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做媒

　　宜妃这几日颇为清闲，可这清闲底下，却让她搅碎了手中的丝帕，“你说，老九的媳妇怎么回事，几次三番地顶撞本宫，现如今她只有一个女儿，连个孙子都没给本宫生出来，再者，拦着老九不让他纳妾，这又是什么道理，别人家的妻妾成群，这样子孙才能繁茂不是！”

　　一旁的贴身宫女金环，一边赔笑一边示意小宫女收拾地上的碎瓷片利索一点，半跪在脚踏上替宜妃捶着腿，瞧着宜妃一个劲儿地瞧着前些日子寿康宫大姑娘送来的雀舌栀子盆景叹气，心知这位上赶着找九福晋的错处是心里头不快活，“说起来，若是咱们九阿哥的年岁小些，和寿康宫那位大姑娘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璧人，可惜……”

　　“哼，就你会耍滑头。”宜妃恶狠狠地点了点金环的脑门，语气上倒是没有什么责怪的意味，“现如今也只得这样罢了，德妃如今可真是得意了，宫里头谁敢与她争这一个，适龄的阿哥也就那几个，年纪小的额娘出身也都不高……说起这个，贤嫔前几日诊出有了身子，贺礼可送去了？”

　　金环顿住手上的动作，笑道，“她好歹是一宫主位，奴婢便做了主，将旧年娘娘收的一对碧玺镯，一对文曲星下凡的小金锞子，三匹新进上的织锦缎子，两本手抄的金刚经送了过去。”

　　宜妃点头，懒懒地倚在靠背上，“这也是了，那些个补品只管捡太医院验过的送去，礼数到了也就罢了……身子那样弱，能捱到皇子出生都是福气了。”

　　金环手上的力道不减，低头回道，“贤嫔现在也在永和宫里头，要上心也该是德妃上心，这孩子若是没了，主子爷也只是问她，关咱们什么事！”

　　宜妃嗤笑一声，舒展了身子，“是这个理儿，德妃可是满六宫中头一个人人称贤德的人，怎么会照看不好贤嫔这一胎呢！”

　　德妃此刻却在永和宫里头与贤嫔一道用膳，贾元春扶着还未显怀的肚子，坐在末位，德妃两侧坐着衡宁与温宪。

　　“嫔妾瞧着姑娘和公主倒像是一母的姊妹，水灵灵地样子，满宫里头哪个孩子能比得上呢！”贤嫔赔着笑脸，却有些勉强，德妃的意思很是明显，这博尔济吉特家的女儿一多半是十四阿哥的人了，家里头的原本的想头只怕是要落空。

　　德妃面上神色柔和，见她说话里头有些别的意味也不责怪，“你现在也怀上了孩子，很快也会有这么一天的，孩子，不错眼就长大了的。”

　　温宪低着头挑拣着碗中的青豆，听了这话，指着衡宁笑道，“额娘这话说得，越发咱们都是胡打海摔出来的泥腿子，没得别人金尊玉贵地养大的。”

　　衡宁微笑着夹了一块挑净刺的鳜鱼放入德妃碗中，见温宪取笑，假意恼道，“臣女可不是公主嘴里金尊玉贵长大的，年前臣女还待在蒙古老家呢！”

　　“好好的，我的儿，温宪自己打自己的嘴，你且别管她！”德妃瞧着衡宁亦是打趣，三人说笑了一圈，倒把贾元春排了出去，这几日偏生她怀了孕，半点委屈受不得，此刻越想越觉得别扭，掐着自己的胳膊，硬生生将自己的眼泪压了回去，衡宁注意到她神色不对，略想了想，却是叹了口气，心气高有时是好事，有时又不是好事……

　　衡宁注意到了，德妃自然也是瞧见了，她所想的便不像衡宁单纯感叹了，暗自冷笑，面上却劝道，“光咱们在这说笑，倒冷落了贤嫔，听说你家里头的老夫人递了牌子，马上要进宫请安的，可都安排好了？”

　　“听说家中父亲已经上了折子，就是这几天的事了。”贤嫔见德妃和善，倒也不敢再拿大，低眉顺眼地回道。

　　“这就是了，本宫生老四的时候变没有妹妹的福气，家里人也不敢承这个恩的。”见德妃浑不在意，只当讲笑话似的说起从前胤禛的事，倒叫衡宁心中一寒，半晌只听着贤嫔与德妃说话，不再开口。

　　温宪见她不说话，只当是这话题她不好参与，又想起自己也是待嫁，更不好开口，二人因着不同缘由，都不言语，只等德妃放下筷子。

　　一时几个得脸的宫女端着净手的物什上来，贤嫔又坐了片刻，便回了自己的偏殿，德妃吩咐宫女进了普洱，“这东西只管着清爽些，不油腻，少吃些也无妨。”

　　转头又对自己手边侍立的桂嬷嬷道，“老十四这些天怎么都不进本宫这儿的门了？说起来，得有四五天了吧！”

　　桂嬷嬷笑着瞧了一眼正与温宪说话的衡宁，低声道“十四爷怕是抹不开面……”德妃低低笑了一声，“这么说来，本宫跟他倒是想到一块去了。”

　　衡宁见德妃望着自己，却不知方才她们聊了些什么，温宪拉住她悄声笑道，“我十四哥，你觉得怎么样呢？”

　　衡宁乍一听，倒是把这些日以来对德妃示好意图的猜测应对上了，心里头也不知怎想，只管抿嘴笑，语气却显得不容置喙，“你这是给我当媒婆来的？可别再编排我了，迟早我是要离开这紫禁城的。”

　　温宪见她语气有变，连忙说道，“我不过玩笑，你别恼，是我那十四哥……”“你便还说！”衡宁假装气的在她脸上轻轻一拧，“再说，我真恼了。”

　　德妃蹙着眉，手上捻着的数珠顿时停下，“她当真是这么个意思？”温宪坐在一旁不敢吱声，低头摸着袖口上的花样子，只听德妃又道，“我当是个有造化的，没想到也是个上不了台面的，难为老十四还想着她，她阿玛前阵子在前朝为废太子说话，我当是为什么……”

　　“额娘！”温宪提高了声音，见德妃的脸色，带上了几分恳切，“二哥哥的事……衡宁的事，都是要看汗阿玛的意思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瞧着皇上对废太子……”德妃原是盘腿坐在暖榻上，这时坐直了身子，皱眉问道。

　　“女儿瞧着，二哥哥从来都是汗阿玛心尖尖上的一个，更不用说皇玛嬷那里，偏心偏心，始终也只偏在二哥哥一个人身上。”

　　德妃手上的数珠被狠狠地拍在小几上，摆了摆手，“你且回去吧，在那丫头面前不要露出什么，还是如往常一样就是。”

　　“公主年纪小，还不知这里头的深浅呢，娘娘不必生气。”桂嬷嬷上前劝和道。

　　“本宫哪里是为了这个，她自幼聪慧，对皇上心意的揣测向来准确，本宫只怕……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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