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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黑猫


  傍晚时分,吴襄带领三千协防的镇江明军,抵达了凤凰城外。

  袁应泰早下了戒严令。大白天的,凤凰城大街上几乎看不到人影。只有路口处,有几道粗大的木拒马和几个孤零零的凤凰城守军。

  一阵狂风刮来,一件白裙从天而降,正好跌落在游击将军吴襄的白马前。

  吴襄皱了皱眉头,一带马缰绳,毫不犹豫,踏裙前行。

  无数坚定的铁蹄,跟着白马,踏上白裙,不一会,那白裙便肮脏不堪。

  “救命!”

  胡同口,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挥舞着白生生的双臂,冲向吴襄。

  吁!

  吴襄胯下的白马受惊,一声长嘶,抬起了碗大的马蹄,在空中连连踢了几下。吓的那**女子连连后退。

  “跑什么跑?老子待会叫你爽上天!哈哈哈!”

  几个皮袄皮帽的蒙古明军紧接着冲出了胡同。

  “回来吧!”冲在最前面的一个蒙古校尉一伸手,抓住那**女人 的长发。

  “救命啊!救救我啊!”

  那女子被倒拖着,一边抱着头,一边拼命踢腾着两条精白的细腿。

  吴襄大怒!

  他腾身而起,越过妇人,一脚就把那蒙古校尉踢了个仰面朝天。

  “朗朗乾坤,你们竟然强暴民女?抓起来!”

  吴襄一边下令,一边脱下斗篷,裹住那女子的**。

  那蒙古校尉翻身爬起来,见吴襄身穿锁子甲,头顶红樱黄铜盔,背后还有很多穿铁甲的明军骑兵,把黄褐色的眼珠转了转,抽刀大吼。

  “俺是巴特尔将军亲卫,你是什么东西?“

  蒙古降军的首领,巴特尔,已经官至参将!吴襄只是个副千户。

  吴襄盯着那抖抖索索的长刀,慢慢拉下了俊脸。

  镇江明军纷纷下马抽刀,围了过来。

  痛哭流涕的**女子见来吴襄不怕,顿时有了希望。她一边用斗篷遮掩自己,一边跪下大喊:“救我女儿!我女儿还在胡同里啊!将军救我女儿啊!”

  那几个蒙古明军见势镇江明军快把他们包抄了,掉头冲回了胡同里面。

  “一个不许跑!”

  凤凰城守备府大厅里,一排五花大绑的蒙古明军,垂头丧气的跪着。

  他们旁边,是一扇薄薄的门板。

  门板上静静的躺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一袭白布,静静盖着她娇小的身体。

  那姑娘两眼直愣愣的盯着屋顶,眼角有一颗晶莹的泪珠。

  “青天大老爷啊!我女儿才十三岁啊!”

  “她还是处子啊!就被这帮禽兽轮流糟蹋了啊!”

  “青天大老爷!您给我可怜的女儿做做主吧!”

  那妇人跪在活死人一样的女儿身边,哭喊着。

  “青天大老爷”袁应泰面沉似水,剑眉倒竖,狠狠瞪了巴特尔一眼。

  巴特尔的老脸,红的发黑。他低头垂首,欲言又止。

  巴特尔刚刚带着三千蒙古精兵从沈阳赶来,一进凤凰城,他的手下立刻暴漏了本性。

  “巴特尔!你有何话说?“

  “经略大人,这几年缺粮少饷。这些臭小子几年闻不见女人味,这才做了错事。可怜他们明日就要上战场了。大人……”

  巴特尔边说,边扭头给自己的亲卫们使了个眼色。那几个蒙古亲卫顿时醒悟过来。

  开始一个个顿足捶胸,哭爹喊娘,卖力表演。

  袁应泰两道剑眉拧起来又展开,再拧起来,再展开,终于叹了口气。

  巴特尔大喜。

  吴襄见袁应泰竟然不执行军法,挺身抬脚,就想站出来,为那女孩鸣冤。

  可是,身后一只大手拉住了他。吴襄一回头,见拉他的,正是他的大舅哥祖大寿。

  祖大寿眯缝着精光四射的眼睛,缓缓摇了摇头。

  “大人!我女儿,才十三岁啊,她还……”

  那妇人叫道一半,见几个行凶的蒙古汉子都阴恻恻盯着自己,惊的瘫倒在女儿身上。

  “死罪可免,活罪难绕!每人十军棍!带下去!”

