了见到两个女儿依旧会饱含温情,其余的时间都是空旷冰冷的样子。
没有传步辇,青燕和桃浪陪着晚晚步行去金华殿。
宫中一改先皇驾崩时苍白的背景,白色的装束全部都撤了下去。朝臣们建议新帝登基,以日代年,新帝应该尽快迎娶皇后以镇中宫,母仪天下。
当时淑太妃李娘娘和慧太妃苗娘娘都在母妃的宫中作伴,李娘娘嗤笑道“什么以镇中宫,分明是某些人为了尽快揽权。”众人心中都明白,但是没人敢说什么,李娘娘被气狠了也不顾及避讳了,脱口而出。
以日代年的荒唐背后代表什么自然是不言而喻的,但是朝臣们对新帝的头脑是清醒的还是混乱的谁也摸不清。
你说他清醒,他没有驳斥朝臣的建议,反而是用这个理由赐婚了自己的妹妹。
你说他混乱,他自己没有采纳这个谏言,坚持要在大办公主出嫁之后再大婚。
听说搬到了长秋殿的太后曹娘娘为此半夜传了太医说是头晕。
鸣鸾殿在东六宫,金华殿在西六宫,需要横跨整个御花园才能到。
路上路过李娘娘的玉堂殿和苗娘娘的鸳鸾殿都是黑漆漆的安静样子,听说太后娘娘要在皇帝大婚后把宫中先皇的妃嫔都送去行宫,空出的宫室都要留给新帝的妃嫔们。
索幸金华殿还是一如既往灯火通明的。当值的女使和内侍分两侧站在廊下。院子中堆了一个圆滚滚的雪人,雪人脖子上挂着一串各个指甲盖大小的金色珍珠项链。晚晚一看就知道是谁的,那年崖州进献了黑色、金色和粉色的珍珠各一槲。黑色那一槲赐给了当时还是皇后的曹娘娘,金色的赐给了当时还是婕妤的张贵妃,粉色的制成了一套头面赐给了当年出嫁的万寿公主。
晚晚拎着珍珠项链进去果然看见两个丸子头猫在暖阁的暖炕上,娴嬷嬷在榻尾坐着伸手在被子里,见晚晚进来赶忙起身问安。
“什么时辰了,窈窈还睡着?”晚晚疑惑道,随手把珍珠项链递给娴嬷嬷。
“公主午觉没睡,闹着和内侍们去院子中堆雪人去,回来鞋袜都湿了,娘娘怕公主着凉用热色姜水泡了脚,许是舒服了公主就睡着了。”娴嬷嬷一边说一边又坐回去把手伸进被子里给被子里的小人儿暖脚。她是窈窈的乳母,张贵太妃生二女儿的时候身体不好,窈窈从小到大都是娴嬷嬷带着,不用吃奶之后也舍不得,贵太妃也信任这个踏实憨厚的乳母,就把她留在窈窈身边。
晚晚无奈,转身去内殿。
从前张贵妃喜欢开的花团锦簇的鲜花,无论冬夏,金华殿都是鲜花着锦的模样。先皇驾崩后,张贵太妃没了心神,对这些曾经心爱的花草也无心打理。
晚晚进来的时候正看见她母妃坐在花盆钱修剪花枝,云鬓高挽只插着一支珍珠步摇,如此淡然的装饰也丝毫不减母妃的明艳,她的母妃可是让六宫粉黛都失去颜色的美人。
“听说下午何尚宫惹晚晚不开心了?”听见动静,张贵太妃招手让晚晚过去。
“她的话多,聒噪的让人心烦。还好青燕机灵赶走了她,不然传出闲话去让人听了以为我们对大哥哥有什么不满故意探听呢。”
