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坐看风云起
王伯良已经不止一次的提出越南和朝鲜问题所面临的危险局面,虽然众人都没有说什么,却心中自有想法。.访问:。薛福成亦是处处留心,多方收集资料,越南问题那是明摆着处于悬崖边上,以法国人的蛮横无理,战争根本没法避免;而对于朝鲜问题他则是在得到相关资料之后才意识到亦是棘手的很。
朝鲜的米价已经高到让薛福成这个文人都感到心跳的地步,在他看来稍有风吹草动便是破家灭国之祸,朝鲜李氏已经坐在火山口上还不曾觉察。
王伯良能够想到“以外治内”,迫使朝廷在遇到严重外患之时重新启用甚至比以前更加倚重李鸿章,薛福成可以想到李鸿章心中也早有了这种打算。
这种“盘外招”对于李鸿章的政敌而言最是防不胜防,他们可以在国内的政坛上兴风作‘浪’,可以指斥现代化工业为异端邪说,不过一旦坚船利炮开到城下,他们也只有跪地求饶的份儿。
所谓“太平盛世”不过是文人笔下‘花’团锦簇的文章而已,将黑的说成白的更是无良文人的专职玄龙战神。即便一些人‘精’通权谋走到了帝国官场食物链的最顶端,他们骨子里的保守就注定了他们的眼界也只能看到脚下的那一亩三分地。
以“夺情”来扰‘乱’李鸿章进退两难的人自然是权谋高手,能够给李鸿章出题的人必然是政治地位与之相当的高级官员,当然也不排除是这种人物手下的幕僚出的计策。
这个计策极为高明,李鸿章也许会看透世情不在乎传统道德对他的看法,接受朝廷“夺情”继续坐镇直督,但无论如何这也是挡了别人的路,官场上这种事情无疑是极大的仇恨。
更何况被老李定下接任者是淮军的二号领袖张树声,王伯良若不是因为知道他的寿命不长,也会感到颇为棘手淮军中有不少将领如周盛传、张树声、吴长庆、潘鼎新、刘铭传,这些人出道时间非常早,军功也非常重,若非李鸿章起点是个进士出身,加上根底又厚实,又有曾国藩幕府出身,真的很难说老李能够压服这些人。
正因为老李胜在起跑线上,加之御下的手腕又是非常老道,使得淮军诸多大将产生了两极分化周盛传、吴长庆这些自知没有多少上进前途的将领,觉得跟着李鸿章这样有本事的人不仅可以保住自己目前的地位,更可以为个人和子孙谋得一份富贵,所以紧紧的团结在老李的身边成为死党;张树声则是有本事自己经营,黑白两道通吃,官职也是升到了两广总督这样极为显赫的位置。
正因为张树声的地位特殊,若说他内心中跟周盛传一样忠于李鸿章,这别说王伯良不信,就是连他自己也不信的。殊不知大清国的高层权力角逐自始至终就未曾变动过,这不会因为康熙的满汉全席,以及最近二三十年来由于太平天国、捻军与外国侵略所造成的中央地方分权而发生改变。
相对于满汉权力的争夺,什么清流、洋务,这些都是不入流的小问题,一个少数民族统治人口多于自己几十倍甚至百倍的大族,这本身就是一个危险的游戏。尤其是满人入关建立政权之前的残酷镇压就已经将民族间的仇恨埋下,鸦片战争之后政权不稳,太平天国更是给予清廷统治力造成重创,中央地方分权,加上以湘军、淮军这样的怪物集团,眼下的权力模式不过是清廷的无奈选择。
如果在不影响政权稳定的情况下,能够将李鸿章一削到底,紫禁城是绝对不会手软的。不过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但若是能够扶起一个好对付的张树声来打击李鸿章,进可解除一个定时炸弹,退也可坐看淮军内斗,这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夺情什么的不过是紫禁城的一颗闲子,让李鸿章进退两难,又给张树声眼前吊了根胡萝卜。王伯良能够看得出来,想来已经对内外形势了如指掌的李鸿章也一定能够看得出来,之所以为难也就在于他可不是对未来历史有所了解的王伯良,对于朝鲜和越南的纷争发展形势,心中尚有所犹豫。
李太夫人病逝对于所有人都是一件意义重大的事情,但王伯良已经想通前后关节,老李丁忧还是夺情对他而言影响并不大,唯一受影响的便是开平煤矿的铁路。王伯良将手中开平煤矿的股票全部出手,不过是一个以退为进想要避过金融危机的手段而已,事实上他一直在加强对开平的工业投入没有铁路,正在筹建中的钢铁厂无论是建设还是生产都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张树声若为直隶总督,上来忙得肯定是清扫李鸿章的痕迹借此来巩固自己的直督地位,若是一切得当让李鸿章永远也回不来错上花轿:狂傲王爷快闪开
。王伯良算计着张树声顶天能够在直督的位子上坐一年过把瘾,在这一年中,他想在工业上做些什么怕是有些困难,不过好在他现有的产业规模已经不小了,能够把眼前这些事做好已经是难能可贵。
