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长秋谑
次日一早,晚晚起来后青燕服侍着用了一小盅燕窝粥,桃浪昨夜值夜有些受凉,今早喷嚏不停,泪眼汪汪的。青燕就做主让她回去歇着,自己来服侍晚晚穿衣束发。
传了步辇,卯正准时到长秋殿请安。
长秋殿是大燕历代太后的寝宫,与皇后的椒房殿、皇帝的福宁殿三座大殿并行在卞阳宫的中轴线上。
晚晚进去的时候,曹太后正在和罗姑姑高兴的说什么,仿佛是和新皇后有关的话题。曹太后出身大燕外戚大族曹氏,从真宗皇帝起,到现在的皇帝,曹氏已经出了三位皇后了。只不过如今的曹皇后是在仁宗皇帝的元皇后去世后,由淑妃位上被扶正的继皇后。
皇帝登基时新册封的孙贵嫔和张婕妤坐在下首安静的听着太后说话,她们是没什么资格插话的。
孙贵嫔和张婕妤都是皇帝还是寿王时候的庶妃,皇室的庶妃与寻常官宦人家的通房无异,地位低微。因为孙贵嫔是皇帝生母孙贵太妃的娘家侄女,所以才会封了贵嫔的位份,因为都没有子嗣,太后对她们都是冷淡的模样,宫中人都明白,新皇后的位置,是太后留给曹家姑娘的,在新皇后进宫前,宫妃们怎么会被容许生下长子,当年曹皇后自己就是吃了没有皇子的亏,所以她不会让曹家的姑娘再走自己的路。
所以纵然孙贵嫔和张婕妤每日都来给太后晨昏定省,也没有得到太后的几分好脸色。
见晚晚进来,两人都站起来微微颔首见礼后,站在了右侧。公主是天之闺女,何况是和皇帝平辈的长公主。不论有没有出嫁都是皇室娇女,即便是皇后都要对长公主们敬让几分的。
“儿臣给娘娘请安。”晚晚认认真真的伏在地上给曹太后行了大礼。
“快起来快起来,云秋快把仙遇扶起来。”太后的声音听起来心情甚好,不再似平日一般称呼她公主,而是一反常态的叫着她的名字,语气都温柔和蔼了几分。
晚晚在罗姑姑的搀扶下起身,谢了恩,坐在太后下首左侧的位置。神态恭敬和顺,让太后很满意。
“这么早就来请安,用了早膳没有,稍后你二姐姐就到了,一起在本宫这里用一些吧。”太后笑道。
晚晚微感诧异,平日请安,宫门都不曾进来过,何谈赐宴?这是平时都没有的待遇。不过,太后赐膳,那是即便已经吃撑了肚子也不能推辞的隆恩,晚晚起身谢恩。
“怎么不见六妹妹?”见太后兴致如此好,晚晚也笑着和太后聊起来。
六妹妹就是先帝行六的六女儿,曹太后的独女崇徽公主萧子媛。太后对这个女儿说像是眼珠子一般重视一点都不为过。不过今天提到独女,太后欢喜的神色却淡了几分,晚晚心中一凛。
“这些日子天气不好,屋子里炭气大,想是呛到了,犯了喘症。”太后既无奈又忧愁的说道。
崇徽公主出生就患有喘疾,这些年遍寻名医,没有能根治公主顽疾的方法,先帝固然和曹太后感情平淡,但是对女儿没有减淡一分的疼爱,为着这个病,硬是研究成半个名医。
“儿臣那里有些从吐蕃进贡来的上好虫草,听说上次六妹妹用了觉得很好,稍后我让桃浪给妹妹拿去些。”
“好孩子你有心了。”太后笑着点点头。又状似忧愁道“你大哥哥如今刚刚登基,后宫正是混乱的时候,本宫少不得给他操持操持,如今自己宫中都顾不得了,这些奴才也不尽心,这样的天气猛用碳险些害了你妹妹。”说着拿起帕子,抹了抹眼睛。
晚晚看了看坐在对面如坐针毡的孙、张二人,皇帝的后宫一共就这两个人,怎么就混乱了?但是这话晚晚是不能说的,想着进门时依稀听到的话,换上一幅安慰的笑脸。
