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磨刀霍霍
“后会有期!”
佟养正抱了抱拳,怀揣一本经书,拉着几辆空车,匆匆赶往爱阳堡。
吴仁义临别非要他带上这本萨满教经书,说是方便他交好皇太极。
佟养正见这经书被书牛皮纸袋封的严严实实,上书“萨满秘经”三字,有些奇怪,不过爱阳堡的货物和家小危在旦夕,他那里顾得上深究这是到底什么经?
前几日,他得到了后金店铺里的伙计传信,说叶赫部大肆采买粮食。佟养正立马警觉起来。佟养正虽然不知道女真大军到底要去哪里,可他明白,战争又要来了。
爱阳堡,是大明防御后金女真努尔哈赤的第一道防线。虽然是边界小城,但距离后金边界最近,做走私买卖自然也最方便。
佟养正是走私商人,他的大批货物和妻子儿子都在爱阳堡里。
“爱阳堡是不能待了!那守备毛文龙远远不如吴仁义活络,万一大军进犯,出城就困难了!”
佟养正本来坐在大车上。想到这里,突然下车,上了马,带着管家、家丁,向着爱阳堡狂奔而去。
爱阳堡距离镇江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佟养正舍弃了几辆大车,带着几个家丁星夜兼程。在天亮前,终于抵达爱阳堡城下。
“快去城下通报,叫守军放下吊篮!”
佟养正望着灯火通明的爱阳堡城头,总感觉有些不对劲。给了以前,他天亮才会进城。若是夜晚,虽然他和毛文龙有些交情,可也得花不少银子,打点守军放下吊篮,才能入城。
哒哒哒!
佟养正等人背后,突然出现了零星马蹄声响。一股子腥臊的牛羊骚气远远扑来。
“老爷!老爷!女真人!女真人来了!”
老管家占木儿慌里慌张的大喊,他胯下的战马鼻子灵,稀溜溜!也跟着嘶叫。占木儿是蒙古人,精通三国语言,也算个人才。
“慌什么!蠢货!”佟养正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多年在辽东经商,无数次遇到那些黑黄皮袄,光头小辫子的鞑子兵。按理,他早就习以为常了。
“准备些铜钱,碎银子!快点!”
佟养正低声说道,啪!抬手就给了身边的那占木儿一鞭子。他早就知道,那些鞑子虽然凶恶,可是也喜欢金银女人。
占木儿被抽的晃了晃身子,却顾不上喊疼,赶紧和几个家丁把包袱里的银子和铜钱都凑到了一起。
“老爷!不对劲啊!咱们别入城了,逃吧!”
那老管家占木儿见背后的鞑子迟迟不来,低低的向佟养正建议。佟养正的娇妻幼儿和大量货物都在爱阳堡中,他那里肯独自逃,心里大骂占木儿,眼睛死死盯着爱阳堡城头。
腥臊的牛羊骚气依旧叫人作呕,可是马蹄声没了。
黑沉沉的夜里,远处有无数莹莹绿光,在静夜里时隐时现。
佟养正的心慢慢下沉。
不抢东西的鞑子!肯定是鞑子的夜不收!夜不收是这时候大战前必定出现的侦查小队。明军也有夜不收,可是不会有那股子臭味。
无论后金还是大明,夜不收都是最精锐的侦察骑兵。一人双马,来去无踪。见到平民,就一个字,杀!
管家占木儿上前喊了一阵。一个吊篮忽忽悠悠,放了下来。
“躲开!“佟养正一把推开占木儿,抢先坐了进去。这吊篮很小,只能做一个人。
佟养正坐在吊篮里,吊篮缓缓上升,他的一颗心这才落了下来。
佟养正盘算着,等会回到上了城,给这些守军几两银子,便赶紧回府。明日天一亮,就带着家人和细软,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看在银子的面子上,毛文龙应该会放我走的!”佟养正下定决心,喃喃自语。爱阳堡背后是一条小山路,翻过山就是通往沈阳辽阳的大路。
“轰隆隆!”佟养正还没有吊上城头,就感觉竹筐和城墙 一起晃动起来。
吱!城头吊人的木头绞车停下来了。
“哎?怎么不拉了?军爷,拉呀!军爷!”佟养正刚刚放下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轰隆隆!”无数的马蹄汇成沉默的巨雷,震的大地战战兢兢。佟养正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敌袭!点烽火!”