“宫廷易主,自然是有人要削尖了脑袋挣一挣前程的,她让你不痛快母妃已经把她送到了适合她的地方,尚饰局下次必然就会有更机灵的人来听你的话。”贵太妃捋了捋晚晚垂下来的鬓发。话语温柔,却是掌握他人生杀。
晚晚明白,母妃是想让前省后省的人都明白,即便父皇不在了,张氏的势力还在,谁也不能压在她们的头上。这也是晚晚近来最忧心的,父皇去了,弟弟也去了,自己远嫁,燕京就剩下母妃和窈窈,窈窈年幼尚且不能为母妃分忧,母妃一个人该怎么度过余生。
每每想到此情,晚晚眼睛就发酸,但是看到母亲能支撑精神侍弄花草和自己的嫁妆,总是心底有些欣慰的。
民间寻常的女子出嫁,上至日常穿戴的衣物首饰,下至身后要用的丧葬用品,有能力的家族都是要给女儿准备整齐了。
民间尚且如此,何况皇家。
皇室的规矩,公主出降,除了万贯金银珠宝和成群的奴仆内侍之外,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封地、田产和公主府宅,例如晚晚的大姐姐长和公主出降时,真宗皇帝就把前朝的最富丽堂皇的梁王府赐给了长和公主做公主府宅,兖国为封地。
晚晚是上下五朝唯一一位远嫁出降的公主,种种规矩自然是要有变动的,皇帝的意思是公主远嫁已经是委屈,必然是要在嫁妆和规格上尽心竭力的。
京城里,皇帝把昊王府改建整修做了公主府。虽说公主出降日后回京居住的机会寥寥无几,但是住所不能没有。昊王是真宗皇帝最小的嫡子,晚年因为敛财无度被废除,他的王府规制堪比皇宫,奢华的令人咋舌,所以一直没被赏赐出去。建州那边,听说已经派了工部得力的人去,务必要在三月之前完工,皇帝的要求只有一个,尽善尽美。
晚晚如何能不明白大哥哥的心意?
“父皇生前例行节俭,大哥哥刚刚即位,为了我的事用度奢靡,恐怕前省的官员不会这么好说话。群臣请柬日后恐怕会成污点呢”
“皇帝虽然迟迟没有大婚,但是明眼人谁不知道未来皇后人选,怕是这就是皇帝眼下拿捏那些人的条件,顺顺利利,风风光光的让你出嫁,则两下无事,如有反复,皇帝想以思过守丧的罪名延长立后,他们也无计可施。”说话间,贵太妃剪短了一支开败了的花枝。
“搞了这么大的阵仗,我倒情愿不要这样显眼些,今日我听说,娘娘要把父皇的妃嫔都迁出宫去居住,来的路上苗娘娘和李娘娘的院中都黑漆漆的,母妃,这会是真的么?”晚晚不安的向贵太妃求证。
“这是必然的,没有太妃太嫔们住在宫中的道理,离开了也好,去行宫也好,去皇陵也罢,总归日子会安静一些。”贵妃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似乎是无所谓的态度。
“我走了,母妃也要离宫,窈窈怎么办?”
