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Chapter54.
梁世勋办的晚宴上,韩端没有出席。
他们这几年,但凡凑到一起,就会杀红了眼睛。
那时候,梁世勋得知许苏跳楼的消息,几乎傻掉。好几天,他都缓不过来,他不相信这是真的,他不接受这个事实。
还有他妈姜正兰,好几天都眼睛红肿,伤心不已。
那时候,梁世勋还冲他妈凶:“你别哭了!你哭什么哭?她不会死的,她才不会这么软弱!”
然后姜正兰的眼泪落得更凶了。
再然后,梁世勋终于接受了事实,他怒气冲冲找上了韩端。
两人打得头破血流。
梁世勋吼:“你要了人,却不好好珍惜,逼得她去自尽,你个恶毒无能的东西。”
韩端吼回去:“你他妈别装了,你不知道我要她是为了报复?难道我要她是为了爱?你有本事现在抡拳头,你他妈当初倒是死活护着她不放啊,你这个贪婪无情的小人。”
两人吼骂不停,撕打不停。拳拳脚脚,谁都不客气,直打到双双瘫倒在地无力再战。
后来梁世勋哭起来,给了自己一嘴巴,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二十几年的陪伴呵护,什么都抵不过一朝的伤害。她遇到坎儿宁愿去死……他宁愿去死,也不来找我帮忙。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了解她,知道她最害怕什么,最讨厌什么,我一下戳在她心尖上。”
她妈妈因小三而死,让她多少年都缓不过来。她也对他说过:你若也有了二心,你告诉我,我必成全你。可他痛厌她的成全……
他听到韩端说:“你活该。”
梁世勋扑上去又打起来。
从前多强硬的人,现在虚弱得连他都打不过了,全凭着一股找死的悍劲在强撑。
他更活该。
后来,生意场上若狭路撞上,谁也没有对谁留过情,都是狠不得拍死对方的下手。但很奇怪的,两全·顶峰的股份,韩端一直捏着没放,哪怕梁家已经做好了他撤资出手的接盘准备。
偶尔,他们也能平心静心的聊两句。
梁世勋会叼着烟,问韩端:“你还在放不下她?瞧瞧这形消骨立的样子。你看我,我早就放下了,现在身边的女人多的是,想找谁快活不行,谁会单恋什么一枝花。”
韩端闭目养神不想看他。放下了吗?那怎么把自己变成了死烟鬼了。
“身边的女人,个个很会讨好我,不用费心思,大家都轻松快活。”梁世勋又说。
韩端终于出声了,“她以前也很会讨好你么?”
“她?她也很顺着我,都听我的。有时也会护着我,我小时候淘气被爸妈打,都是她想辙。或者直接赖她头上让她顶包,我爸妈又不能怪她,她爸妈惯她惯得不象话,摘星星不给月亮的,才不舍得责怪她。不过小丫头也很凶,我有时惹了她,就想着法儿狠狠治我,也没少挨她的揍……”
冷嘲热讽就变成了忆往昔,唠唠叨叨,说得自己快哭出来。
“她不是小丫头了。”韩端常常不打断,一路听着,却又本能的反感他提起从前就忘形的脸。
“但在我心里,她一直都是那个活灵活现的小丫头……”
一时两人沉默起来。
有时候想想,他们之所以还能平心静气说两句闲话,大概是因为除了对方之外,也没有别人可以和他们聊她的过去,陪他们一起回忆了吧。
但这样的回忆,总是在物静人稀的背后,绝不会是在歌舞升平的人前。更多时候,他们还是尽量不见,免得彼此刺心伤眼。
——韩端无比的后悔,没去参加这场晚宴。
墓园回来,他找她找疯了,查宾馆查饭店查医院查各路□□通视频查航班表,用尽了一切办法。然而她无声无息的,却忽然显身许苑。
她怎么会走投无路,她总是有本事按自己的步调走。
他摩挲着屏幕上周继发来的照片,眼睛到心里,甜苦反复渗浸。
无论如何,她回来了,她完好无缺,真是太好了。
还恨吧?这几年对他的惩罚不够吧?可是为什么去许苑,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找上他?
