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Chapter31
室内一片沉寂，安静得连窗外树叶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分明是烈日午后，却因这沉默而肃静的氛围，泛起一阵冰冷。
没有得到任何人的邀请，清水奉太郎堂而皇之地进来后，却没有再说过一个字。
一时间，众人也不敢去打扰这种诡异的氛围，只能默默地坐在原地，努力地使自己透明化，直到双腿发麻。
背着主人讨论家中的秘密，几人似乎都没有勇气去叫嚣什么，只得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低垂着头，等候着对方从轻发落。
清水奉太郎的目光不知在看向何处，他久久没有说话，不是为了给几人一个下马威，而是在思忖着要从何说起。
最终他叹了口气，苍老且沙哑的声音缓缓开口：“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第一次听到这个传说时，我的年纪还没有绫奈这般大。”
听到他终于开了口，几人这才终于放松下来。
清水绫奈正襟危坐，弯了弯腰正色道：“父亲，对不起，我不该传播这等不加证实的闲言碎语。”
清水奉太郎听到这挥了挥手，示意她放轻松：“你们这个年龄的孩子，正是求知欲旺盛的时候。”
清水奉太郎抿了一口面前的茶，而后才悠哉道：“在清水家族中，的确有一处不足为外人道的禁地。因为里面事关我家族声誉，自然不可外扬。”
林轻听到这里有些抓耳挠腮，这关子卖的，到底是说与不说。
清水奉太郎看出了他的急迫，难得笑了起来：“年轻人，凡事不可操之过急，欲速则不达。”
叶琛心领神会：“清水先生，请您指教。”
清水奉太郎不动声色看他一眼，放下茶杯道：“我们的祖先清水三平，他的确是这世间不可多得的奇才。并不是指他在咒术上有多高的造诣，而是机遇。自古靠自己的天赋才能起家的人，少之又少，而善于利用一切有利的条件，才是聪明之人。”
“清水三平出身寒门，自己也并非练武奇才。早年间，祖父将他送至山上的门派学习法术。在那里，他认识了洛蒂。洛蒂此人在早年间，就已经涌现出非比常人的个性。她想法诡谲，做事不按常规，是门派中让人头疼的存在。在一次闯下弥天大祸后，洛蒂被赶出了门派。很多年间，他们二人都不曾有过联系。”
“再次见面，清水三平与师兄弟奉师门的命令，下山除魔历练，一次除魔的过程中，他意外发现，操纵魔物的竟然是洛蒂。彼时师兄弟都被那魔物所害，他以为自己侥幸逃出生天，其实是洛蒂有心放他一马。在门中两人就曾是朋友，于是洛蒂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说与他听。”
清水奉太郎的声音苍老且沙哑，带着浓重的岁月感，很适合叙述故事。那些故事用他的声线说出，如同一个个被沙砾包裹着的秘密，带着说不清的神秘感，让人产生无限向往。
“洛蒂这人从小便对魔法有着强烈的好奇心，在被门派除名后，她的好奇心依旧无法抑制，于是她游历世间，寻找各种与魔法有关的事物。最终，她在西方一处偏远的小镇上，找到了关于黑魔法的书籍。洛蒂竟然修习了黑魔法，清水三平当时很是震惊，要知道黑魔法在当时乃至如今，都是被列为禁止修习的法术，而洛蒂竟然凭借着一腔热爱，宁愿冒着天下之大不韪，也要修习。”
说到这里，清水奉太郎笑了起来：“我们的这位祖先也是个奇人，若是旁人听到这些，必定害怕得仓皇逃离，可他听后却颇为感动。这世间有多少人能够心无旁骛地追随着自己热爱的事物呢，而洛蒂对魔法的执着胜过一切千言万语，他当即便决定追随洛蒂，完成她的心愿。”
几人听到这里，脸上都露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面面相觑过后，他们都在彼此的脸上看到了对清水三平的控诉：这人真是个奇葩！
“在他们眼中，修习黑魔法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而是值得骄傲的事情。当然，清水三平并没有修习黑魔法，他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在之后的岁月里，他们结识了第三位同伴。她叫芙伊恩，是一个法力高强的探险家。最让人感到惊奇的是，她竟然有一只独角兽坐骑。在那个年代，多么难得，能有一只独角兽作为坐骑。”
听到这里，众人脸上果然都露出惊讶的神色。要知道，从世界还是一个混沌，到逐渐有了山川河流，乃至生命，最终繁衍出种族时，世上最古老的种族共有三个，分别是精灵族、鲛人和独角兽。
这三种生物虽是最古老的物种，同样也是稀缺的物种。独角兽最早灭绝，它们本就少之又少，几乎无人见过它们的真面目，所以灭绝得也悄无声息。而精灵族曾在八百年前最为繁盛，以致于人口泛滥，身份地位下降至最低级，被视作奴隶的象征，但在大约三百年前灭绝。唯独鲛人这一物种，直到今天依然存在，他们生活在远离战争的最南边的月萤海，在魔女与人类的战争中，他们保持中立态度。
“他们三人的确是因为相同的志趣走到了一起。后面的故事就很简单了，他们跋山涉水，走过许多地方，修习了很多隐秘的法术。而洛蒂竟然在无意中参破了黑魔法中的奥秘，她可以自如地将黑魔法不停地转化，从而达到更深层的力量。”