“娘娘也不必太过忧心,大哥哥不日就要大婚了,皇后进宫后娘娘调教一二定能为娘娘分忧的。”
太后见晚晚如此说,目的达到了也不再拭泪。
“你如何能知道本宫的为难,因着为你大婚,我想着你这孩子可怜,想着给风光大办补偿你,皇帝觉得宫中接着办两场大事太过奢靡,昨日和本宫说想延迟大婚。”
晚晚想到昨晚母妃和她提起皇帝有意以大婚要挟太后的事,再看太后的这出戏,心中明白,恐怕太后想要让她识大体一些,主动去做说客让皇帝打消延迟大婚的想法,尽快让曹家姑娘进宫。
人在屋檐下,识时务为俊杰,晚晚想着自己还是得做一个低头的俊杰才是。
“中宫之主事关社稷,儿臣怎敢因自己的事耽搁皇帝哥哥和皇后大婚这样的大事,娘娘信得过的话,儿臣回去劝一劝哥哥的。“
太后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满意的点点头。
赶得巧的是,两人话音刚落,门外通传鲁国长公主到了。
晚晚起身到门口迎了几步,方才一直陪笑没有说话的孙贵嫔和张婕妤对视一眼,也站起身。
门口的婢女打起厚厚的棉门帘,一群人簇拥着一个身着素色霞帔宫装,贵气逼人的美貌女子走了进来,正是先帝的二女儿,鲁国长公主萧长欢。
因为是在孝期,萧长欢穿着素色的宫装,难掩孕期的好气色。京城上下都知道鲁国长公主和冯驸马的感情深厚。出嫁多年,公主容颜神色都如少女一般,没有因为深宅大院的生活和中馈琐事磨灭半分颜色,眼眸清澈,灿若星子。
萧长欢见到妹妹站在门口迎接自己,亲热的过去拉起妹妹的手笑着进了正殿。仪态万方的就要行礼下拜。
“快免了吧,仔细伤到孩子。”太后连忙摆手制止,示意罗姑姑去扶公主起身。
萧长欢也不客气,未及罗姑姑来扶,就起了身。罗姑姑顺势扶着她坐在了方才晚晚坐的位置,晚晚自然坐在姐姐下首的位置。
“孙贵嫔和张婕妤也在。”像是才发现她们的存在一样,萧长欢只是点点头,孙、张二人尴尬的笑着坐了下来。
不怪她们二人如此谨小慎微的模样,实在是鲁国长公主的名声在外。据传长公主的性格和她故去的母亲,仁宗的原配正妻章贤皇后如出一辙。谥号能够用一个贤字,可见先皇后贤良之名。先皇后去世后,仁宗皇帝亲自教养这个嫡长女,一直带在身边不假手他人。当年曹太后还是皇后的时候,为了固宠,把后宫弄的乌烟瘴气,当时仁宗皇帝为了北境战争忙的焦头烂额,便剥夺了曹皇后的六宫大权,交给了萧长欢全权处置,对外为了皇后的面子,只是说公主即将出降,提早学习一下中馈之事。因为这一出,曹皇后面对这个嫡长公主总是有一种矮一头的感觉,难免有些腰板不够硬气。
“这些年你的子嗣一直都是先皇和本宫心里的一个大事,头几年太医还说你的身子难生养,本宫还想着派去几个激灵的到你身边去服侍呢。”太后目光灼灼的盯着萧长欢的肚子,缓缓说道。
萧长欢听闻,摸了摸尚未显怀,依然平坦的小腹微微一笑。
“劳烦娘娘惦记着,本来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前些年倒还真是着急。不过驸马说咱们家也没有什么需要继承的东西,子嗣都是天命,随缘就是,我这心也就渐渐淡了,谁知竟又有了,可见世间之事都是说不准的。说到身体弱,听闻六妹妹又犯了旧症?既然太医院的医术不堪重任,不如儿臣在外头给娘娘寻个好大夫来瞧瞧吧?”