心又痛了起来。
没关系,就算她不来找他,他也再不会放开她。
。。。
这是一间咖啡店,叫“来咖”。门面很不起眼,内里也不起眼,小小的,打温馨牌。
出后门,入后院,才发现豁然开朗。瘦竹丛丛,绿植簇簇,花香阵阵。
许苏正斜斜坐在秋千躺椅上,身侧是丛丛文竹,身后是人高的多肉。
她的脚蹬着地,偶尔轻微的晃悠几下,一边目不转睛看着面前摊开的笔记本。她偶尔皱眉,更多时候微笑,眼角眉梢,都是那么宁静悠然。
在看小说吧?不知道看到什么有趣情节,她倏尔笑了一下,眼睛都闭起来。头也微微的后仰,又顺便扭了扭脖子活动筋骨。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睛里还残存着笑意,盈盈的一汪深潭一般。
她看到了他。
笑容没变,看到他认真的注视着她,微挑了下眉愣了愣,然后礼貌性的冲他点点头。再然后,她又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去了。
韩端眼眶不争气的红了。
他知道她说自己失忆了,她回来,找寻记忆的。
他不想相信。
她多会折磨人啊,连诈死都会,更别说失忆了。
可她看着他,陌生人一般,一点儿波澜也无。
她甚至冲他笑。
她哪怕拿刀砍他呢,他也不会奇怪,他也会好受点儿。但她冲他笑!
他的心揪着绞着痛起来,她留给他的。她最知道怎么样能让他痛得生不如死,所以她一跃而下,留下让他夜夜惊心的画面。
而她在那无谓的笑!
这个又坏又狠的丫头!
韩端忍得头上冒汗,才忍过那种巨痛,然后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叫她:“苏苏?”
“嗯?”她头也不抬的应了,扬着声调,然后才后知后觉地诧异抬头看着他,“你认识我?”
韩端走近去,伸手摸了摸她的下颌。
她下巴的下侧,有个米粒样小痣,因为位置隐蔽,寻常并不能看到。连拍照都拍不到那个位置。
但摸上去,有微微的凸起感。
而他,当然知道。曾经他让她仰起脖子,很爱亲咬她的下巴。有次太过忘情把她咬狠了,被反咬上来。她也很激动,激动加使坏,真把他的下巴咬出血来。那狼牙印子遮都遮不住,引得第二天办公室一片抽气声。
她从来都是个又坏又狠的丫头!
许苏显然没想到他敢直接上手,脸带惊愣,手下意识的戒备,不确定的问:“先生?”
她的尾音扬的很高,带着明显的不解不满还有质问,等着他给出解释。
韩端却已经笑起来。
是她,再无疑了。虽然他本来就知道,那就是她。
温热的,柔软的她,又在他掌心里了。
韩端双手后抄,紧紧拥住她,语声哽咽:“苏苏,我是韩端,你未婚夫。我来接你,我们回家吧。”
。。。
许苏试图挣开他,不成功。试图用胳膊肘隔开两人的身体,不成功。
她只好连声道:“等下等下等下。”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但韩端哪肯放开,他死死抱住她,脸贴在她的颈侧久久不抬。皮肤接触的温热中,有津津的水泽。
啧啧,很显然,真哭上了。
韩端初时还很克制,后面很快就有些收不住了,拥着她的身子抖啊抖的,许苏能明显感觉到那胸膛的起伏震动。
她放弃了挣扎,心想,老娘就是催泪剂啊,一个两个看见她就哭。行吧,只当替她上坟了。
好不容易把韩端撕巴开,许苏从电脑里调出一张照片来,仔细对比真人。
然后她有点儿嫌弃道:“你真是韩端吗?不太像啊?”
瘦,头发长,人憔悴。面相倒是没大变,但哪还有从前的精气神儿?
韩端心里排山倒海般泛着酸苦。
他激动得不能自己,而她,语调平稳,淡淡凉凉。没有更多的情绪,也没有多余的温度,不像是个和他有许多恩怨情仇的故人,而漠漠如从未相识。
毕业后的经历全不记得了?那是把他的存在全盘抹杀了呀。她是有多痛多恨,才把他摒弃在记忆之外啊。
韩端平息了下情绪,道:“保证原版,我身上的特征那么多,你随便检查,想检查哪儿都可以。”
他说得挺正经的,但许苏却默默翻了个白眼。让女的给你检查身体,这特么真不是调戏么?