  那几个行凶的蒙古亲卫,被巴特尔带走了。

  临走,那个为首蒙古校尉,突然对妇人呲牙笑了笑。

  “青天大老爷!您看看,您挣开眼,看看呀!”妇人又惊又怒,竟然一把拉开了自己女儿身上盖着的白布。

  吴襄闭上了眼睛。

  那女孩痴痴傻傻的笑了,任由满身的污秽,累累的青紫,暴漏在男人们的面前。

  “放肆!”

  几个满脸寒霜的明军扑过来,高举军棍,噼噼啪啪打了那妇人头上几棍,拖着妇人头发就走。

  妇人紧紧抓着白布,虽然血流满面,却不在喊叫。

  到了大厅门口。妇人挣扎着扭头,对着威严高大的官厅,狠狠唾了一口。

  大厅里的将领们大怒,纷纷抽刀。

  正襟危坐的袁应泰却沉声说道:“放她们走!”

  那门板上的**女孩,见军士们又拿来一块白布,竟然痴痴笑着爬起来,推开白布,直直向着吴襄走来。

  吴襄大惊。

  两个明军扑了过去,拉来了已经走到吴襄面前的女孩。

  那女孩并不抗拒。她一边被拉着走,一边回头对吴襄说:“妈妈我新衣呢?妈妈?妈妈!”

  吴襄白脸血红,铁拳捏的咯咯吱吱。

  这时,他耳边又传来祖大寿的低语:“巴特尔部出战在即,袁大人做的没错!一切以大局为重!”

  对!一切大局为重!我是军人!我是为了全天下的黎民百姓。吴襄暗暗给自己打气。

  天蒙蒙亮的时候,精神抖擞的吴襄带着几个亲卫,骑着大白马,兴冲冲向着小胡同走去。

  昨夜,吴襄把父亲给他的图册,献给了辽东经略袁应泰。袁应泰很高兴。两人秉烛夜谈。

  吴襄回营的时候,再次雄心勃勃、踌躇满志。

  “这二十两银子,应该够那妇人一家活两年了!袁大人真是爱民如子!”

  吴襄和亲卫们带着二十两安抚银子,来到了那小胡同深处。

  小胡同静悄悄的,仿佛昨天什么都没有发生。

  “咳咳!”

  吴襄整了整心思,拉了拉胸前大红色的明军战袍,又扶正头上的黄铜盔,轻轻敲了门。

  咚咚咚!

  咚咚咚!

  黑黄的薄木门,里面静悄悄的。

  “大人,撞门把,小民而已!“一个亲卫不耐烦了。

  吴襄瞪了他一眼。见他低了头,才正色朗声喊道:“家里有人吗?我是镇江吴襄,袁大人派我送抚恤银子来了!”

  小院子静悄悄的。

  吴襄无奈后退。一个亲兵上前,两脚就揣烂了那腐朽的小门。

  “呜!”

  一只大黑猫,绿眼尖牙,黄瞳如线,站在院里,死死盯着那个亲兵,背后尾巴炸的比身子都大。

  “滚!”亲兵大怒,上去一脚,却踢空了。

  那大黑猫扭身跳上残破的窗户,钻进屋里,消失了。

  “疯猫!”

  那亲卫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退在一边。两扇屋门虚掩着。

  顶盔掼甲、满脸庄重的吴襄大步上前,轻轻一推。

  吱呀!吱呀!

