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皇太极
“真他娘的香!”
黑脸小叫花举着半只鸡腿,坐在泔水桶边。
虽然这里臭气熏天,苍蝇哄哄,可小叫花却丝毫不在意,啊呜一口,狠狠撕下肥美的鸡腿肉,嚼的咯吱咯吱的。
“拿来吧!”一只肮脏大手,突然从小叫花后面伸出,抢走了那半只鸡腿。
小叫花猛回头,见老乞丐已经把鸡腿塞入了嘴里。咯吱咯吱,小鸡腿变成了骨头棒子。
黑脸小叫花不干了,爬起来就扑向老乞丐。老乞丐一边捏着鸡骨吸溜,一边伸出一只脏手,推着小乞丐的额头,嬉笑道:“小气鬼,吴家寿宴还要办好几天呢!鸡腿有的是,有的是!”
小叫化胳膊短,张牙舞爪,却够不到老叫化子的身体,气的哇哇大叫。
“骗人!你还我鸡腿!还我!”小叫花气急了,猛跳起来扑倒了老叫花子,一口咬在老叫化肩膀上。
啊!
三月初三,吴家老太君的寿宴,正是开始。
“啊!五魁首呀!六个六呀!”吴家大院外面因为一个鸡腿,众乞丐打成一团,前院里众宾客却举杯狂饮,饕餮大吃。
“老兄,你听说没有?那叶家戏班养疯子明再兴,把吴家最漂亮的丫鬟给拐走拉!哎呦!”一个满身绸缎,肥胖如猪的商人,放下酒杯,眉飞色舞的对旁边的同伴八卦着。
“可不是吗?那丫头就是号称镇江第一美的小怜姑娘!可惜,可惜了啊!”旁边那商人是个瘦子,骨瘦如柴的大手上偏偏带着好几个硕大的绿宝石戒指。
“可惜什么?不举兄,你仔细说说!”那胖子商人满脸猥琐,明知故问。
“哎呀!这还用问?当然是被那些粗野的后金鞑子抓住辣手摧花了呀!哎,你叫谁不举兄呢?你怎么知道?是不是你那小妾赛金花说的!”瘦子说了一半,才反映了过来,站起来揪住胖子商人,连连质问。
胖子先是哈哈大笑,随即勃然大怒,两人隔着桌子撕巴起来。
吴家中厅旁边,书房里,摆着一张金丝檀木八仙桌,吴仁义笑吟吟坐在上首。下首的白袍书生面带感激之色,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好!好!好!徐兄弟果然够爽快!”侧坐作陪的辽东巨商佟养正连连鼓掌。
吴仁义见白袍书生喝完了,也端起酒杯,微微碰了碰嘴唇,便放下酒杯,皱眉说道:“徐先生,你那弟弟徐三虽然情有可原,可他的名字早就闻名镇江了,出狱一事……”
白袍书生正是花名徐二的范文程。他闻言一笑,站起来拱了拱手,说道:“大人,汉奸徐三已经死了,我弟弟名叫徐鸿儒!”
吴仁义眉头一跳,却没说话。乌龟脑袋上顶撮绿毛,就不是王八了?
佟养正笑嘻嘻的插嘴道:“吴兄!我这朋友徐二,可从不打诳语,他是有证物的!”
“哦?证物在哪里?”吴仁义心下暗喜,他刚才已经收过徐二一大笔贺礼了。
“进来把!”白袍书生“徐二”朗声叫道。
屋门打开,一个身穿黑色修女服,头带黑色头罩的蒙面女人,抱着一把琵琶,妖妖娆娆走到了吴仁义面前。低头微蹲施礼,娇声说道:“奴婢叶赫那拉东哥,拜见大人!”
吴仁义一愣,随即摇了摇头,说道:“徐兄莫要糊弄我,那叶赫那拉东哥可是叶赫王族之女、女真第一美女。萨尔浒之战叶赫部被老奴酋吞并后,她便不知之踪,但绝对不会是汉族女子。”
没等范文程回答,那黑衣美人儿已经娇声答道:“大人,谁说奴婢是汉人女子了?”说着,她抬起头,撩起了自己的头罩,摘下了蒙面黑沙。
咝!除了范文程,在座的几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这女子肌肤雪白,金色卷发,蓝色眼眸,鼻梁高挺,脸庞精致的如同瓷娃娃一般。
“奴婢就是叶赫那拉东哥!女真第一美女!哼!”这异族女子微昂雪白的下巴,嘴里说着,却猛把高耸的胸脯一挺,两只硕大雪白一阵狂跳,差点从修女服里蹦出来,把在座的众人晃的纷纷乱摸鼻头。
正襟危坐的吴仁义,死死盯着那异族金发女子胸前深深的雪沟。不一会,吴仁义脸皮一松,嘴角一抽抽,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男人吃肉!女人换米!哈哈哈哈!”叶赫小村里,小木屋前的鄂力多笑的前仰后合。
他早上不知道从哪里借来了些粗米,叫额娘给二人熬了两大碗米粥。小怜和明再兴提心吊胆一晚上,也没等到女真士兵来抓两人,又见人家母子二人吃的竟是野菜汤,这才羞愧的和鄂力多母子说了昨晚的误会。
鄂力多正笑着,村子外面突然传来了咚咚咚的鼓声、铜锣声。
“一炷香后,头人大帐前集合!迟到者割鼻!”