许苏:“很抱歉,我不记得你,虽然朋友告诉我很多,但我自己没什么感觉。关于未婚夫,我记得的其实是梁世勋,我们计划毕业后结婚来着。至于你,理论上有可能,但情感上你只是个故事,我接受不了你举止太过亲密。”
她手往外一切,做了个保持距离的姿势。
“再说就算和你真的订过婚,你知道,没有法律上的效力的。所以,梁世勋能不作数,你也能。至少在我是这样。”
“所以,跟你回家什么的,就算了。未结婚,何来家。”
她的这些说辞韩端都想过,更狠的说辞他都能接受,何况这些。
韩端道:“你不是回来找记忆的吗?不回去从前熟悉的地方,怎么找记忆?没准你在熟悉的地方住着住着,忽然什么就刺激到你,让你瞬间想起些什么来了呢。”
许苏已经垂下眼睑没再看他,仍旧盯回电脑屏幕。
“再说,从前我们就不分彼此,你的所有生活用品都在我们公寓里,你用起来也习惯不是。”
其实不然,碧桂公寓1809房,他们曾住过的地方,她消失之前,曾去过那里。不但收拾走了自己所有的东西,还收拾掉了公寓里所有的紫。
他回去,只看到一片黑一片白,他从前的摆设。所有的东西摆件,连窗台上的花,都摆上了他原来常摆的那种。
她拿走所有,换回所有,她不肯留下一丝痕迹在他的生活里。
可那房间,那屋子,处处都是她的影子。
这些年,他一点点恢复,总在恢复,她在时的样子。可心里一直有个洞,再怎么补也补不起来。
韩端提起从前生活用品都在,也是试探的意思。
但许苏一脸茫然,半晌问他:“放了三年的旧物,还能用吗?”
她真的不记得了?还是只是伪装?
都没关系。
韩端哄她:“不能用,当然不用,咱们全买新的。但旧物对你恢复记忆有好处,不是吗?”
许苏却懒得再谈这些琐事,她调开电脑的一个文档,道:“韩端,既然你是韩端,我们不如谈谈股份抵押的事儿?”
“好,”韩端一口答应,倒像怕许苏反悔似的连声说,“好,我们回家吧,碧桂公寓里有现成的合同。”
许苏怔住了。
本来她想对他晓之以理,告诉他她查过名下资产和电脑里遗留的各种文档,发现三年前她名下有巨额资金转到了他账上,这部分有协议要用两全·顶峰20%股份做抵押的。虽然手续不全,但银行转账明细很清楚,如果不补全手续转让股份,她会考虑提告。
她是认真的,例证都列得很清晰。曾经的录音,银行往来明细等等,她都有做保存和备份。
个中厉害,只需稍提,他就能明白。
如果他们谈不拢,把他拖进官司里脱不开身,是她的计划之一。
但没想到他这么爽快,倒让她的准备都完全无用武之地。
韩端比她还急切,“走吧,我们回家,合同就在家里。”
许苏没有动,调笑道:“处理合同为什么要去你家里?听着倒像引诱无知少女的桥段啊。这小咖啡馆也比你家里好些吧?我一个美貌单身女子,去一个单身男人公寓,谈合同?你怎么不说去做头发呢?”
韩端恳切道:“苏苏,你不是别人,你是我未婚妻。”他顿了顿,激她,“难道你并不着急要股份吗?合同签不签或者什么时候签都可以吗?”
她急,但不急于这一时。欠她的,都得给她还回来。并且被他这么激,她恼火。
她把笔记本放到面前的咖啡桌上,抬眼盯着他,“什么意思?想要股份就得去你住处谈?韩先生你真的不是在暗示什么吗?”她脑袋伸得很近与他对视,脸色冷下来,“韩先生觉得我同你谈股份,需要先找你卖个身?”
她忽然翻脸,韩端慌乱不已,“不不,苏苏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管你是什么意思,我告诉你,我回来找记忆,是想找美好的部分的,不包括你!我听到的关于你的部分,非常的让人难以下咽。我想,这也是我潜意识里希望忘掉的原因。这种遗忘,是万幸,完全没有想起来的不必。——这是我的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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