“心田,这次去大沽,船厂那边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半晌薛福成觉得再谈论老李丁忧的事情觉得有些不合时宜,赞成和反对都有各自的道理,王伯良的态度他已经非常明了,遂直接中断了这个话题。
“学生都已经安排妥当,从神户那边除了日本当地工人之外接收了整个铁工所,并且从上海、广州那边招募到了一些船工,打算在未来一两个月之内便开工造船……目前造船厂已经明确的订单就有四艘用于海河清淤,可以作为船厂前期工人练手之用。至于船厂以后的打算,学生已经与德意志帝国伏尔铿船厂达成协定,在他们的帮助下建造铁壳蒸汽船,这样选择的余地就很大了,诸如专‘门’用来运煤的货船……”
王伯良简要的向薛福成介绍了一下大沽船厂的情况,薛福成对这家船厂的由来自然是非常清楚,而且也曾隐约猜到了王伯良成立这家船厂的根源。不过在听了大沽船厂的介绍后,薛福成也不禁对这家船厂的规模和王伯良的雄心壮志而感到惊讶,他很难想象这样一家日后工人会超过两千人可以建造一千吨到两千吨铁壳蒸汽轮船的大型船厂的样子,要知道号称远东第一的福建马尾船厂也没有建造如此大吨位铁壳轮船的能力。
薛福成对王伯良建立这家船厂的心思是非常了解的,清国造船业从马尾船厂的如火如荼到现在的半死不活,其中症结一个在于造船所用钢铁必须要从国外进口导致成本剧增,另外一个便是造船技术发展太快。从木壳到铁皮木壳直到现在的全铁甚至全钢战舰,整个工艺流程和造船设备的更新速度加快,使得清国造船厂完全跟不上世界造船业的脚步。
造船业的症结搞洋务的多少都了解几分,像薛福成这样即便是文人出身却在洋务方面有着巨大影响力的幕僚自然知道的非常清楚。去年王伯良想要搞造船厂的事情才刚刚被提起讨论,不成想这么短的时间里,一家规模不小的造船厂马上就要投产运营了。
按照北洋海防水师的筹建计划,这家造船厂在德意志帝国船厂的技术支持下,搞不好可以赶上承建未来北洋水师的主力舰要知道除去正在建造中的定镇两大主力舰之外,王伯良所设计的三千吨级巡洋舰已经‘交’付给德方船厂进行技术完善,一旦德方技术准备工作完成,这将会成为日后北洋水师第三艘主力舰的采购目标。
自从去年在大沽接舰之后,王伯良在北洋海防筹议中的影响力就与日俱增,李鸿章几乎对他所提出的意见全部都予以了采纳。诸如周馥、薛福成等老李的重要幕僚,因为与其关系密切,加之王伯良又有这份本事,自然乐得帮助他游说并且推进各项措施的落实。
按照当初大家所商议的北洋海防水师筹建的计划来看,如李鸿章等人对未来北洋水师最终成军的时间,差不多都估计在十年上下,这也是考虑到朝廷对北洋海防拨款的不稳定因素。
虽然大家都知道王伯良对自造战舰很有兴趣,只是基于清国工业基础和整个大环境的看法,大家都并不乐观,甚至就李鸿章个人也并不支持。不过这一切在大沽接舰之后都在慢慢改变,尤其是在前一段时间频繁的专利‘交’易中,王伯良收获堪称巨大盗墓新娘最新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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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薛福成眼中王伯良在财富上的增加只能说是可喜可贺,但能够取得德意志帝国工业企业的支持,这才是最为重要的办理洋务这么多年,给薛福成体会最深的便是工厂的管理和技术人员十分难寻。
克虏伯公司与伏尔铿船厂都是德意志帝国著名的工业企业,在钢铁冶炼和船舶制造方面有着相当高的声誉。在他们的帮助下加上开平的煤矿与铁矿资源,薛福成可以想象的到,用不了三四年王伯良的钢铁厂和船厂就会形成相当的实力,承造未来的北洋水师主力舰这是非常重要的一点,在薛福成他们的想法中,也许王伯良的船厂能够承建一艘,但那是以十年的规划来计算的,而船厂的成长速度让薛福成隐约的感觉到这家船厂也许可以承建更多的北洋水师主力舰!
文人考虑问题的方式是非常感‘性’的,若是王伯良便不会如此乐观。毕竟哪怕是作为一个三流海军国家的主力舰,哪怕是建造他心目中的十九世纪末期一款优秀的巡洋舰,这里面的技术积累也是极为困难的。
尽管王伯良希望未来的北洋水师主力战舰序列中能够有多艘自造战舰,不过这中间需要解决的技术问题还有许多。船厂和钢铁厂只是其中的一个步骤而已,真正到了建造战舰的阶段,别的不说诸如提供能够装下三千多吨巡洋舰的船台或是船坞,这就是一条硬‘性’标准,而与之相配套的机械加工设备更是多如牛‘毛’。
事实上这些硬件设备在王伯良眼中归根结底不过是对他个人经济能力的一个考验罢了,他不缺这笔资金,甚至现在就可以拿得出来。他担心的是一旦真的发展到这一步的时候,德国人还能够与他合作么?