长白山下,黑森林边,一个黄皮袄大汉,站在几个破破烂烂的小木屋前面,一边敲着个破锣一边沙着嗓子大叫。
无数身穿残破黄皮袄的女真汉子,陆陆续续走出木皮窝棚、小屋,有的背着刀,有的牵着战马,沿着大路,汇成一条长龙,流向一个高大豪华的鎏金白帐篷前面,汇集成一个巨大的方阵。
老妇人叹了口气,对明再兴说道:“背上你的女人,走吧!要打仗了!”说完也钻进一个小窝棚里面,不知道收拾什么去了。
鄂力多笑容早没了,他转身钻进了昨晚临时搭建的小窝棚里,拿出一把明晃晃的战刀来,又背上了一桶白羽箭。站在小木屋门口,冷冷的对明再兴说:“在家乡,你是客人,在战场,你是敌人!后会无期!”
明再兴还没有说话,旁边老妇人钻了出来。她手里捧着一见血迹斑斑的黑红木甲,费力的给儿子披在身上,又拿出一个脏兮兮的小袋子来塞给小怜。
小怜虽然不知道里面是是什么,可还是连连推辞。
那老妇呲着黄牙,执拗的把袋子塞给小怜,笑道:“出村别走大路,进黑森林,朝着树叶多的方向走,一直走,出了林子就是你们的家乡!你男人很爱你!你会很幸福的!”
小怜脸一红鼻子一酸,泪水夺目而出。
明再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背着小怜离开了小村。
两人走远了。鄂力多阴着脸问母亲:“额娘,我去了军营有饭吃!你怎么办?”
老妇人吃力的抬起白花花的脑袋,笑眯眯的对高大的儿子说:“鄂力多,我已经该进黑森林了。黑森林里有蘑菇有野鸡,不用你操心我!”
女真人,尤其是靠近长白山上的野人女真,因为只会渔猎,不懂农耕,极度贫苦。
千百年来,失去劳动力的女真老人,最后的归宿就是独自进黑森林,被野兽吃掉,为儿女们节省最后一口吃食。
鄂力多红着眼圈,缓缓低下了头,随即又抬起来,不甘心的高声说道:“额娘,我再去借点粮食吧,大不了,我也卖身做奴隶!只要一辈子守着您就行!”
老妇慈祥的笑脸不见了,老脸狰狞起来。她睁大了老眼,恶狠狠盯着儿子,突然伸出枯干黑廋的老手,使劲推了儿子胸口一把。
“滚!滚!你要么做天上的雄鹰!要么就变成一堆牛粪!滚吧!快滚!”
老妇嘶吼着说完,头也不回,独自向黑森林方向走去,脏兮兮的银色乱发,被冰冷的春风吹的飘飘摇摇。
高大的鄂力多低下了头,软软跪倒在黑土地上,滴滴答答的泪水,打湿了半黄半绿的野草叶子。
鄂力多哭了,他想抬头再看一眼额娘,可是,他没有勇气。这是规矩,女真部落战士的给进黑森林的老人送行都不许抬头,更不许叫老人回来。
为什么?为什么?头人的母亲就不用进黑森林?鄂力多用力扣着草皮,把残破的茎叶捏的撕烂。
鄂力多哭哭啼啼的唱了起来:“金子一样的天堂啊!就在西南长城后方!哪里有数不尽的粮食,等着你锋利的战刀!”
鄂力多本是叶赫部人,他们叶赫部信奉太阳。和叶赫部世代血仇的爱新觉罗部,却信奉金子。两个女真大部落,因为信奉不同,一个忠于大明,一个又仇恨大明,世代仇杀,直到萨尔浒大战,叶赫被吞并。
现在叶赫部的鄂力多却唱起了仇人部落的歌谣。
“金子一样的天堂啊!就在西南长城后方!哪里有无数美丽的女子,等着你飞驰的骏马!”
鄂力多和许多痛哭流涕的叶赫汉子,唱着仇人部落的歌谣,站到了白色鎏金大帐前面。
高大鎏金白帐篷门上,绣着着一坐坐金山。
白衣白甲的女真贝勒皇太极,撩开门帘,冷冷扫视了众头人一眼,看见所有头人低头雌伏,才挺起胸膛,大踏步走出白色大帐。
大帐不远,有个一人多高的土台子,台前是一百名彪悍的爱新觉罗军士。
白衣白甲的皇太极站上高台,大声喊道:“我们西南,就是大明人的爱阳堡,越过爱阳堡就是沈阳、辽阳,镇江,凤凰城!每一座城池里,都有粮食!女人和金子!你们敢不敢去抢?”
“你们敢不敢!”一百个军士齐声大喊。
他喊一句,台下那一百个爱新觉罗军士就大喊重复,显然就是人力扩声机。
“你们敢不敢?”
皇太极拔出金刀,指着西南方连绵不断的长城,再次大吼。
“敢!”
除了那一百本部军士,很多叶赫部战士也开始呐喊。
“大声些!我听不到!”
皇太极一手举刀,另一只手放在耳朵边上,故意做出倾听状。
“敢!”
猎户也好,屠夫也罢,所有叶赫部归降战士,都红着眼睛,喷着唾沫星子,疯狂嘶吼!
“明日出征!违令者,斩!”皇太极笑了。鼓舞士气,战前动员,那是他的拿手好戏。他这种人,天生就是演讲家。
“遵命!”所有的头人,战士、奴隶都跪倒在地。
满脸笑容的皇太极突然不笑了。突然矮了半截的方阵中间,一个汉子鹤立鸡群般孤零零的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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