“窈窈还小,母妃自然是要带她在身边的,你大哥哥早就已经答应的。等到她长大了,出嫁了,宫中不过是出一份嫁妆的事,只怕有的人巴不得这样呢。”
晚晚一时哽住,父皇在的时候,母妃是宠冠六宫的宠妃,她是最得宠的公主,窈窈是最小的女儿,弟弟是可以无法无天的小皇子。
父皇一朝不在了,他们就像激流中失去船桨的小船,被形势冲击的分崩离析。
因为还是国丧期间,照例晚上各宫都是吃的素菜。但是御厨的手艺,即便是野菜根也能做出鲍鱼海鲜的味道。
窈窈还小,心里自然没有那么多的伤春悲秋,除了最开始的几天知道再也见不到父亲苦恼了几日,这些天已经渐渐的不再那么伤心了。就着豆腐做成的素狮子头吃了一大碗的米饭,被奶娘娴嬷嬷带去净手。
“算算时间,再过几日,陆都知就要回京了。”贵太妃夹了一筷子笋丝放在晚晚的碟子里。
“阿翁不是回乡照顾母亲了么?那他的母亲已经好转了么?”晚晚没什么胃口,但是为了陪母亲,还是多了吃一些。
“陆都知的母亲年纪实在是太大了,这些年颠沛流离受了太多的罪,又兼今年冬天实在是太冷,没能熬过去。”
又是一个不好的消息,晚晚下意识的想回避掉生死这个话题。晚晚口中的阿翁就是前任两省都知陆存悯,陆都知当年被族叔坑害送进宫做了内侍臣,受尽欺凌,后来被陷害弄坏了刚入宫的张婕妤的花瓶,快被打死的时候被张婕妤救下,从此就侍候在金华殿,一路陪着张婕妤从婕妤到贵仪再到贵妃,他自己也累次升迁从小黄门到高班、再到高品、殿头、供奉官,内侍省都知。
后来陆都知得知自己的母亲尚在人世,仁宗皇帝就准许他回乡侍奉母亲,他的职位也一直被保留着。
”阿翁回来实在是太好了,这样母亲和窈窈身边也有可靠的人服侍了。”晚晚安慰道。
不料母亲轻轻摇了摇头。
“让存悯这样早回来是我和你皇兄提议的,你出降,公主府里需要一个可靠的人做都监,我和你皇兄都认为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是,阿翁固然可靠,但他已经是都知的官职,只做一个小小的公主府都监,是不是太委屈阿翁了。”晚晚犹豫道。
“他不是会在意这些的人,不然凭他的本事能耐,做一个两省都都知都轻而易举。”
晚晚想到印象中那个一身灰蓝色公服的男子,内侍公服都能穿出仙风道骨风格的人,凡尘俗物自然是难入他眼的。
“母妃说的也是,还记得那一年元相公公子犯了事,元相公求到阿翁眼前,送了一小袋子鹌鹑蛋大小的夜明珠给阿翁,让他帮忙疏通,阿翁转身就呈到了爹爹案前。人人都说阿翁傻,那些夜明珠随随便便一颗据说就可以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方买个几进几出的大宅子了。”
话一出口,晚晚就后悔了,本想着转移话题,没想到说来说去还是说到了父亲身上。见母亲目光盈盈的望向窗外,晚晚懊恼的咬住下唇。
好在母亲马上就回过了神。
”听说你皇兄的意思是建州多少有些艰苦,在原有的嫁妆上再在济州给你准备上两万亩的良田做陪嫁。冯驸马如今掌管内务府诸事,明天你二姐姐会进宫和太后回报此事。让青燕服侍你早些安置,明天用了早膳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吧。”
宫中的规矩,早晚都要去中宫皇后的长乐宫去请安。但是曹皇后和仁宗皇帝的关系一度很紧张,很多时候皇后是不见人的。嫔妃和皇子公主们都是在宫门口请了安就走。仁宗皇帝驾崩之后,皇后变成了太后,更是免了早晚的请安规矩,只叫初一十五的去长秋殿磕个头就行了。
后宫的嫔妃们都乐得不去,因为太后年轻的时候手段激进,宫中并没有交好与她的嫔妃,后来见皇帝对皇后也就寻常感情,并不亲近,加之张贵妃,李淑妃和苗昭容的受宠,宫中自然清楚该对谁尽力奉承。
回到鸣鸾殿青燕对桃浪说起明日鲁国长公主进宫向太后禀明在山东为晚晚办嫁妆的事。
“两万亩良田?一年的收成只怕寻常的三口之家一辈子都赚不到的。”桃浪惊喜的说道。
晚晚拿着美人捶轻轻的敲了一下桃浪的脑门。
笑道:“寻常咱们在宫里什么不是最好的,哪里短过银钱使?怎么偏生你却成了个财迷?”