这是一个非常致命的问题,尽管王伯良并非是一个极端民族主义者,但他依旧希望中国人来发展中国的工业。可残酷的局面证明,即便没有清国国内的种种难以理解的政治思维的干扰,清国想要发展现代工业,仅凭有充足的银子还是不够的,这需要外来帮助。
说起来这是一件非常令人沮丧的事情,以前王伯良也有在归国之后大干一场自力更生的想法,不过实际情况远比他想象的要恶劣的多。这也让他对前世历史上新中国成立之后苏联对华援助的再认识,尽管后来两国之间发生了严重的矛盾,到了兵戎相见的边缘,以致援助活动被迫终止,但现在以王伯良的眼界和见识已经对那段援助历史有了新的认识。
现在德方与王伯良之间的合作完全是建立在数项重要武器专利技术的垄断之上,并且由王伯良承担了很大一部分的设备资金投入。这种合作关系与历史上的苏联对华援助显然是没法比的,甚至德方对此极为抱怨他们更希望直接将设备运到清国来,最多负责安装调试,一旦工厂建成便放羊不管了,当然日后需要服务自然是付费的。
若非王伯良手中的专利技术太狠,完全可以改变德法两国陆军装备力量对比,德国人是说什么也不会这么近乎于手把手的帮助他建成一家钢铁厂和造船厂,并且扶上马之后再送一程培养工厂所需的管理人才和技术人才。
王伯良的钢铁厂和造船厂最终目标依旧还是要发展到军用水平的炮钢和军舰。这样的发展目标,自然也就与克虏伯公司和伏尔铿船厂迟早会发生冲突,要知道在世界范围内像清国这样有经济实力且又国内没有什么像样工业的买家实在是不多,尤其是武器制造方面,清国对于德制武器是有着异乎寻常的好感惑君心:皇妃妖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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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王伯良的工厂最终形成可以自己建造战舰的能力,德意志帝国的军工企业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的。现在对外宣称的是克虏伯公司所援助的钢铁厂是以提供铁路钢轨和国内各机器局所需普通钢铁,伏尔铿船厂援助的大沽船厂目标是建造民用船只。
这种烟雾弹不可能永远的瞒过德国人,工厂的发展规模和方向迟早会暴‘露’王伯良内心真正的打算。所谓“图穷匕首见”,按照王伯良的想法恨不得能够让德方援助自己十年二十年,这样也可以使得某些重工业部‘门’向欧洲最先进的水平看齐,可惜要是为了自造舰船,用不了五六年德方就要撂挑子不干了……
“心田真是好算计!半年前与我们说起船厂之事怕是已经有此打算了吧……”薛福成微微笑道。
王伯良苦笑的摇摇头:“自造战舰,谈何容易?!不过学生倒是认准一点,‘图强’是用银子堆起来的,‘求富’是用来挣银子的。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在学生看来马尾船厂实在是一个会下金蛋的母‘鸡’,只是未曾正确经营而已,马尾船厂远在闽浙学生鞭长莫及,也只能在天津来做一些事情证明学生的想法,以期对相国大人和诸位先生有所助益……”
“图强”与“求富”这是自曾国藩以来到现在洋务运动的两大主题。早先见识过洋人的坚船利炮之后,随着金陵、上海、天津建立起的各大机器局和福建船政局,都是军工工厂,为的便是“图强”。随着上海轮船招商局建立之后,洋务的发展开始向“求富”的方向转变,津沪电报线路亦是这种思路的延伸,而筹办中的上海纺织局更是毫不掩饰的“求富”。
当年左宗棠、沈葆桢等人筹建经营福建船政局,名为建造军舰,实际上还是打算“半军半民”在军舰上安排货仓,想要军民两用都不误。事实上这样的战舰在军事上无法与外国舰船相争,在民用上更是被帆船打的找不到北,最终是一无是处还落下了坏名声,被朝廷一班酸儒所讥讽。
王伯良的船厂自然不会再去走这样“一船军民两用”的路数,这种注定失败的想法除了给自己加上一顶“庸才”的帽子徒增后人笑话,别的没有任何用处。造船便是要走专业化,哪怕是试造军舰也不要惦记在船上开货仓。
以福建船政局的条件而言,王伯良若是来经营不敢说赚得盆满钵满,至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处于生死边缘。毕竟作为远东规模最大、设备最好的船厂,走到今天这一步实在是让人感到有些憋气。
王伯良与德意志帝国大型工业企业合作办厂,莫说别人,就是李鸿章等人也是不怎么看好,认为工厂大权几乎都让德方所占,日后会生出无数麻烦。而王伯良偏偏坚持如此,也是想给李鸿章等人看看如何与洋人合作办厂,想要树立一个典范也算是趟出一条路来。
这就是放在大清帝国处在相对稳定的时期,若是再晚上十年,王伯良未必真的有这番底气国势不振累及池鱼,历史上开平煤矿如何落到洋人手中的经历便是一个生动的写照。李鸿章等人的担心在王伯良眼中倒是不值一提,至少在十年内德国人是没有这份胆气明目张胆的来生吃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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