晚晚听到太后的话心中就知道她又要吃亏了,果真,她这个二姐姐从不在任何事上吃亏,马上就夹枪带棒的反击回去。
别人家是没什么东西要继承,可是皇家可有一把龙椅万人争抢呢。曹皇后当年进宫多年没有子嗣始终是她心中的刺,偏偏每当太后撞在鲁国公主手中的时候,都要被撩拨一下这根刺。
“子媛那是老毛病了,宫里的外头的名医不知找了多少个了,都说是胎中带出来的毒气,仔细的将养也就罢了。你们姐妹一心,方才你妹妹还说要送东西给子媛去呢”太后胸口起伏了好几次,才勉强稳住声音。
“如今你也有了好消息,只待皇后进宫和你妹妹出降了,明日一早本宫就压迫去先皇排位前告诉先皇这个好消息,你父皇在天有灵也会高兴的。”太后说着示意罗姑姑,后者转身进内室取出来一柄通体洁白的白玉如意和一尊白玉送子观音出来。端到萧长欢面前。
“正好你进宫,这白玉送子观音是本宫有孕的时候,先皇所赐,白玉如意是送给你安枕所用,望你早诞麟儿。可别像你和你妹妹这身子是的,累到孩子。到时候操心的可是为人父母的。”不管太后今天是否十分真心的祝福萧长欢,只怕这一番唇枪舌剑下来,这份心也淡了九分了。
萧长欢起身谢恩,让人接过赏赐。还未等坐下,又状似遗憾的叹了口气。
“天下事可真是巧了,昨儿我婆母三跪九叩的亲自去观音庙给儿臣请回来一尊观音娘娘,现在正供奉在寝宫中。今儿娘娘也赐了一尊,回头儿臣让人去问问,是否有什么忌讳,到时候恐怕会浪费娘娘的一番心思了。到时娘娘可别怪我。”
晚晚在一旁冷眼瞧着,太后的脸色已经很不悦了。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能拦着二姐姐不让说话得罪人吧,何况也已经得罪了。
晚晚正想着呢,那边萧长欢又接着笑道“此次有孕虽然怀相不错,但是驸马还是很紧张,太医说头三个月最好卧床保胎为宜的,但是前些日子,陛下命驸马在济州给五妹妹置下了两万亩的良田添进陪嫁中,今日驸马进宫向陛下复命,儿臣也就跟进宫来,顺便也向娘娘请安。”
萧长欢对太后的赏赐很是不以为然,谁都知道当年曹太后怀六公主的时候以为是皇子,很是折腾一番。结果生下的是个公主不说,还体弱多病。她的白玉观音灵不灵验只怕难说。自己身体健康却偏偏给个如意让她安枕,萧长欢不禁在心中冷笑。想了个推脱之词。
她可是血统纯正的嫡公主,况且她始终在心中对曹家有个疑影,又何尝会把一个行事荒唐愚蠢的继皇后放在眼中呢。
曹太后自从升为太后之后,被人奉承的已经忘了曾经在眼前这位长公主手里灰头土脸的样子了,但是多年的宫廷生活至少教会了她如何维持她太后的仪态。她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忍耐,但是当听到萧长欢提到济州的两万亩良田,手上拨弄茶叶的动作顿了顿,望着晚晚的笑意淡了五六分,变得冰冷起来。
晚晚早有防备,只作不知,装作害羞的样子低下头拨弄手上的珍珠手串。你们打架,可别把火引到我身上来才好。
好在太后马上就调整了状态。
“皇帝对你们这些兄弟姐妹一向大方,有五分的心都要尽十分的力。先帝驾崩不到一年,马上宫中就要为他举办大婚之礼,再加上仙遇出降,桩桩件件都是花费颇巨的大事。驸马掌管内务府,自然知道当家的辛苦,本宫心疼皇帝,曾对皇帝说起,不若大婚之仪从简,着力办好公主出降之事,万万不要让仙遇委屈了才是。”太后缓缓道来,只是笑容僵硬,殿中众人仿佛都能听见太后磨后槽牙的声音一般。