  令人牙酸的轻微摩擦声,却不是屋门发出的。

  两个赤条条的女人,晃晃悠悠,高高吊在堂屋大梁上。

  “呜哇!”一道黑影扑来。

  吴襄本能抽刀,劈头就砍!

  “呜哇!”

  还是那只大黑猫。

  它弓着身子,响尾蛇般立着尾巴,眯缝着黄少绿多的鬼眼,死死盯着颤抖的刀锋。

  吴襄手抖的厉害,他看清只是一只疯猫,才慢慢放下了长刀。

  “呲!呲!”

  黑猫咧嘴血红的大嘴,四肢直立,弓着身子,眼见就要再次扑来。

  吴襄一言不发,转身收刀,跳上战马,亡命般向着大营奔去。

  逃!逃的远远的!

  吴襄刚走不久,同一条街上,又来了几队骑兵。这些骑兵虽然穿着明军征袍,打着明军旗号,可是远远的就能闻到一股牛羊膻气。

  “巴特尔大人!昨夜那对母女花,可合您的口味?”昨日强暴民女的蒙古校尉紧紧跟着走在队伍最前面的蒙古科尔沁头人,巴特尔。

  “嗯!这城里的女人就是比乡下的女人娇嫩!可惜没时间多玩了!哎!“巴特尔意犹未尽的回忆着。

  “大人急什么?咱们反正就是去爱阳堡城下装装样子,从凤凰城到爱阳堡一路上大户人家多了去!“

  巴特尔一听“爱阳堡”三个字,不由皱起来眉头,愁眉苦脸的嘟囔道:“莽古尔泰勇猛,皇太极狡诈,咱们毕竟穿着这大明的征袍,吃着大明的粮饷,要是惹毛了那两位贝勒,说不定把咱们一口吞下去!”

  “大人放心,小的早就派人去了正蓝旗,只要咱们故意拖延,等爱阳堡一破,女真人就会退走。到时候,随便砍几个刁民,不也是大胜一场吗?”蒙古校尉笑的如同草原上的红狐狸。

  “臭小子!谁叫你自作主张的!哈哈!”巴特尔假意生气,却忍不住哈哈大笑。

  三千蒙古科尔沁降军,蜿蜿蜒蜒穿过凤凰城大门,向着爱阳堡方向缓缓开去。

  斗转星移,日月如梭。转眼天就黑了。

  爱阳堡瓮城里,无数火把被烈烈夜风吹的忽明忽暗。

  “来!干了这一杯!”毛文龙拍了拍校尉毛四的肩膀,转身端起了黑瓷大碗。

  戴罪立功的毛四也端起黑瓷大碗,一口把碗里的酸苦混酒喝干,再用力把大碗摔的粉碎,抱拳说道:“大人放心!毛四此去,定然不辱大人使命!”