城头上一阵大乱,哪里还有人理会吊在空中的佟养正。
“老爷!老爷!我,您,别丢下我啊!”城下的管家占木儿又哭又叫,可佟养正哪里能顾得上他。
佟养正正苦求明军吊他上去,下面突然又有女真人大喊:“抓住那个女人!”
“女人?”佟养正一阵迷惑,下面应该只有管家占木儿和几个家丁,哪里冒出来的女人啊!没等他想明白,黑暗中,噔的一声,一只白羽箭狠狠钉在了他脸旁的土墙上。
“救命!毛将军,救我!我货栈里还有银子啊!拉我上去,我都捐给朝廷啊!”
魂飞天外的佟养正差点被乱箭射死,紧攥着长绳仰着头,拼命大喊。
黎明前的黑暗,只是一小会。
天亮的时候,二贝勒莽古尔泰已经高坐在鎏金白色帅帐当中。高贵的后金贝勒爷手里举着一把金色小刀,面前大几上摆着一块长条状的青色磨刀石,旁边还有一小盆清水。
莽古尔泰眯着眼睛,摸了摸小刀锋利的刀刃,用刀沾了一点清水,把刀身按到磨刀石上,开始来回摩擦。
“叶赫部为什么不趁着黑暗攻城?为什么?”莽古尔泰磨着磨着,突然抬头大吼了一声。莽古尔泰有个怪癖,杀人之前,必定要磨他的金刀。旁边的爱新觉罗亲卫都吓的面面相窥,没有一个敢接话。
莽古尔泰本计划叶赫部趁着黎明前的短暂黑暗,偷袭爱阳堡。哪知道叶赫降王布扬古带领的叶赫部军士,竟然只在城下放了些箭,便退了回来。
“传布扬古!”莽古尔泰大吼一声,震的小盆里的清水一震颤动。
满身尘土的布扬古,大踏步进了帅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贝勒爷!我叶赫部战士平时吃不饱饭,大多都有夜盲!黑暗里行军已经乱了阵脚,根本没法组织攻城!”布扬古进来以前,就得到了小道消息。于是,一进门就直接喊冤。正蓝旗,叶赫部战士最多。
“你的意思,是我这个正蓝旗主,虐待你们叶赫部了?”莽古尔泰摸着金刀刀锋,眯缝起了眼睛,仿佛发现了狡猾 的猎物。
叶赫部归顺后,被努尔哈赤编入了正蓝旗,正蓝旗旗主,正是他莽古尔泰。
“属下不敢!属下说的都是实情!”布扬古也一肚子怒火。他的部落因为和爱新觉罗部的贵人们有世仇,所以,平时打仗总被当作先锋炮灰,被克扣军粮军械那更是家常便饭。
“公然违抗军令!按律当斩!行刑!”莽古尔泰笑了,他和他老子努尔哈赤一样,都对归顺的叶赫部充满了警惕。现在有了由头,正好除去心腹大患。叶赫部大王子布扬古一死,二王子布尔汉又失踪多年,叶赫部再难成气候。
几个爱新觉罗亲卫冲进来,扒下布扬古的盔甲和皮袄,把赤膊的布扬古按倒在地,就要捆绑。
“五哥!不可!”皇太极站起来了。
“嗯?”莽古尔泰和皇太极都是四大贝勒之一,可地位不可同日而与,何况努尔哈赤最喜欢的就是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五儿子莽古尔泰。
皇太极挥手,把几个亲卫赶走,却留下了昂着头的布扬古。皇太极盯着布扬古缓缓说道:“五哥,我们虽然击败了叶赫部,可是没有征服叶赫部战士们的心!”
莽古尔泰心中一动,拉下来脸阴森森的说道:“你的意思,叶赫部有异心了?”