萧长欢见状将话揽了过去,更加高兴了。
“娘娘所言极是,只是听说陛下为迎娶新皇后,已经着力装修长乐宫了,听说不仅椒房殿,整座长乐宫都要用花椒粉末涂墙,以示恩宠。听闻燕京的花椒都因此涨价数倍,寻常的酒楼都用不起花椒佐餐了。”
这件事晚晚在后宫也听说了,太后为皇帝择定了兄长的嫡女为新皇后,皇帝为了让太后开心,不仅椒房殿,整座属于皇后的长乐宫都命人用椒粉涂墙,宫中装饰也极尽奢华。宫外听闻纷纷效仿,一时间花椒价格飞涨。
前省的朝臣听闻,在朝堂上进言皇帝行事张扬奢侈,不是长久之相。先帝节俭自律,因为夜晚腹中饥饿想吃羊肉却担心尚膳司日后常备造成浪费而作罢心思,而今皇帝即位,为了一己之私行奢侈之事,与先帝做法相悖。更有甚者开始攻讦曹氏和后宫的太后娘娘。听闻太后因为此事气的在长秋宫大骂朝臣。
萧长欢笑着提起此事,神色却做恭维之态,让曹太后气结,胸口像是堵了一口闷气,只能端茶顺气。
晚晚见气氛紧张,萧长欢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正想说些什么缓解气氛的时候,有小黄门进来禀告,说皇帝让他来看看,冯驸马要出宫去了,问鲁国长公主是否要一起。
萧长欢听闻挥了挥手让小黄门下去。
太后见状赶紧说道“大修长乐宫也是皇帝对皇后的心意,任是谁也不好太多置喙什么。就比如前几日,本宫还和皇帝商量,新皇登基还未出嫁的公主可以先放一放,已经出嫁的公主们需要重新拟定封号,万万不能薄待了两位姐姐。皇帝为你和拂澜择定了虢国和晋国两个封号。不日就要降旨了,你这身子也不方便,届时就不必进宫谢恩了。”拂澜便是先帝和苗慧太妃的长女,仁宗的第一个孩子,兖国公主萧拂澜。
太后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端了茶,晚晚知道这是要送客了,心中松了一口气,众人起身告退,太后没有挽留,也没有再提留她们用膳的事。
晚晚和萧长欢挽手离开了长秋宫。
刚出宫门,晚晚长出一口气。
“姐姐当真疯了,人人都知道太后正因为大修长乐宫之事不快,你还去碰她的逆鳞。”晚晚轻抚胸口,状似惊吓一般娇嗔道。
萧长欢不以为意,笑着牵起妹妹的手。
“我当然知道,只不过想呕一呕她罢了,行事未免太霸道了,陛下让驸马去济州置办陪嫁的事她早就知道了,听闻她极力反对此事,说什么国丧期间一切都要从简,竟是要随便把你打发去建州的样子,如果她真的为大局考虑,我敬她是太后不会说什么。但是她为了自己的侄女大修长乐宫却是大手笔,这又怎么说?”说到这里,萧长欢语气已带了愤满之色。
“大哥哥是她养大的,如今登基继承大统,正是她得意的时候,就连我母妃都要避其锋芒。曾叮嘱过我,此时万万不要和他相争。朝臣的眼睛雪亮,但凡有不平之事,自然有人为咱们出头。曹氏做了三朝外戚,权势滔天。不满曹氏的,大有人在。姐姐如今最大的事应该是好好养着身体,给我生一个健康的外甥才是。”晚晚说着,俏皮的摸了摸姐姐的肚子。
萧长欢欣慰的摸了摸妹妹的头顶。