  毛四带头,他背后的二十二名死士也都喝干混酒,摔碎大碗,转身上马。

  吱呀呀!爱阳堡南门开了一条小缝隙。

  二十三名明军骑兵依次悄悄出来,分成了两只队伍。

  最后一匹战马的马尾巴刚闪出门缝,那厚重的城门就咣当一声关死了。

  “来世再见!”前面十二个明军死士低低喊了一声,又分成三个小队,一起点燃了马尾巴上的松油。向着远处的敌军篝火,直直冲了过去。

  毛四和剩下的十个死士静悄悄立在马上,一动不动的看着。

  远方的后金大营忽然嘈杂起来,接着一片接一片的火光燃烧起来。

  那十二个明军是用生命给他们争取时间。

  “冲!“毛四见对面的火光越来越大,拨转马头,带着余下的十名军士死士,向着西南凤凰城方向冲去。

  他们的马蹄上都包着几层棉布,可是冲到后金大营近前,还是被发现了。好在大部分鞑子都被那十个死士吸引过去,他们对面只有少数留守的鞑子

  “杀!杀!”剩下的十个死士,大吼着,舍生忘死的护卫在毛四身边,

  一个接一个 的战友掉落马下。身边的敌人也越来越少。

  毛四紧紧贴在马脖子上,用只余半截的钢刀刀身,疯狂的抽打胯下战马。

  这战马跟了毛四五年了,若是平时,毛四舍不得吃的炒豆子,都是它独享。

  为了不叫敌人发现,毛四全身都是黑甲和黑衣。

  现在黑甲支离破碎,黑衣几乎变成了布条,在劲风中乱舞。

  啊!最后一个战友大叫一声,也倒了下去。这时天色已经大亮了。

  筋疲力尽的毛四,见前面大路尽头出现了几面明军旗帜。咬牙把半截钢刀狠狠扔下,双手抓缰,抬起了屁股,把身子和马身平行,同时大喊:“紧急军情!紧急军情!”

  对面的明军早看到了毛四和他背后的追兵,这时也分出了几十骑,冲了过来。

  毛四背后十几个夜不收鞑子,恨恨掉头而去。

  毛四的战马已经伤痕累累、筋疲力尽,刚刚跑到那队明军马前,就长嘶一声,跪倒在地,口吐白沫,眼见就不行了。

  毛四费劲力气,才从坐骑身下把被压住的腿抽了出来。

  参将巴特尔稳稳端坐在花马上,眯着眼睛,打量着面前满身血污的校尉毛四,又看了看还在抽搐的死马,微微一皱眉头。

  毛四轻轻给战马合拢双眼,这才转身单腿跪下,从背后抽出一个红漆竹筒高举起来,大声禀报:“我是爱阳堡校尉毛四,这是求援军报。请将军给我一匹战马,我要去凤凰城求援!”

  巴特尔背后的几个蒙古亲卫都笑了。这个爱阳堡校尉显然不知道,他们就是凤凰城派来的援兵。

  “我问你!围困爱阳堡的女真人到底有多少?”巴特尔还是眯缝这眼睛,稳稳端坐马上,根本没有一点着急上火的样子。

  “禀报大人!至少六千,三千正蓝旗,三千叶赫部骑兵,还有少数是正白旗的白甲兵!”毛四有些纳闷。不过,他和人家参将级别差的太远,他不能多问。

  “这样啊!哎呦!难办了!难办了!”巴特尔夸张的又把眉头拧紧了些,习惯性抬手去揪下巴上的小胡子。

  左边一个蒙古千户探头用蒙古语低低说道:“大人!女真人势大,周边村落的奸细肯定也不少!”

  巴特尔使劲一揪,拽下一根胡须来,疼的呲牙咧嘴。

  右边的蒙古校尉也低低用蒙古语说道:“我们部落可就剩下这些战士了,今年冬天又没有下雪,婆姨们都在家苦等他们送粮食救命呢!”

  巴特尔盯着毛四的黑脸,皱着眉头,又轻轻拽住一根胡子,却没有舍得用力揪,最后叹了口气,放下手,拨马回身,同时用蒙古语说道:“能冲破女真人的重围,也是个勇士,可惜了!”

  毛四听不懂蒙古话,可是见周围的蒙古明军都笑着把刀抽了出来,本能就去摸刀,却摸了个空,只好站起来破口大骂:“狗日的鞑子,狗……”

  明朝末年,大明边患不止,蒙古林丹汗、女真努尔哈赤,都磨刀霍霍。所以,大明人把蒙古人、女真人,都叫作鞑子!

  “鞑子来了!鞑……”

  灰衣老农刚喊了一半,就被一箭射穿了脖子,他还想喊,可是吐出来的都是血……

  “咕咕答!咕咕答……”一只母鸡刚飞到半空,就被一只黑手牢牢抓住瘦骨嶙峋的身子。那抓鸡的蒙古明军,哈哈大笑,满意的看了看母鸡,把另一只还凝结着鲜血的大手伸向母鸡脖子。

  爱阳堡不远,小山村里,到处是渐渐变粗的黑烟,时不时传来一声短促的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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