布扬古一听顿时大惊,扑通跪倒大喊道:“二贝勒你血口喷人,我们叶赫部归顺以来,一直忠心耿耿!”
皇太极一笑,也不理布扬古,回头对莽古尔泰说道:“叶赫部有近万战士,好比一万只饿狼!如果五哥把头狼杀了,狼群定然四分五散。一部分胆大的饿狼肯定会说,杀的好!老子正愁没有反叛的借口呢?等到我们和明军拼死拼活的到时候,这些饿狼反过来,张开大嘴……”
“停!老八啊!我明白了!不过,他公然抗令,不处罚不合适吧?”莽古尔泰当啷一声把金刀扔进了清水盆里,又举起大手挠了挠光头。
布扬古也想挠挠脑袋,不过没敢动。他这个亲表弟,到底是向着那面?
皇太极看了布扬古一眼,缓缓说道:“军令如山,罚是一定要罚的!不过,罚了布扬古,还要叶赫部心服口服,甘心为我爱新觉罗卖命!这才是我们的目的!”
“咦!大兄弟啊!你太实诚了!怎么当着外人啥都说出来了呢?哎!”莽古尔泰惋惜的拍了拍大腿。
布扬古白了莽古尔泰一眼,心里说,奶奶的!你要不是努尔哈赤的儿子,给老子提鞋,老子都不要!
“五哥!我建议,你给叶赫部送一部分牛羊粮食,叫他们心甘情愿为我们卖命,然后叫布扬古当众立下军令状!十日内攻下爱阳堡!布扬古攻不下来,就砍了他!”
“那万一他攻下爱阳堡呢?”莽古尔泰又挠了挠光秃秃的大脑袋,好像刚转了半圈的脑子,又转不动了。
“攻下爱阳堡,里面牛羊粮食有的是,女人也多的是!五哥一高兴,说不定还给叶赫部分些好处,叶赫部还是心甘情愿为我爱新觉罗卖命!布扬古砍不砍都一样!”
“高!哈哈!还是老八高啊!哈哈哈哈!”莽古尔泰摸着大光头哈哈大笑!
“你还不出去写军令状?非等牛羊粮食送到才写?”皇太极给布扬古使了个眼色。布扬古用右手抚心,低头弯腰说道:“谢谢二位贝勒不杀之恩,叶赫部必定誓死报效!”说完,满脸决绝的布扬古转身大踏步走了。
莽古尔泰死死盯着布扬古,笑脸慢慢没了。
大帐里只剩下了皇太极和莽古尔泰两人。
莽古尔泰又拿起水中的金刀,再次把刀刃按在青色磨刀石上,一边慢慢磨,一边幽幽说道:“老八,孟古哲哲是叶赫族人,你身体里流着叶赫的血,你护着布扬古,也是情情有可原!”
皇太极一言不发,转身撩起皮袍,扑通跪在莽古尔泰面前,大声说道:“五哥,我和你一样,是父亲的儿子!虽然我母亲是叶赫部人,可我的心,是爱新觉罗的!“
莽古尔泰慢慢抬起头,忽然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丢开金刀,站起来去扶皇太极说道:“老八你这是做什么?”
皇太极不动,大声说道:“五哥他日必定接替父亲做我女真大汗,我这不过是提前行君臣之礼!请五哥受我一拜!”说着,皇太极推开莽古尔泰,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莽古尔泰假意拉了拉,等皇太极磕完了才说道:“胡说!四大贝勒一起面南向北,掌管国事,分什么君臣?你读书读痴了不成?”
皇太极低着头,声音平静而坚定:“代善年龄虽大,却不为父汗所喜。阿敏足智多谋,却不是父汗亲生,五哥战功卓越,又得父亲宠爱。如果不是五哥接位,那就要问问叶赫 部和我的战刀了!”
“哈哈哈!休要再胡说了!走,去会会毛文龙!”莽古尔泰大笑着丢开金刀,拉起皇太极,当先向着帐外走去。
皇太极缓缓抬起来头,剑眉下的虎目里寒光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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