“我肚子里这个自然是头等大事,只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把你顺利安全的嫁到建州去,听说曹家姑娘进宫后,太后就要把诸位太妃太嫔都送去皇陵行宫,你去了建州不要担心贵太妃和窈窈,万事有我和大姐姐在京城呢。”
晚晚感激的握住姐姐的手,却见萧长欢眯起眼睛,神色不虞的看向她身后,晚晚转头,看到一个苍白单薄的身影被搀扶着在雪中艰难的顶风行走。
“是孙贵太妃。”晚晚叹道。
“呵,太后真是好手腕,历来新帝登基,生母都要和嫡母一样被尊为太后,她却以孙贵太妃身份低微为由驳了这个旧例,可怜孙氏,皇帝的生母,仅仅能被封一个贵太妃,这里面只怕也有恶心你母妃的意思在里面。”萧长欢担忧的说道。
“姐姐放心,我母妃从不看重这些的,若是她果真在意我倒是放心了,自从父皇去后,弟弟也走了,母亲就像被抽走一半的力气一般,若是不是还有我和窈窈,只怕已经支撑不下去了。刚开始瘦的不成样子,抱窈窈的时候,身上的骨头都硌人,窈窈伤心的直哭,从那以后,母妃倒像是醒过来了一般,如今也已经恢复了很多了。”
萧长欢见晚晚说的伤心,她又向来和张贵妃交好,提出要去看望,被晚晚拦住了。
“那个小黄门来请你,想来姐夫不放心你着急接你回家呢,怎好让她久等,路上都是冰啊雪啊的,姐姐还是回去吧,哥哥大婚的时候,自然也就见到了。”
萧长欢见晚晚坚持,也不客气,别了晚晚,往宫外去了。
长秋宫内,晚晚和萧长欢一走,曹太后的脸色就冷了下来。罗云秋见了,忙让宫女重新给孙贵嫔和张婕妤上热茶,提示太后还有外人在。曹太后目光冷冽的扫了一眼她们二人,让他们退下,两个人如蒙大赦的告退,出了长秋宫。
“姐姐真是的,咱们日日都来给太后请安,太后都不拿正眼瞧我们,姐姐也真是好性儿,还能坚持下来,妹妹我恐怕真的是要挺不住了。”张婕妤一面揉腰,一面抱怨道。宫中就她们两个嫔妃,孙氏来,她不来倒像是不敬太后是的,弄的她骑虎难下,不得不顺势而行。不禁就有了怨怼。
“妹妹若是受不住就不要来了。”孙氏一点都不介意自己独自来长秋殿,”你道我是为了什么,新皇后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咱们要不是早早的对太后投诚表忠心,难道等新皇后进宫了,被当成出头的椽子先处置了?你怕不是忘了何淑媛了吧?”孙贵嫔斜眼看了一眼矫情的张婕妤。不耐烦的说道。
张婕妤听她提起何淑媛,打了一个激灵,她如何能不记得,何淑媛是皇帝在潜邸时最受宠的侍妾,连一个庶妃都不是,但是妖娆又美貌,皇帝很是宠爱她,进宫后,他们三个都被赐药,太后不许他们在新皇后前有孩子,但是何淑媛仗着受宠偷偷的把药倒了,四个月的时候胎坐稳了才说出来,太后生气极了,以媚主狂悖为罪名,赐死了何淑媛,皇帝知道了没有任何反对。张婕妤和何淑媛住在一个宫内,自然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她是被人活着剖开了肚子,活活疼死的。
想到这里,张婕妤神色严肃的和孙贵嫔快步离开了长秋宫。
罗云秋见孙、张二人离开,挥退了殿中服侍的宫人,在香炉中放了一把百合香。
“两万亩良田,皇帝还真是大手笔啊。”曹太后恨道。
“您如今已经是坐拥天下的太后了,怎么还是这般小孩子脾气。纵便是二十万亩又怎么样。对泱泱皇室来说又算得了什么?”罗云秋深知太后的心结在哪里,小心的避开劝着。