“据说那是一个特别的日子，就连老天似乎也知道要有毁天灭地的力量诞生于世，那晚下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暴雨，周围的很多城镇都被洪水淹没，彼时他们三人正藏在一处山洞中。洛蒂认为自己好不容易参破了这般奥秘，就不能轻易放过，她决定将这股力量引入自己体内，以自己作为载体。清水三平和芙伊恩听到她的这个想法，很是震惊，但他们秉持着一条路走到黑的观念，决定再助洛蒂一臂之力。”
“中间发生了一些变故，具体是什么，无人知晓。或许是力量有了自己的思维，不想钻进人类的躯壳，总归是没有那么顺利。最后清水三平和芙伊恩合力控制住这股力量，并强行将其引入洛蒂体内，那股力量终于老实下来。”
清水三平千辛万苦地追随着洛蒂，甚至以身犯险，也要铸成弥天大错，为何最后却又和洛蒂分崩离析呢？众人心里都抱着这般想法，眉头不自觉紧皱在一起。
清水奉太郎看出了众人心中所想，说道：“拥有了魔女之力的洛蒂，一度成为世间最强的存在，甚至有了许多慕名来追随她的人。或许是她本就有着一个不安于现状，躁动着的灵魂，又或许是魔女之力扭曲了她的心智。但是在旁人看来，洛蒂变得野心勃勃，她妄图成为主宰人间的神。这和几人的初衷并不相同。清水三平最初追随洛蒂，纯粹是为她一颗赤诚之心所感动，但统治人类，生灵涂炭，不是他所追求的。”
“后来，他们三人大吵了一架。清水三平和芙伊恩认为洛蒂背叛了他们的约定，而洛蒂则认为是他们固步自封。最终三人不欢而散，彻底决裂，一生再未相见过。”
故事有点长，结局又很仓促，几人尚且在消化中，叶琛发问：“所以没有人知道洛蒂的下场是怎样吗？”
清水奉太郎听到这里沉思起来，而后道：“在洛蒂畅想的蓝图中，清水三平和芙伊恩会是她的左膀右臂。纵使她确实变得野心勃勃，但或许在她内心深处，这段情谊同样无法撼动吧。”
洛蒂强大，却又孤独。她麾下魔女教徒百万，却没人能靠近她冰封的内心，对她说句关切的话。或许她也很怀念，曾经作为普通人的生活吧。
“那他们两位后来的结局呢？”
清水奉太郎说得口干舌燥，猛地灌了杯茶水才道：“芙伊恩的家乡曾在哈尔斯沙漠边缘，那里常年遭受沙尘暴、龙卷风等恶劣天气的侵袭，最后彻底被黄沙掩埋，毁于一旦。她再次回到哈尔斯沙漠，借助魔女之力在风眼处建立起一座城池，被后人称之为塞伊王国。”
塞伊王国，又被称为被沙砾掩藏起来的国度，因为在整座哈尔斯沙漠上，根本无法看到塞伊王国的存在，没有人知道要怎么进入这个神秘的国度。据说曾有路过的旅人，恰巧遇上罕见的龙卷风，他们被龙卷风卷了进去，等醒来时，便看到了塞伊王国的城门。因此世人传说，塞伊王国的城门就在龙卷风的风眼之中。
当然，这些都只是传闻，毕竟谁也没有见过这传说中的国度。
轮到了清水三平，清水奉太郎正色了一些：“清水三平回到了故乡，就是如今的井玄。那时的他，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资质平平的阴阳师了，魔女之力同样赐予了他一些神奇的力量，他将这种力量加以运用，发扬光大，清水家族就这样被传承下来。”
看着众人不解的眼神，清水奉太郎沉声道：“是的，我们清水家族的后人，身体里都流淌着魔女之力的血液，即使很微小，但依旧存在。”
众人顿时愣在原地，意思就是不只是魔女，清水家的后人和芙伊恩的后代也会有着魔女之力？
清水绫奈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她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血管，一想到那里流淌着魔女之力的血液，她就有些不寒而栗。
清水奉太郎安抚地看向她：“只是被魔女之力赐予的神力罢了，正是如此，魔女的诞生之地才要依靠我们来判断。这也是三百年前，家族当时的家主，也就是我的祖父，与赤水达成的约定。我们不属于赤水，只是作为铲除魔女的同盟罢了。”
叶琛思忖，怪不得只有涉及到魔女的事情，才需要井玄的阴阳师出手，平时从没见过他们来总部开会。
故事说完了，但众人最想知道的部分却还不得而知。
陈晨朝清水奉太郎点了点头道：“那清水先生，您家族的禁地中，真的有关于消除魔女之力的记载吗？”
清水奉太郎突然笑了笑：“谁知道呢，毕竟除了清水三平，我们都默守着规则，没人进去过。”
“那……”
清水奉太郎知道他想问什么，无非就是作为外人的他们，可否进入清水家的禁地，清水奉太郎似乎早有决断，不由分说道：“但我不会让你们进去。”
众人一时都有些无措地看向清水绫奈，希望这位清水家的人可以替他们说说话。
清水绫奈确实思考了很多，她迎着众人的目光，沉默了片刻，而后恭恭敬敬地朝着清水奉太郎说道：“父亲，您在任期间，曾立下战功赫赫，我知晓您向来是先公后私的人，若是对战争有益，就是传世珍宝您也可以双手奉上。而这处连您都没有进入过的禁地，却成为了您阻碍我们的理由。想必父亲您，定是有其他缘由吧。”
清水奉太郎内心感慨，自己的小女儿甚是了解自己，便也不打算隐瞒：“你们不是第一批想要寻求魔女之力消除之法的人，只是之前的人，都死在了里面。”
“禁地之所以被称为禁地，不只是埋藏了秘密，还有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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