“公主即将去建州,用得到钱的地方比宫里多太多了,我能不多替公主想着么。”桃浪笑道。
青燕和桃浪两个都是晚晚三四岁就在身边服侍的女使,先帝亲自为她挑选的良家姑娘,情分上自然不是普通的主仆,说话从来也就不需要忌讳。
“我倒是没有想到自己,我只是担心大哥哥为难。两地都为我建了公主府,陪嫁更是加了又加,不知道太后大娘娘那里他是怎么交代的呢。况且宫里马上就要给大哥哥大婚了,只怕钱银上的花费巨大,就怕朝臣们会来烦他。”
到底是天家的女儿,公主受天下养也为天下忧,这是她父皇告诉她的,晚晚奉为圭臬,一直牢记。
桃浪所有所思,一时间也想不到怎么安慰晚晚。
青燕让小丫头们把明日要穿的衣裳拿出去熨烫妥帖,回来见她主仆二人一站一坐都是愁眉不展的样子。
“公主不要想太多了,历来公主出降都是有定例的,先前的长和公主和万寿公主出降的时候不都是在定例上酌情增加了很多么,前省的朝臣就是皇上和娘娘们多吃了半碗饭都会长篇大论的拿到朝上去论辩一番,那是皇上要去思量的事,况且公主是咱们这几朝唯一一位远嫁的公主,就是再多一些也是可以体谅的,公主只需要高高兴兴的给皇上和太后娘娘恭恭敬敬的磕头谢恩就好了。”
长和公主是苗娘娘的长女,也是仁宗朝的长公主,出降的时候先帝花费巨额建造了公主府。万寿公主是故去的先皇后的独女,先帝对这个嫡长女也是疼爱多多,陪嫁丰厚的。
桃浪笑着和青燕眨眨眼睛,到底是年长几岁的姐姐,说起道理一套一套的。
“但愿如你所说。”晚晚笑道。青燕端来热水,加了玫瑰花汁和花瓣给晚晚泡手。
“你快去把我妆台上檀木盒子里的项圈还有宝宝镯子找出来,还有柜子里的几片抹额。前几日大哥哥说,二姐姐有了身孕,因为是在孝期也没有声张,等她生下我的小外甥,恐怕我已经在建州了。”
晚晚的二姐姐鲁国长公主是仙逝多年的元皇后,也就是章贤皇后郭娘娘的独女,出嫁多年,第一胎滑胎后再也没有好消息。冯驸马和鲁国长公主感情深厚从没有过别的心思,先帝为了女儿曾赐给冯驸马两个妾室都被驸马拒绝了。为了嘉奖也是补偿,先帝力排众议任命驸马掌管内务府这个肥差。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本来已经不抱希望的时候,鲁国长公主反而有了好消息,只是恰逢国丧,公主和驸马也没有心情想要庆祝了。晚晚在她的大姐姐兖国公主生产的时候亲自绣了一对抹额给大姐姐月子中戴,这次也同样给二姐姐准备了一份。
“别的也就算了,几片抹额可是公主熬了两个月才绣出来的,这份心意最难得。”桃浪听吩咐找出来这些东西,找出来一个雕着九株硕果累累的圆葡萄的桃木箱子仔细装好。
“心意自然是一等一的难得,我的女红不好满宫里谁不知道,大姐姐肯定不会介意的。”晚晚如何听不出桃浪的取笑,也不气恼。
她的女红一般,张贵妃也曾请了尚宫局的高手来教她,但是每次见到女儿嫩汪汪的手指头被细如牛毛的绣花针戳出血,先帝就恨不能以身相替。先帝擅长书法,张贵妃尤擅琵琶,两个人都想让他们的长女继承自己的衣钵,于是晚晚单日练书法,双日弹琵琶。贵妃怕她手上长了茧子,每日都让人做了花瓣水给她泡手。
泡了手,仔细的擦上香膏。晚晚早早的就安置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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