“我不是心疼银子,这些钱对咱们九牛一毛都不算,只不过这一点东西哪怕打发外头的叫花子,本宫都不想用在张氏那个贱人身上。先前本宫要随便找个人把他们打发了,皇帝还不同意,选来选去还不是选了个远在建州的靖安侯,再有能力,爵位再高又怎样。本宫不同意,皇帝隐隐还想以封后的事要挟本宫,真是翅膀硬了。先皇去了,张氏不过是在本宫手下讨生活的贱婢罢了,她的子女都该像那个短命的安王一般没了才能解本宫的心头恨。”
见太后越说越激动,罗云秋连忙劝道。
“娘娘又激动了,您别忘了,张氏留着对咱们还有大用,收拾她的人,您还担心没有机会么?至于皇帝,俗语说新官上任还有三把火呢,他可是您下半生的依靠呢,无关痛痒的小事遂了皇帝的心,将来咱们的事才能和他讲条件,您别忘了咱们的六公主还小呢,眼下先紧着咱们六公主才是。”
提到女儿,曹太后稍稍回过来神。
“昨晚用了药睡的倒是好,你去吩咐下去,子媛房中地龙烧的旺一些,屋中炭盆都撤下去,这些奴才再不尽心,都打发去慎刑司学学规矩才是。”
正说着,有内侍端着东西进来,说是永世长公主送给崇徽长公主的东西,罗云秋去接了过来,打开是满满一盒子饱满黄润的虫草。
“拿下去赏人吧,本宫的女儿是先帝的嫡公主,什么好东西没有,还用得着她赏赐。”曹太后不屑的看了眼。
罗云秋见她在气头上,不敢相劝,把东西收了起来。
“你去和皇帝说,前省的张冲庵和吕延复不是说本宫事涉骄奢么。那么重新拟定的公主封号内务府就不必赐礼了,例行节俭即可。”
罗云秋知道这话是冲着鲁国长公主去的,太后在这位嫡长公主的身上吃亏多多,总是找到机会就要压她一头,又总是被长公主反压。此刻绝对不是劝谏太后的时候,只得称是,到福宁殿回秉了皇帝。
皇帝对这个嫡母的脾气很了解,今天鲁国长公主进宫,他就知道会有什么故事发生,宫中的赏赐未见的有多厚重,不过是供奉在祠堂脸面好看罢了,天家富贵怎么会在意这点子东西。皇帝心中鄙夷,面上不露声色。点头示意他知道了,事后亲自雕刻了两枚玉印让人出宫给两位皇姐送去。
话已带到,罗云秋当然不会傻到让皇帝给他一个答复。从前的寿王在曹皇后手下都么得卑微都好,如今的寿王已经是天下之主了,曾经的曹皇后,如今的曹太后有些时候都得看他的脸色,何况自己只是个奴婢。罗云秋恭敬的告退准备返回长秋殿服侍太后。
刚出福宁殿,迎面就看到福宁殿的高班赵艾安恭敬的引着一个人往福宁殿来。
风雪横飞中,那人一身淡灰色直,同色的黑色风毛斗篷下一张温和带笑的面容,二人有说有笑向着福宁殿缓缓走来。是他,原内侍省入内都知陆存悯。一别多年,他竟是没有任何的变化。罗云秋系蓑衣的手止不住轻轻的颤抖。
“云秋,好久不见。”还是那个温润敦厚如春风的声音。唤回了罗云秋散落的心神。
“见过陆先生。”罗云秋微微俯身,躬身行礼,陆存悯虽然离宫多年,但是官身还在,职位远在她这个太后身边一等一的红人之上。陆存悯不避不让的受了礼。随着赵高班进了福宁殿。
罗云秋见御前副都知高守宁在殿门口亲自迎了陆存悯进去,一时间那些让她心慌惊惧的往昔历历在目。深一脚浅一脚的回到长秋殿,她得和太后娘娘说,陆存悯回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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